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不可能的愛

他推開了司徒羨之的房門,微笑着對他說:“爹,我想去冬祭。”

“你說冬祭?不行。”司徒羨之沒想到他一開口就是提要求,拒絕得爽快。

“為什麽?我從來沒去過!”

他使出抱腿大法,無奈已經長高了些,沒以前好使了,司徒羨之把他提下來,搖頭道:“不行。”

司徒澈今天心情似乎很好,他在司徒羨之面前坐下,“我知道您不想我與妖魔接觸,但是,我是相信神的,爹爹想聽嗎?”

“……澈兒,你說說看。”司徒羨之頓了頓,放下筆,眼神中又是苦惱又是興味,似是被他的話勾起來了,雖然司徒羨之知道司徒澈對神有了解,但平時司徒澈很少跟他提“神”,一問他又不說了,今日見他主動提起,便靜下心來聽。

司徒澈感激地看着他,司徒羨之在上官绛紫拜訪之後,改變了許多,雖說家裏依舊擺放着供奉魔君的祭品,但已幾年沒做過祭祀了。他笑了笑,“即使不想承認或沒有意識到,每個人心裏都是有信仰的。”

“某些不想與魔同流合污的人,寄希望于他人,約定如果入魔就殺掉對方。”他慢慢地說着,扶桑皺起了眉,知道他是在說他自己。他笑了笑,“可是,依賴于他人始終是不行的。上官叔叔說的話令我很震動,如果要在這個亂世中擺脫妖魔,只有堅定自己的信仰,才能做到。”

司徒羨之聽後,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澈兒,你還小,教我如何放心你,何況,你的信仰又是什麽呢?”

“神。我相信神。”凝視着司徒羨之,他認真地指着胸口,“爹爹,或許我說的話很奇怪……我得到了,一位神明的守護。他無論在何處,都會賜予我最長久的安寧。”

所以,他絕不會入魔。不論眼前有多大的艱難險阻,他都明白,那位神祇會守護着他。

“我明白了。”司徒羨之長長地嘆了口氣,眼中卻帶着嘉許,他看着司徒澈,微微笑着,“澈兒,你長大了啊。”

他點了點頭,換做以前,他大概會不屑地提起二千三百歲的生命,但是只有他了解,他是真的長大了,他更加勇敢,更加堅定,對人族的看法也有了改變,而且對于睚眦……多少懂得了所謂的“情感”吧。

“那就是同意了?”他開心地看着司徒羨之,見司徒羨之颔首,亟不可待地要奔去找兩個弟弟,背後傳來司徒羨之的聲音。

“那位神明,名諱是什麽?”

他的腳步頓了頓,回眸笑道:“他,是妖魔所畏懼的,橫掃千軍的睚眦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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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上門,司徒澈見扶桑已經化為人形跟在他後面,懶洋洋地笑道:“小扶桑,被我迷住了?上次說回眸一笑要惡俗些,這次怎麽樣!”

扶桑擡眼看着他,直直的視線把他看得渾身不自然,她才笑了笑,“殿下,比北邊天宮的九天玄女更加美麗呢。”

他:“等等,我知道你在犯惡心,可是也不要把我和女的相比行不行?”

“殿下,你誤會扶桑了,扶桑沒有犯惡心。”扶桑很認真地說,“殿下發自內心的笑容,可是堪稱天界一絕。九天玄女以甜美著稱,殿下,你的笑容确實很美。”

司徒澈愣了愣,垂下了眼眸,“是麽……”

不一會他又笑,“小扶桑很少這樣誇我吶,以後多誇些!”

扶桑靜靜地看着他,沒說話。

“神君。”耳邊一聲低語讓司徒澈回過神來,定眼一看原來是社,他一身雪衣,倚在木門上,正看着自己。

仔細看,小兔子和夜魄真的挺像的,司徒澈朝他笑了笑,“怎麽跑出來了,在家這兩天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嗯,放心好了。”小兔子看起來有點失落,避開他的眼神。

司徒澈覺得不對勁,上前拉住他的手腕,“怎麽了?是不是我不在的這兩天發生了什麽?”

“沒有……”看見他直勾勾的眼睛直視着自己,社嗫嚅了一番,側過頭說道:“我也是第一次看見神君這麽好看的笑容,只有在提起睚眦殿下的時候。”

他抿了抿嘴,垂下眸子,嘆了口氣,“我說,你們一個兩個在瞎想些什麽啊。好吧,睚眦喜歡我沒錯,我什麽時候喜歡他了?”

