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沈雲抒到合聿的時候, 前臺姑娘正低頭看手機，眉心擰得死死的。
聽米菲說, 今天合聿的律師全體加班, 連前臺都來了一個。她走過去, 往日裏一聽到電梯聲就笑容甜美的前臺姑娘這會兒沉浸在手機屏幕裏, 完全沒注意到她已經走到前臺邊上。
沈雲抒敲了敲桌面, 前臺姑娘動作迅速, 一把收了手機，明顯“做賊心虛”的表情，跟米菲在她面前偷懶被發現一模一樣。
“沈小姐？”前臺姑娘趕緊站起來, “您找楚律師？”
以前她每次來都是找楚譽, 這回大概也是。
沈雲抒笑了笑，按捺住心裏的那股沖動，“不是, 我找顧呈。”
前臺姑娘蹙眉, 眼中閃過一絲遲疑，“找顧律師？”
沈雲抒有些緊張：“嗯，找他。”
“那我帶您進去。”前臺姑娘瞄了眼手機, 手機屏幕一直亮着, 群裏又跳出幾條消息，她心頭緊了緊。
“好。”
沈雲抒沒拒絕, 卻覺得吃驚。來這的次數多了，漸漸跟前臺和幾個律師混熟，她一直都是直接進來, 早已不需要有人帶着。
但她滿心都是顧呈，顧不了那麽多了。
臨近年底，事務所很忙，顧呈心裏憋了股想不透的氣，越發煩躁。今天加班，他剛跟楚譽開完會，郭麗娜就敲門進來。他擡頭看了眼，注意到她雙手背在身後，不知道拿了什麽。
剝糖的手一頓，又繼續若無其事的剝開糖紙，他随手把糖扔進嘴裏。
郭麗娜虛掩着門，沒徹底阖上。
大概方便等會兒跑路，她想。
慢慢走近，郭麗娜将手裏的東西藏在身後，跟往常一樣叫了聲“師兄”，然後，看到他吃糖的動作，她有些怔愣，卻笑了起來。
她知道顧呈櫃子裏有個小盒子，裏面都是阿爾卑斯糖和蔓越莓餅幹。很久前，她第一次無意中看到的時候，很是驚訝了一下，那會兒怎麽都沒想到他會愛吃零食，還是甜食。
但她心裏止不住的竊喜，猜想也許只有她發現了，只覺得吃糖的顧呈離她更近了。
“有事？”顧呈含着糖，發音依然很清晰。
郭麗娜在他面前站定，話在嘴邊，想說出來，竟覺得無比艱難。她舔了舔嘴角，抿唇，“師兄，別人都說我是追你追到合聿的。”
顧呈擡起頭，目光與她撞上，卻沒說話。
捏着背在身後的紙，郭麗娜輕輕笑了，“你以前每次聽到都嚴厲制止，叫他們別胡說。你可能不信以為是玩笑，但其實，師兄，我真的是因為你才來這兒的。”
她低着頭，很認真的看他，一點都沒退縮。
郭麗娜喜歡顧呈，喜歡得足夠久，幾乎已經忘了從什麽時候萌生的感覺。可她始終忘不了，開學初民法老師的第二堂課，老師親昵的拉着他出現在教室，說：“這是顧呈，你們的直系師兄。”
那是個風雨天，雨很大，風也很大，但講臺前穿着短袖T恤的男人眉目清隽，嘴角挂着抹淡淡的笑，無比從容的跟他們打招呼。
“顧呈，我很喜歡你。”郭麗娜一字一句，說得鄭重。
沈雲抒走進辦公區，工位上都坐着人，似乎很忙，然而仔細一看，輕易就能發現他們臉上的心不在焉。
前臺姑娘越走越快，她也跟着加快腳步，走近了，眼前的一幕讓她停下腳步。
顧呈的辦公室前，穿着西裝的男人單手插在褲袋裏，狀似随意的倚在門口的牆壁上。背對着辦公區大門的姿态，乍一看，顯得有些慵懶。
卻是光明正大的在聽牆腳。
前臺姑娘臉色驟變，不敢上前。沈雲抒停住，目光搜尋到小何的位置，他也正看着她，擠眉弄眼的，但她一點都沒明白他的意思。
