第11章 除了哭,什麽都不會

立在窗口的是古玉臣的父親古知州,盈藍的便袍翩然而束,便年過不惑也別有俊逸,此刻正低頭看着一副棋盤,面上頗有盎然之色。

棋盤兩側,兩道人影隐若在光影之下。

古玉臣識得當中的一人,正是自己父親恩師的第二子,詹事府左中允秋辰逸秋大人。按年歲比他大不了幾歲,可那一身的風姿俊采真是讓他自愧不如,更不要說早早就入了仕途。即便現下官職不如父親,可能近皇子皇族,又有家族底蘊在,根本不是古家能媲。

而另一位公子,雖沒有秋大人的端正儒雅,一眼看去似乎只是慵懶懈怠之輩,可與秋大人站在一處,竟是生生的奪去了秋大人的俊逸風華。父親說,這位淳于公子不是皇室也是宗親,至少身家家世絕不在那位秋大人之下。

古玉臣只瞧了幾眼,在那兩位公子身邊看棋的古大人就看到了自己的兒子,低聲的和那兩位說了些什麽,古大人走了出來。

“何事?”古大人拉古玉臣到了一處樹下。

古玉臣咂摸了下嘴角,“聽說爹爹拒了岑三爺?”

古大人颌首,說道:“昨兒你說岑寐寤或許會做些什麽,今兒岑家老三就派人過來,可見那個岑家的丫頭當真是有所為。只是既然和咱們古家沒關系,也就沒必要去趟這道渾水!”

“爹的意思是……”

古大人看着古玉臣皺眉,“咱們古家只要利。難不成你還真看上了岑家的那個丫頭?”

古玉臣腦袋裏浮現出昨日裏看到的那驚豔絕色,“其實,就算是娶了也……”

古大人打斷,“不過年方及笄之齡,就已經能手握一方,若是再把自己的親叔父扳倒,那該是如何的狠絕?這樣的女子,你能把控得住?”

“原來我不反對,是我以為那個丫頭如岑老三所說是個外剛內柔的性子,可惜似乎是岑老三想錯了!”

古玉臣因為父親的話顫了下,他怎麽想也沒辦法想象出來那個絕美的女子會如何的狠毒。

“若是那個丫頭敗了呢?”古玉臣問道。

古大人笑道:“若是敗了,倒是可以娶回來!”

古玉臣眼中一喜。

看到自己兒子臉上的神色,古大人暗暗皺了皺眉,有機會一定要看看那個岑家丫頭是如何的花容月貌,竟是連自己這個花叢百過的兒子也動了心。

“好了,府中現在有貴人在,還是要秉正持道!”古大人道。

古玉臣點了點頭,眼角不由自主的往廳裏瞄過去。

**

廳中。

茶香淼淼,除卻先前守衛在會賓樓的侍衛,并無其他侍從婢女。

看似全神貫注下棋的兩個人實則惬意悠閑。

“從昨兒岑寐寤回去之後,岑家就一直熱鬧到現在。”秋辰逸放下一子,說道。

“……”

對面仍是一襲紅白袍子的淳于公子慵懶的靠在椅背上,微微束起的發像是柔順的緞子撲撒在他的身後,微微顫了幾顫的睫毛半閃現出那雙似乎流光着的眸子,卻像是什麽也沒聽到,手指捏起一子,落。

秋辰逸知道對面的人不會回應,繼續落子,說道:“岑老二算不上什麽,剛才岑老三來求見古賀誠,古賀誠理都沒理。”

“……說不得會讓那個岑寐寤得逞!”

秋辰逸又一子落。

“……”

淳于公子撐了半肘,白色的袍子靠在桌上,嘴角似有若無的嗤了聲。

秋辰逸也輕輕的笑開,“這種事,你自看不上眼。只是岑寐寤不過及笄,能有這本事,也是不一般了!”

淳于公子擡眼瞥過,櫻紅的唇瓣開合,低沉慵懶的氣息淺洩,“你看中了?”

“未嘗不可!”秋辰逸攤手道。

“呵……”

淳于公子微微揚起眉角,一子再落,“殺——”

“……”

秋辰逸一怔,忙低頭往棋盤上看去,原來這棋盤還是旗鼓相當,可這一子下落,突然間的他竟是落到了下風。

……這個家夥!!!