兩獸沒出聲,只盯着他看。司徒澈一手拽住扶桑,一手拽住社,往房間走,抱怨道:“雖然,我和睚眦是被《細數天界的他和他》評為千年天作之合的情侶,但是那是謠傳,妨礙我跟小仙女們增進感情啊,而且連妖精們也是,我剛說話,她們就躲到一邊說‘快回去找弟弟’吧——哼!我招誰惹誰了!”

社:“……”眼前這個,還是神麽。

“狻猊殿下……”扶桑看着那滿不在乎的臉,忽然說道:“你知道嗎,瑤荷神女曾和我說,狻猊殿下撒謊時會下意識地垂下眼睛。”

司徒澈慢慢地停住了腳步,松開了緊攥着的手,他背對着兩人,背脊挺直,聲音有點冷:“扶桑,作為契約神獸,清楚好自己的本分,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你到現在還不知道?”

“扶桑知錯了,請主人責罰。”扶桑也不辯解,撩起鮮紅的袍子,雙腿并攏,雙膝跪地,額頭貼地,社在一旁吃驚地看着兩人的互動,扶桑雖行了最隆重的禮節,背卻直挺挺的,她的眼睛也睜的大大的,明顯是不服氣的模樣,擺明了和司徒澈杠上了。

司徒澈回過頭,俯視着扶桑,“你什麽意思。”

“扶桑只不過是揭穿了殿下的謊言,”扶桑擡起頭,唇邊勾起了一抹冷笑,“殿下你是在生扶桑的氣,還是……在害怕?”

司徒澈半眯起眼,眼中凝了冷色,社看兩人氣氛不對,趕緊打圓場:“神君,扶桑大人,你們一人少一句吧……”

“你閉嘴。”

“你閉嘴。”

一人一獸同時說道,他倆對視一眼,互相避開了對方的目光,又都低笑起來。

“小扶桑,對不起。”

扶桑也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膝蓋,“哼,扶桑才不要跟一個心都沒有的神祇計較。”

“對不起啊,小社兒。”司徒澈對小兔子說。

“剛才我和殿下不應該罵你的。”扶桑接口道。

小兔子有些發愣,指着他們:“你們,和好了?”

“其實也不算是吵架了。”司徒澈溫溫地笑着,“小扶桑脾氣不行,平時總要損我,我一還嘴她就大發脾氣。”

“還嘴才不會用身份來壓人呢,脾氣差的是殿下才對。”扶桑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算了,放眼整個天界,你把誰看在眼裏的?闖禍了睚眦殿下就替你擔,慣成這個鬼樣!”

提起睚眦,司徒澈又低落了下來,扶桑看着他,“殿下對睚眦……”

“我不知道,以前我沒有心,現在,雖然是人類的心髒,對情愛也多少了解……可是我還是不明白。”

其實他大概猜得出的,了解睚眦的願望——如果入魔,殺死他便是對睚眦的最好成全;為了睚眦下界,落入四面楚歌的暗之大陸;明明是攝魂術中的頂尖高手,卻因睚眦屢次陷入幻覺,甚至獸化。

而這,并不能說明什麽,他也明白。

清楚了睚眦對他的迷戀——那是一種,不可能的愛戀。因為對象是不會擁有感情的狻猊殿下,陽曜神君,所以他的付出等于是徒勞,盡管如此,他還是絲毫沒有計較,那樣的話,睚眦對他的感情,近乎是宗教的信徒,頂禮膜拜,不希冀得到任何的嘉獎。

在永恒中,他絕不會對睚眦的愛做出回應。如此荒謬的,極端的,無理由的,無私的,無回報的,不可抑制的愛。

理智而瘋狂,這便是睚眦的愛。從前沒有心髒,而如今……司徒澈捂着左胸,鼓動着的心髒躍動着,擊打着,他低聲說:“如今,回想起睚眦的一切,且不說愛他與否,單是他對我的縱容,讓我如何無動于衷?”