心跳從離開咖啡館就沒平靜過，此刻更是“砰砰砰”的越來越快。她不禁放輕了腳步，用最快的速度靠近。
許是聽到動靜，門口當門神的男人轉頭。看到是她，他神色有些松動，轉眼間又恢複如常，只朝她笑了笑。
沈雲抒沒想到光風霁月的楚律師竟然會幹出聽牆腳的事，短暫的怔愣後，她的腳步不自覺朝他的方向挪了一小步，站到他對面。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很清晰、很忐忑，又很堅定。
沈雲抒怔住，如同澆了盆冷水，從頭頂涼到腳底，最初的“熱血”淋了個透心涼。
她們連表白都像是約好了似的啊。
但她偏偏挪不開腳步，明知道聽牆腳不對，還是凝神屏住了呼吸。
顧呈起身，就這麽站着看郭麗娜，似在斟酌，“感情和工作不能混為一談。”
委婉的拒絕了。
郭麗娜松了口氣，又有點失落，“師兄，你這是不找同行的意思？”她的眼睛瞟向別處，心裏早已難過得要命。
“嗯，不找同行。”顧呈很認真的答。
“哦。”她背在身後的手緊緊扭着，不知道要說什麽了。
半晌，她的視線又繞回到他的身上，忽然漫開笑，“師兄，那你喜歡什麽樣的？”鼓起勇氣，最後再試一次。
顧呈微微皺眉，低頭，有些被問住了。
門外的沈雲抒心頭猛地跳了幾下，垂下眼睑，她盯着門把手一動不動。唯獨楚譽換了個姿勢，還是淡定的模樣，卻側過頭，朝頻頻打量的小何瞪了過去。
小何被瞪了眼，委委屈屈的回到自己的工位。想不通怎麽就許楚譽偷聽，不許他們也聽聽了？但他們眼裏的冰山楚律師竟然會聽牆腳，怎麽比他們還八卦？
他想了想，繼續在幾個人的微信群裏發消息報告。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郭麗娜以為自己是時候該拿出藏在身後的東西了，結果，顧呈出聲了，“溫柔一些，孩子氣一些。”
“大概是能讓我心甘情願操碎心的吧。”他又補充了一句。
居然真的認認真真回答了這個問題。
郭麗娜聞言，腦子裏陡然浮現張清秀又溫和的臉蛋，在T大吃宵夜的一幕幕也毫無征兆的在眼前打轉。
有種果然是這樣的情緒在心間漸漸彌漫開來。
然後，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有目标了嗎？”
顧呈遲疑：“有了。”最直白的拒絕。
郭麗娜的笑都僵了：“我還以為自己能近水樓臺呢！”
“原來師兄喜歡鄰家妹妹，不喜歡跟你并肩作戰的。”她似感嘆，眼底已經沒了落寞。
顧呈仍然維持着剛才的姿勢，他看着面前的姑娘，心中并沒有太大的起伏。過去小何跟楚譽總時不時開他和郭麗娜的玩笑，他沒在意，楚譽說他在感情上遲鈍，他也承認。
眼中神色幾變，他一句話都沒說。
裏面的動靜完完全全傳到外面，沈雲抒身體僵硬，不經意的擡頭，發現楚譽正望着她，帶着明顯的探究。
她抿唇，快速側過頭，躲開了。
很狼狽。
顧呈的回答沈雲抒全聽到了，如果說剛才聽到郭麗娜表白時，她渾身如同澆了盆冷水，那麽此刻，大約是冷水結了冰，刺骨的冰冷。
溫柔的，孩子氣的，自己沒一樣是符合的。相反，她倔強、要強，工作起來不要命，一年從頭到尾忙得不行。這不，假期裏也天天帶着米菲工作。
