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這是雲抒吧, 都長這麽大了？”辛禾嘴角浮起溫和的笑，嗓音都是柔柔的。
一如許多年前, 那時, 她還是顧呈的女朋友。
沈雲抒臉色突地變了, 猶豫一瞬, 跟以前一樣叫了聲“辛禾姐”。
年少時代的辛禾長發飄飄, 安安靜靜的待在顧呈身旁, 唇邊總帶着抹淡淡的笑，讓人如沐春風。許多年不見，她的一頭長發不知何時變成了齊耳短發, 顯得格外幹練。
唯獨那抹溫柔不曾改變。
沈雲抒忽然間覺得不是滋味, 對方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将她與顧呈之間的距離拉得仿佛隔了個太平洋。
在他們眼裏，她似乎永遠都是個孩子。
真是讓人喪氣又無力。
辛禾仿佛渾然不覺，将手裏先一步拿到的奧爾良粉遞過去, “要做烤翅？”
“嗯。”沈雲抒悶悶的答, 卻沒接。
辛禾笑了笑，轉了個方向把手裏的東西丢進自己的車裏，“我記得你最愛吃烤翅, 以前顧呈帶你跟喬思和我們一起燒烤, 你不愛吃肉串，就光吃烤翅。”
說着, 她的視線停留在顧呈身上。
很久不見，男人眉目清隽，依舊是人群中的焦點。
被辛禾看似追憶流年的态度弄得更不自在了, 沈雲抒悄悄去戳顧呈的腰，心裏堵了口氣，發洩般的戳了一下又一下。
如果不是今天這麽碰上，她都快忘了這號人物了！
她其實沒想到有一天會以這樣的方式跟他前女友遇上，偏偏對方好似還把她當作是他的妹妹。那無辜溫柔的模樣讓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甚至竟讓她産生種莫名的心虛感。
以前她們相處得還挺好的。
顧呈反手捉住沈雲抒作亂的手，光明正大的當着辛禾的面牽住，“這麽巧？”
辛禾怔愣，眼裏閃過一絲狼狽，“正好在我表弟家，給我阿姨搭把手。”但很快又恢複成溫柔可親的模樣。
“聽說裴老師退休的最後一堂課你也去聽了？”她換了個話題問。
顧呈點頭：“去了。”
辛禾垂眸，漂亮的眼睛裏藏起遺憾，“可惜那天我公司正好有事，不然我也該回去看看。我記得當初裴老師上的《民法》是我們班同學出勤率最高的一節課，當年很多同學讀研都想選裴老師做導師。如果我留在本校讀研，大概也會争取一下。”
她是蘇州姑娘，一口吳侬軟語，聽得人心頭酥軟。
沈雲抒盯着推車裏的零食，心裏想着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結束這場折磨人的寒暄啊！
不曾想掌心忽的被撓了兩下，癢癢的、熱熱的，她瞅了瞅自己被牽住的手。
躁動的心奇跡般靜下來。
“嗯，大部分同學都去了。”顧呈不冷不淡的說。
“上次遇上團支書，她說今年的同學聚如果可以的話會邀請幾個老師，不知道裴老師會不會來。我已經很多年沒見過裴老師了，也不知道老師還記不記得我。”
“裴老師的住址沒變，可以随時去看望。”
兩個人又聊了幾個老師的現狀，坦坦蕩蕩的樣子，倒像是早已跳脫出曾經男女朋友的怪圈。
沈雲抒側過頭，去看顧呈，他若有所感，同樣看過來。
交握的手轉為十指緊扣。
辛禾望過去，視線在兩個人的手上打了個轉。她見好就收，卻是朝沈雲抒笑，“雲抒，你從美國回來了？是打算留在上海發展嗎？”
她點頭，身旁的人已經替她答：“暫時回來。”
“哦，還不打算回國？”
沈雲抒迎上辛禾的目光：“等時機成熟就會回來。”
顧呈勾唇，只看着她笑。
辛禾了然，看了看時間，“我先去結賬，下次有機會請你們喝咖啡。”
“好啊。”
等她走遠了，沈雲抒強裝淡定的臉迅速垮了。
“怎麽了？”顧呈覺得好笑，去架子上拿了包新的奧爾良粉。
她回憶了一下剛才跟辛禾的對話，有些懊惱，“在你們面前，我是不是永遠都是個孩子？”
他眼裏都是笑，摸着下巴沉思，沈雲抒卻急了。
從前辛禾就是他們圈子裏的焦點，人如其名，如同璀璨的星河耀眼美好，連喬薇也喜歡她，對她态度好得不得了。
那時，她還是顧呈的女朋友，喬家的親戚都以為他們畢業後就會結婚。
那時，沈雲抒第一次體會到什麽是嫉妒，然後，她逼着自己躲得遠遠的，在遙遠的美國眼不見為淨，守好那道底線。
後來，他們很快分手了，再後來，顧呈跟楚譽創辦了合聿。有人說顧呈對辛禾念念不忘，所以，連事務所的名字都叫合聿，也有人說他們金童玉女，總有一天還是會走到一起。
“辛禾姐一點都沒變。”末了，沈雲抒感嘆。
之前她在顧呈辦公室門口和楚譽聽了次牆角，溫柔的、孩子氣的，她以為他說的就是辛禾。
顧呈牽着她往前走：“你是挺小的，比我小了整整五歲。”
“顧呈！”沈雲抒揍他。
他沒躲，挨了一拳後，笑得有那麽些不正經，“我也挺老的，比你老了五歲。”