并非愛戀,他們複雜的關系,與生俱來的天倫,千年來的交情,早已締結成堅不可摧的羁絆。

至少,睚眦對他而言,遠比他想象中更加重要。

“睚眦是我最好的兄弟,總有一天我要将他帶回去的!”他認真地說。

扶桑看着他,微微苦笑,聲音幾不可聞:“結果,殿下還是沒能明白麽,睚眦殿下根本不需要他的兄弟之情,對他溫柔也從來不是因為他是兄長,不過,殿下能意識到睚眦殿下的重要性,還算是有所進步了吧。”

司徒澈在外面曬了一會太陽,笑着跑着回去,一邊還說着:“等找到睚眦,趁他還沒記憶,我們一起欺負他吧!”

身後,雪衣青年微低着頭,眼前閃過四年前司徒澈做夢時喊出“笨蛋睚眦”的神情。而扶桑,則緊握着袖中的碧青明珠,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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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上躺了兩天,當然也好好練了字。放下筆,他溜達着去找兩個小家夥,想到他們也在練楷書,心情大好。

可是來到書房,司徒澈還是覺得,可能他不太适合學習。

司徒景昭和司徒清讓認認真真地在寫着字,他湊過去看,兩個人的字都挺工整規範的,起筆收筆幹淨利落,司徒清讓寫得比較端正,而司徒景昭雖然整體沒什麽,細看卻能看出他的筆劃不夠直,稍顯僵硬。

“哥哥,你來了!明天就去冬祭對不對?”司徒清讓一看見他,就放下筆過來黏他,他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司徒清讓扯住,在臉上“吧嗒”地親了一下。

他有點頭痛,揉了揉司徒清讓的頭,“是啊……你長大就不能這樣了,聽到沒有,現在也收斂一些。”

“我不要!我就喜歡哥哥!”司徒清讓扁扁嘴,不滿地看着司徒澈,見他臉色不虞,低下頭說:“為什麽長大就不能親哥哥啊……”

其實司徒澈剛才從他喊“哥哥”又開始想起睚眦的事情,他板起臉,“不行就不行!”

“哥哥……我今天好喜歡你啊,明天也會喜歡。”司徒清讓皺着小臉,苦惱地說:“我還能跟哥哥說多少次喜歡啊,哥哥你會不會離開我的啊?”

還是被萌得腳軟,撲過去使勁抱了抱司徒清讓,才肯撒手。

“大哥。”等他心滿意足地放開司徒清讓,司徒景昭才慢吞吞地開口,朝他甜甜地笑。

“小景昭,今天身體還好吧?”他這才看見司徒景昭臉色有些發白,忙摸摸他的額頭,又把了脈,見一切安然無恙,這才放下心來,“不舒服就去休息,別硬撐着,聽到沒有?”

司徒景昭是秦氏的孩子,由于秦氏早産,他的身體比較弱,吹個風都會着涼,幸好在大家的照顧下,他還是茁壯地成長着。

司徒景昭乖巧地笑着,“大哥放心好了,我沒事的,而且……字……”

他看着司徒景昭,知道擔心沒練好字的事情,便握住了司徒景昭的手,放柔了聲音,“手放松一些,感受我是怎麽寫的。”

筆尖落在宣紙上,墨汁浸染開,他一筆一劃地寫着,對司徒景昭說:“手不用伸得太直,練字陶冶性情,心境平和些……不要想其他的,筆劃要有力、分明……你看。”

“好好看……”司徒景昭微睜大了眼睛,看向他的眼神裏還帶了崇拜,亮晶晶的:“大哥,這個字可以送給我嗎?”

“嗯?反正紙是你的,不過你喜歡的我再寫一幅新的給你吧。”司徒澈沒想到他居然這麽開心,愣了愣。

司徒景昭搖搖頭,笑着說:“不用了,大哥教我寫的字,我會保存下來的。”

“哥——哥!”司徒清讓拉住他,撇撇嘴,“不要跟他一起玩,跟我玩!”

“哎?我沒跟他玩,我做正經事!”司徒澈被冤枉,打了一下司徒清讓。

司徒清讓抱着他的腰,腦袋在他腰間蹭來蹭去,“哥哥,你不能這樣,你只能跟我玩……”

“好了好了,多大個人了。”司徒澈皺着眉,把昂着小臉往這邊貼近的司徒清讓推了推,司徒清讓臉皮越來越厚了,還指了指自己的臉,閉了閉眼。

“哥哥!”

“……招誰惹誰了我。”司徒澈翻了個白眼,還是聽從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是微博君:@雞明桑樹颠

現在我被長大後的某人蘇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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