來時心頭的火熱早已滅了。
原來他有喜歡的人了，而那個人不會是她。
沈雲抒低頭，升騰起的失落感幾乎将她淹沒。
顧呈口中的姑娘，她好像恰好認識。
郭麗娜忽然笑了，将背在身後的東西拿出來，給顧呈，“師兄，這是我的辭職報告。”
顧呈看了眼，沒接，“感情和工作不能混為一談。”又強調了一遍。
“可我就是個公私不分的人啊。”郭麗娜笑嘻嘻的，右手捏着張A4紙，最上頭的“辭職報告”四個大字尤為醒目。
她以為顧呈覺得她遞辭職報告是一時沖動，想了想，她解釋：“師兄，我認真的，跟喜歡你一樣認真。天天見到你也許我就死不了心，既然你不喜歡我，我也不想等下去。”
顧呈閃了個神，被她略顯孩子氣的話震到了，但他知道，她真的是認真的。
冷不丁的，辦公室門被人推開，刻意加重的腳步聲，兩個人同時看過去。
楚譽打頭陣，連門都沒敲直接進來，他站在門口，目光卻落在郭麗娜手裏的辭職報告。而他身後半藏着的姑娘露出臉，眼裏還有來不及收回的尴尬和慌亂。
這回，顧呈的眉擰得緊緊的，看着沈雲抒沉默不語。
被人這麽盯着，沈雲抒都快嘔死了！本來她想走了，誰想到楚譽這人不按牌理出牌，明明是在聽牆腳，反而推了門進去，連帶着她也暴露在他們面前。
她尴尬的擠出笑，回身默默關上門，隔絕了門外幾個想過來的八卦戰鬥機。
郭麗娜掃過兩個人，往沈雲抒的方向多看了幾眼，右手慢慢落下，“楚律師，你來得正好，我的辭職報告你批一下呗。”仍沒有改變主意。
楚譽走過去，抽走她手裏的A4紙，看也沒看，“去我辦公室，我給你回憶回憶你應聘時候說的話。”
郭麗娜臉色一僵，讪笑，“楚師兄，別這麽較真。”
當初她來這是為了顧呈，但面試的時候，她斬釘截鐵的說要在合聿抛頭顱灑熱血，不貢獻完最後一滴血，絕對不會離開一步。
這下打臉了，還是啪啪響那種。
可楚譽什麽都沒說，瞟了瞟顧呈，轉身就走。
郭麗娜沒轍，跟了上去。
辦公室裏剩下沈雲抒和顧呈，誰都沒有先開口，安靜得詭異。
顧呈嘴裏含着糖，見到她，有股咬碎的沖動，又不想被她發現。
“你怎麽來了？”他把糖撇到一邊，字正腔圓。
沈雲抒慢騰騰走過去，視線在他辦公桌上的阿爾卑斯糖紙上一凝，而後，又挪開了，“哦，米菲說她在這兒落了東西，我幫她來拿。”
顧呈跟着看過去，伸手不動聲色的将空了的咖啡杯往邊上藏。結果，沈雲抒還是看見了，杯底有沒來得及清洗的咖啡漬，顏色并不好看。
她卻笑了，神色柔了下來。
“甜嗎？”沈雲抒發現他鼓起的腮幫子。
顧呈嘴裏的糖滾到舌尖：“挺甜。”
這是沈雲抒第一次見到他這麽心虛又有些幼稚的舉動。
于是，還沒準備好的借口随口就來，“米菲丢了支鋼筆，我正好順路來幫她找找。你這裏要是沒有，我就去問問小何。”
顧呈打量她，見她神态如常，“哦”了一聲。
總覺得哪裏不對。
“這兒應該沒有，米菲平時跟小何玩得多。”沈雲抒狀似認真的掃了一圈，準備走人，“我找小何問問。”
顧呈定定的看着她，她卻總躲着，他眸色一黯。
“那我先走了。”
“嗯。”
說完，沈雲抒擰了擰門把手，一溜煙就鑽了出去。
砰的一聲，門關了。
顧呈走到落地窗前，将百葉窗的葉子拉開，只看到剛才還說要去找小何的姑娘匆匆跑過，速度出奇得快。
今天她的話好像特別多，炮彈似的，一點都沒給他開口的餘地。最近也是忽冷忽熱的，跟上次她來他的辦公室，阻止他喝咖啡那會兒簡直天壤之別。