*****

岑家書房。

清淺的茶香已經嗅不到,桌上燃着的是崇恩寺回贈的檀香。

可靜燥,安神,悠遠。

從前兄長最喜歡的就是這種檀香,現在他也開始喜歡了。

煩躁盡去,岑三老爺的泛紅的眼眶也漸漸的平靜下來,煩亂的思緒開始安寧沉靜。

往日裏只要是他的拜帖,哪怕古知州是真的政務繁忙,也會派古家的子嗣來應承一二。而現在,竟是連面也見不着。

這是确信岑家要把女兒嫁過去,所以就已經開始肆無忌憚了?還是說真的和寐兒商量了什麽?

要是前者,那古家也未免太短淺,且不說古家在邕城還要待兩年,只說岑家的女兒沒有嫁過去,他所說的“利”也不過只是煙塵易散。

古知州從官十年,絕不會如此的糊塗!

而既然不是前者,那就是後者——古家是想要兩邊得利了!

可惜那個丫頭雖然在商道上有些手段,性子卻是懦弱的很,不然即便知道了真相,也不會只哭哭啼啼的去找老二!

生性如此,焉能改之?

岑三老爺冷笑,站了起來,“倒是我心虛了……”

“老爺?”

門外有小厮叩門。

岑三老爺擰眉,過去拉開了房門,“何事?”

“老爺,咱們的三家布店從早晨到現在什麽也沒賣出去,是歸之樓的人在門外攔着不讓進。”小厮說道。

三家布店是岑家三房的獨産,除了岑三爺,連岑老二也不知道,只是那是之前,現在卻不敢說了,因為衆所周知,歸之樓是岑家長房的家業。

岑三老爺臉色一沉,“備車!”

************

屹立在邕城東邊最大最寬的那條街道的高樓已經有了數百年的歷史,高高擡起的房脊上的角獸錯落,立在樓上可以看到邕城外百裏之地,修長的樓影幾乎是曾經為大燕陪都的臉面。

歸之樓。

偌大的招牌金漆黑底,簡單的幾個字柔潤若水,這招牌不過數十年,卻已經是岑家商行在邕城的根本所在。

歸之樓的一樓,是岑家商行招待各位行商往來之地。岑家的夥計就算沒有練就一雙火眼金睛之能,至少也能從衣辨人,基本上往來的客商都能得到相應的安排,富家商戶好茶獨室,笑顏以待。行腳商人亦是恭謙有禮,價格公道。

岑家也是從行走的小販開始,說不得現在看和慘淡的行走商人日後會成為一如岑家這般在一城之地盤踞的龐然大物。

形色匆匆的車馬在歸之樓外停下,岑三老爺的身影出現。

岑三老爺進到一樓,在眼熟夥計的引領下直接去了三樓。

以往來引領的都是掌事,只是現在岑三爺也顧不上。

光影落錯,三樓樓梯口,南萦的身影嬌俏而立。

岑三老爺皺了下眉頭,正要開口,南萦沖着岑三老爺盈盈一福,“小姐已經等候多時!”

“……”

岑三老爺眼角一抖,緊跟着上樓。

三樓是岑家的帳房所在,不少的帳房先生的身影晃過,岑三老爺的眉心微微一凝。

以往每半年才總一次帳,不論長房還是各家門戶,而現在看似只是岑家長房所為,卻是幾乎把整個岑家的帳房都驚動了。

這是要做什麽!

一路強壓着的怒火再次冒出來,岑三老爺的額角蹦起。

樓梯旋轉而上,走到四樓,岑三老爺以為南萦會停下來,沒想到竟是又直接去了五樓。

岑三老爺記得五樓只是個閣樓,她到那裏做什麽?

岑三老爺剛站到五樓梯口,通暢的風兒就已經吹了過來。

徐徐的風兒從四周開敞着的窗子湧進來,入目所見,長長的寬桌之側,一身素衣長袍的岑寐寤正端然而坐。身後木萦躬立在側,再無旁人。

風兒吹過她們的衣袍,舞動起瑟瑟的聲響,但就這長發飄揚,宛若數百年前大燕興起的長袖寬服柔美傾城之間,岑三老爺卻是猛地往後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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