她一愣，顧呈又說：“外面小鮮肉那麽多，我比不了。”
沈雲抒樂了：“你的追求者多得數都數不清，我也比不了。”
“哦，還有個周梓潤，追你追了十年，到現在也不肯放棄。”
“合聿不也有個郭麗娜，從學校追你到事務所。”
“聽說你在紐約很招人喜歡。”顧呈幽幽道。
她歪頭思索：“聽說你一路桃花不斷。”
“我看到過你拒絕別人。”
“我也看過，居然就在門外聽着你們的對話。”反應過來，又問，“你什麽時候看我拒絕別人的？”
顧呈不肯回答了，抿着唇一言不發。
沈雲抒看着看着情緒漸漸平靜下來。
往事不可追，她已經不想去追問辛禾的事了。
而後，你來我往的兩人幾乎同時說。
顧呈：“我就喜歡啃嫩草。”
沈雲抒：“我就是看不上小鮮肉。”
世間三千繁華，卻只有一個顧呈，也只有那麽一個沈雲抒而已。
童氏上海分公司，對“方萬”的收購會議即将召開，兩方相約童氏，進行最後的談判與确認。
“童總，人已經到了樓下。”助理提醒童宇骁。
童宇骁頭也沒擡，眼裏沒什麽溫度，“知道了。”
助理将文件分發到會議室的每個座位上，通知其他同事做好準備。很快，“方萬”的人在童宇骁秘書的帶領下進入會議室。
童宇骁合上筆記本電腦，起身迎接。
腳步卻倏地頓住，他的視線落在“方萬”老總身後的俏麗身影上，眼中迅速滑過一絲詫異，但很快又變回從容的模樣。
這抹異樣的情緒一閃而過，快得不曾被人發現。
兩方互相打過招呼，各自安坐，進入正題。
對方的法律顧問就童氏提出的幾點疑問解答，童宇骁低頭盯着面前的A4紙出神，思緒飄得有些遠，尤其是耳邊吳侬軟語的口音，讓他不禁産生了某種奇妙的感覺。
這世界有時候挺小的。
小得不可思議。
冗長的會議持續了将近三個小時，最後以“方萬”的妥協終止。
童宇骁的秘書和助理帶着“方萬”的人離開，辛禾落在最後，在經過投影機的時候停下腳步。
兩道視線在空中交彙。
“童總，很久不見。”辛禾主動打招呼。
剛才在會議上，兩人都沒露出一絲一毫熟稔的感覺。
童宇骁似笑非笑：“沒想到你做了‘方萬’的法律顧問。”
有些巧，童氏這回對“方萬”的法律風險評估恰恰就是顧呈做的。
也不知道這兩人到底是個什麽緣分。
辛禾徑直走向他，不急不緩的開口，“所以，以後請童總多多關照。”說着，今天第二次伸出手。
童宇骁握住面前的手，很快又松開，“我以為你會進律師事務所。”
辛禾其人因着顧呈的緣故，以前常跟他們玩在一起，後來，兩個人分手之後，大家幾乎再沒怎麽遇到過了。
“公司比事務所自由些。”辛禾笑容恬靜，“大概我沒有上進心吧，不思進取的那類人。”
童宇骁挑眉，不置可否。
“我昨天在超市遇到顧呈和雲抒，他們看起來似乎很親密？”她又問。
試探的意味很濃。
童宇骁聞言，靜靜的打量她，他不說話的時候，總顯得格外嚴肅，也格外唬人。但辛禾是見過他跟顧呈玩在一起的情景，沒覺得有什麽。
“你這麽些年還單着？”他反問，沒有洩露一絲不該有的情緒。
辛禾眼神微閃：“嗯，沒遇上合适的。”
童宇骁不動聲色的移開目光：“顧呈倒不是。”似漫不經心的随口說。
“是嘛！”
“嗯。”
辛禾隐隐知道了那個驚駭的答案，也看出他失了耐心，轉身告辭。
會議室的門被關上，只有投影機發出“噗噗”的聲響。
童宇骁立即給顧呈打了個電話。
“有事？”顧呈還在忙。
童宇骁靠在椅子上：“兄弟，你跟雲抒進行到哪步了？”
“什麽？”
他難得八卦一回：“聽說你們親密的一起逛超市了？”
顧呈沉默，童宇骁不緊不慢的說：“剛才我遇上辛禾了，她說昨天遇着你跟雲抒。哦，她還沒結婚，還單着。”
“跟我有關系？”顧呈的聲音很冷淡。
童宇骁撫額：“是沒什麽關系。”
“但你跟雲抒是怎麽回事？終于看清自己不把她當妹妹了？什麽時候的事？”他追問。
顧呈卻又沉默了。
童宇骁沒在意，重新打開筆記本電腦，也不挂電話，非要等到一個答案似的，耐心十足。
他大概是第一個看出顧呈心意的人，憋了很久，如今某人終于願意承認了。
背鍋俠的名號算是能徹底卸了。
“宇骁，我喜歡雲抒。”許久，顧呈說。
童宇骁笑：“早知道了。”
“要請我吃飯嗎？總要謝謝我的吧？”他以媒人自居，自顧自的讨飯。
“我沒跟她正式在一起。”
童宇骁驚愕，下一句話卡住，說不出口，“為什麽？都這樣了還沒确定個名分？”
“我欠她一個正式的……”話沒說下去，顧呈的聲音裏添了抹笑意。
“是因為你爸媽？”轉念一想，童宇骁問。
手機裏傳來腳步聲，顧呈似乎換了個地方接電話，周圍很快安靜下來。
然後，他說：“我怕她後悔。”
作者有話要說： 童哥哥：真是操碎了心，好捉急啊！
顧呈：別急，我在憋大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