他想不透。
沈雲抒跑出去，直到進了電梯才收了笑。
真是膽小鬼，還沒郭麗娜來得灑脫，居然臨陣脫逃了。
但假如顧呈真的已經有了目标，還是維持原樣的好。
自我安慰了一番，電梯到達一樓，沈雲抒剛出去，差點跟迎面走來的身影撞上。
“沈雲抒？”周梓潤虛拉了她一把，等看清人，有些驚喜，“這麽巧？”
在這兒都能碰上？
沈雲抒也吃了一驚：“挺巧。”
“也來找你哥哥？”周梓潤側過身，站到她身旁。
真是個刺眼的詞，她回頭看了眼，“算是吧。”說完，自己都愣住了，“也？你來找顧呈？”
他知道顧呈在這兒？還上班？
周梓潤無端笑起來：“對，找他。”
有些尴尬，沈雲抒糾結着是直接走人還是問問他是怎麽認識顧呈的，突然，冒冒失失的姑娘不知道從哪裏沖出來，挽着她的胳膊，“好了？”眼睛卻黏在周梓潤身上。
“好了。”
“那走不？”米菲問。
沈雲抒給她一個贊許的眼神：“走。”
周梓潤看着如同護着小雞仔般的米菲，莞爾一笑，“我送你們？”
“不用了！”米菲搶先答。
顧呈從電梯裏出來，一眼就看到站在一起的三個人，尤其周梓潤還笑得特別燦爛。他腳步微頓，胸口好像堵了什麽似的。
原來是有人等着，才這麽着急走。
他按捺住那股說不清的情緒，叫了沈雲抒的名字。
米菲發現沈雲抒的臉色瞬間不對了。
沒成功？她疑惑。
周梓潤見到越來越近的身影，笑容微斂，連背都不自覺挺了起來。
顧呈的目光往米菲和周梓潤身上掠過，沒做停留，直接對沈雲抒說：“之前說過的設計公司招人，你可以試試。”
遞過來的是一張名片，下面附了張紙。
沈雲抒接到手裏，沒心思去看。
“舅舅也認識，如果你覺得可以，給上面的郵箱投個簡歷。雖然是舊識，但他要求多，能進去的都是實力不俗。”顧呈叮囑。
委婉的告訴她，她即使進去也不是靠關系，靠喬家。
沈雲抒心底五味雜陳，尤其是知道了童宇骁多年來的照顧都是因為面前這個人的叮囑。
“顧律師，當着我的面把我老師挖走？”米菲最善察言觀色，這次本來就是長了個心眼，不冷不熱的怼了一句。
顧呈但笑不語，只看着沈雲抒。
“就為了說這個？”沈雲抒突然問。
他心頭一跳，一本正經，“嗯，你走了我才想起來。”其實并不是，覺得她不對勁，問了前臺得知她本意是來找他的，他鬼使神差的就追了下來。
沈雲抒恹恹的，指着周梓潤，“好吧，他也找你。”
顧呈看過去，四目相對。
一個帶着探究，一個帶了點執拗。
他想起十年前見到周梓潤的情景，那時的少年也是這樣望着他，有些狼狽，但很認真。如今過了十年，周梓潤身上多了份沉穩，唯獨那抹堅定始終未曾變過。
似乎是在向他證明十年前所有倔強的話語和承諾都會一一做到。
顧呈胸口堵得慌，久違了的情緒讓他無所适從。
他輕輕拉住沈雲抒的胳膊：“過來一下。”
沈雲抒疑惑，依然跟了過去。
“你還喜歡周梓潤？”問得直白幹脆。
沈雲抒惱怒，立馬甩開顧呈的手，不想說話。
“如果你還喜歡，喬薇那邊我……”他嘆了口氣。
他想說喬薇那他幫着擺平，不會讓她難做。
結果，話沒說完，面前的姑娘就瞪着他，惡狠狠的眼神，還藏着點委屈，他頓時說不下去了。
沈雲抒幾乎咬着牙齒：“誰說的？”
誰說的，難道不是？
兩個人全然忘記了回老宅那天喬爸爸當着衆人說她有男朋友那事。
“看來我不該叫你二哥，該叫你聲二叔才對。”沈雲抒冷哼，第一次這麽跟他說話。
但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顧呈被說懵了，沒明白她怎麽突然來了脾氣。
嫌他多管閑事？
沈雲抒捏着名片，把下面的紙都捏的有些皺了，怕控制不住自己，她轉身就走。
看着才說了幾句話就怒氣沖沖的沈雲抒，米菲不解，問：“我們走嗎？”
“嗯。”
周梓潤接翎子：“我送你們。”又說了一遍。
“好啊。”米菲一改之前的态度，笑着說，“我剛發現你這樣穿還挺好看的啊，Sarah是西裝控，襯衫控。”邊說邊用餘光去偷看顧呈。
前兩個月，她親眼見過沈雲抒拒絕一個同行的追求，理由是不喜歡對方的穿衣風格，說自己喜歡穿襯衫的文藝青年，不愛皮衣休閑衫，天天看着眼疼。
同事們都說這奇葩的理由是雞蛋裏挑骨頭，還有同事說是沈雲抒不想發好人卡，随口找的理由，她也以為是。不過，後來來合聿見到顧呈，小何吐槽過這位顧律師一直走休閑風，最不愛西裝革履，她突然就明白了些什麽。
但這并不妨礙米菲故意氣他。
周梓潤竊喜，嘴角翹了起來，顧呈卻盯着他身上的西裝，覺得怎麽那麽礙眼？
沈雲抒捅了米菲一下，讓她适可而止，米菲渾不在意，“走吧走吧，不用打的了。”
“你不是來辦事嗎？”沈雲抒拒絕，話是對着周梓潤說的。
“現在沒事了。”周梓潤笑着答。
沈雲抒還想說不，就被米菲拉着跑，連招呼都沒來得及跟顧呈打一個。
周梓潤颔首，快步跟上去。
目送三個人離開，顧呈眯起眼睛，渾身不自在。
這臭小子！
許多年前，他當着周梓潤的面帶走了沈雲抒，誰曾想，許多年後竟是颠倒了。
小姑娘長大了，但他卻開始惆悵起來。
楚譽辦公室，郭麗娜坐在沙發上，眼睛泛紅，一點都沒了剛才嬉笑的模樣。
“作為一名專業的律師，不該把私人感情帶進工作。”他倒了杯溫水，塞到她手裏。
她沒擡頭，聲音悶悶的，“反正我就是公私不分了，我也沒說我不做律師了，只是換個地方而已。所以，楚師兄，你就批了我的辭職報告呗！”
“不過，你聽到了多少？”郭麗娜回過味來，“沈姑娘也聽到了？”
楚譽一頓，其實他從辦公室出來，看清她手裏顯眼的辭職報告，所以，站門口聽了回牆角。直到她說要辭職，而沈雲抒表情微妙，他這才弄出了動靜，直接推門進去。
“一點點。”
“哦，楚師兄，偷聽不是個好習慣，你別跟着小何學壞了。”郭麗娜一本正經的說，“沈姑娘也一直聽着？挺好！我這麽舍己為人了，顧呈結婚的時候我是不是不用包紅包了？”
她喃喃自語，眼眶不禁泛熱。
郭麗娜一直信奉滴水穿石，日久生情，她知道顧呈這些年一直單着，也聽說過唯一走近過他的姑娘是他大學同學，她就以為自己還是有機會的。但沒想到，有一天，她開始嫉妒起一個姑娘來。
然後，她越來越坐不住，越來越焦灼，孤注一擲的想要試一試。
辭職報告是她早就準備好的，不是試探，她真的是想着辭職，尤其是在他認真思索她故意問的問題，将他心裏的姑娘描述了出來，她就再也沒了猶豫。
她想逼着自己當斷則斷。
他一定不知道，他溫和含笑，目光寵溺的模樣有多麽好看。
可惜，不是對着她。
郭麗娜控制不住的矯情了一下，以前她以為自己在感情裏無所畏懼，可今天她才知道，有些事，無所畏懼的勇往直前也沒用。
所以，她想放棄了。
楚譽繞過茶幾，彎腰拿起上邊的辭職報告看，就跟郭麗娜這個人的脾氣一樣，這份辭職報告足夠簡單粗暴，只有幾句話，大致就是“因個人原因決定離職”。
他看着看着眼神軟了下來，搖頭失笑。
郭麗娜仍在自言自語，翻來覆去都是顧呈。說着說着，她的聲音越來越輕，眼淚水終于湧了出來。
楚譽見不得人哭，卻不知道怎麽安慰。
“準備準備，十分鐘後開會。”他拿着手機，邊在群裏發通知邊說，“都把手裏的案子拿上，一個個将下周的工作重點說一遍。”
郭麗娜仰起腦袋，眨了眨眼睛才看清眼前的人，“楚師兄，今天的加班安排裏沒有會議這一項，大家都要忙成狗了。”
“嗯。”楚譽放下辭職報告，回到自己的座位，浪費太多時間，他有點懊惱。
“而且，我辭職了。”她追過去。
“我準了？”
“不管準不準我都要走！”
郭麗娜帶着哭腔的嗓音擲地有聲，楚譽收起笑，還是平時那一副冷冰冰的模樣，“我不會準，顧呈也不會。”
“有些事情你自己想清楚，我會把你調離顧呈這一組。”想了想，他補充。
她突然沉默不語，楚譽已經将她的辭職推到桌子邊上，“自己拿回去丢垃圾桶，我這兒不是垃圾回收站。”
“我能不參加會議嗎？”郭麗娜認真問。
她的眼睛有點酸，大概現在臉色也并不好看。
楚譽挑眉，難得笑道：“我的員工和我的合夥人全部都開始消極怠工了，不開個動員大會能行？”算是解釋。
“好吧。”
周梓潤将沈雲抒和米菲送到之前的咖啡館就走了，沒去深究米菲對他幾分鐘之前截然不同的态度。
米菲還拎着兩個人的筆記本電腦，站在咖啡館門前，盯着表情不可說的沈雲抒，“呃，我姐夫呢？”她直覺沒成，剛剛才會怼了顧呈。
沈雲抒沉默了一下：“還在遠方。”輕描淡寫的答。
果然如此。
米菲覺得揪心了，一路都憋着就是不想紮她的心，但怎麽都忍不住，“是顧呈沒眼光！”
沈雲抒從米菲手裏接過自己的筆記本電腦，之前在咖啡館她匆匆出門，沒想到這姑娘追了出來硬要跟着去，還說要給她加油打氣，要是真成了，就讨頓大餐。
“走吧，去吃大餐。”她笑着說。
米菲小心翼翼的打量：“別，我請你吃，Sarah，你想吃什麽随便說！”
“我沒事。”沈雲抒出奇的平靜，“你不用擔心我。”
米菲想說，哭一場才是正常人的反應，現在這樣不聲不響，好像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似的才更令人擔心。然而，她并不敢這麽說出口。
于是，她轉了個話題，“顧律師和這位周同學是舊識？兩個人看着似乎認識。”
沈雲抒拉着她沿着街道漫無目的走：“應該不認識。”
顧呈唯一一次見到周梓潤大概就是許多年前，她跟周梓潤因為“早戀”被班主任一起留在辦公室等着家長來談話。那會兒，她不敢讓爸媽知道，喬思就找了顧呈來領她回家。
其實，那個時候，她最不希望顧呈知道這破事，但偏偏就是他充當了她的家長，将手足無措的自己從班主任辦公室接走。
離開老師辦公室之後，沈雲抒以為顧呈會問她幾句，結果，他一句都沒問，還帶着她去吃了頓飯。回家的路上，她忍不住為自己解釋跟周梓潤沒什麽。誰知顧呈只是笑笑，然後摸了摸她的腦袋，就跟個和藹可親的長輩似的。
她已經記不全他說了什麽，唯一忘不了的就是那句“我理解，但不支持。”
于是，什麽解釋都開不了口。
從那以後，他在她面前就一直是一副長輩的模樣，明明他比她不過大了五歲而已，怎麽就能跟隔了n個代溝似的呢！
沈雲抒越想越難平。
沉寂了一會兒的班級群忽然又開始響了，在說轉移陣地，從KTV轉到包間吃飯的事，有人唯恐天下不亂的艾特了她。她覺得糟心，怕喬薇又糾纏不休就沒回，直接給班長發了條私聊。
而後，手指停留在許久不用的q.q。
今天出了無數回冷汗的班長捧着手機，偷偷去瞄一個人躲在角落喝酒的喬薇，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
他就不該手賤把沈雲抒的定位給周梓潤看，這兩姐妹的愛恨情仇，簡直比小說還小說。
他得做好當撒氣桶的準備。
被念叨的喬薇在周梓潤走後，喊服務生拿了酒，一個人默默喝着。她知道周梓潤是為了沈雲抒才回來的，也知道他這會兒肯定找人去了。她定定的看着桌上的手機，又一次伸出手，滑開手機屏幕。
她想給沈雲抒打電話，可就是遲遲下不了手。通訊錄被她開了再關，關了再開，循環了數不清的次數，她卻沒像之前一樣，依着自己的性子打過去胡攪蠻纏一通。
多讨人厭啊！
又喝了口酒，真難喝。
“周同學也挺好。”米菲伸手擋了擋沈雲抒的手機屏幕，“你要不考慮考慮？”
沈雲抒觑她一眼，側過身，躲開她的手。
手機屏幕停留在q.q頁面，是她和Ville的對話框。那時她為了試探顧呈，故意給他發了條消息，想看看顧呈的手機亮沒亮。
後來隔了大半天，他才回她。
【雲卷雲舒：上次你說有朋友要做室內設計？】
【Ville：他找你了？】
對話框的最近聊天記錄一直停留在這兩條。
沈雲抒上下翻閱記錄，目光停留在很久前她剛知曉郭麗娜并不是顧呈的女朋友，她跟Ville的對話。
【雲卷雲舒：我有個很喜歡的人，喜歡了他許多年，可是，但凡知道的人都希望我回頭是岸。】
【Ville：為什麽？】
【雲卷雲舒：因為看不到未來。】
【Ville：要聽實話嗎？如果是我，我不會将時間浪費在某些看不見結果的東西上，尤其是感情。】
【雲卷雲舒：這麽現實？】
【Ville：畢竟生活從于現實。】
【雲卷雲舒：如果不呢？】
【Ville：事實證明，往往現實主義者要比理想主義者過得更好些。】
那會兒Ville一直隐晦的在勸她，如果她猜得沒錯，顯然，他一直誤會自己說的“他”是周梓潤。
沈雲抒把對話框拉到底，忽然看着米菲，“有些話憋一輩子不讓人知道是不是有點憋屈？”直接無視了之前的話題，很認真的問。
米菲反應不過來：“啥意思？我沒懂。”
“我覺得是挺憋屈的。”沈雲抒卻自問自答。
“呃，Sarah，天涯何處無芳草。”她以為沈雲抒受了刺激，安慰，“咱去吃大餐？”
沈雲抒笑了笑，眼底也是淡淡的笑意。她把手裏的筆記本電腦給米菲，在跟Ville的對話框裏打字。
點擊、發送，有股破罐子破摔的決絕。
【雲卷雲舒：我一直沒跟你說過“他”的名字吧。】
【雲卷雲舒：“他”叫顧呈。】
我喜歡的人叫顧呈。
作者有話要說： 顧二哥：想娶個媳婦不容易。
沫子：等你主動一回！！
顧二哥：看我表現！
PS：打卡簽到吃果果，明天的更新依然在老時間晚上八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