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時間總是在無形之中悄然流逝，一轉眼，都入冬了。
昭昭換上了滾着兔子毛邊的冬衣，戴着一頂毛茸茸的帽子，一張粉嫩的小臉襯托地更加精致醒目。
他正在榻上數着自己從各處得來的寶貝，這是他從宮中回來以後養成的小習慣，每過半月他都要讓人把自己的東西擺出來，然後自己挨個欣賞一遍。
夜明珠，是昭昭的最愛，他第一個就将它從那一堆寶貝裏扒拉出來了，放在自己的兩只小腿圈起來的地方。
然後是皇瑪法在自己睡着的時候送給自己的龍佩，首先這玉質細膩潤澤，其次塊頭也夠大，比昭昭他的手還要大呢，最後是它後天的雕工，極繁複，恰到好處的镂空和打磨，讓它在光線下，整個呈現出一種極致的美感。
再然後，是阿瑪送的玉石料子，額娘後來讓舅舅五格在京城請玉雕師親自雕琢，做成了一些形态很別致的擺件，也可以拿在手裏把玩。
還有額娘從自己的庫房裏選出來的各種寶石，顏色濃郁，個頭也不小，昭昭很喜歡将它們對準陽光，細細欣賞。
還有昭昭洗三時，各位叔伯嬸嬸送的禮物，尤其是十四嬸嬸在昭昭當天送的步搖，昭昭很喜歡上面墜着的寶石珠子。
當然除了這些大頭，還有姨娘們跟兩位哥哥送的小玩意兒，其中昭昭最喜歡的是四哥弘歷送的那個小狗樣式的小木雕，憨态可掬，最重要的是摔不壞，玩的時候不心疼~
烏拉那拉氏才從外邊回來，入冬了，府上得采買分發衣物、被褥還有炭火這些，她去前院跟雍親王商量了一下。
如今王府有了兩個還不滿一歲的小阿哥，靜馨院跟扶風院的炭火是得提前發下去的，但這樣單獨劃出來，其他人難免有怨言，不如就都一起提前發下去了。
“又在看你那些寶貝。”
烏拉那拉氏站在炭火旁邊烘烤，外面冷，每次一回來，她都要先将自己身上烤暖和了，再靠近昭昭，因為昭昭總是喜歡撲進她懷裏坐着。
“咯咯咯~”
“這麽多寶貝，額娘看着都心動了，不如昭昭送一個給額娘，可好啊？”
烏拉那拉氏自然是故意這麽說的，她知道昭昭對這些東西看的很重要。
昭昭看了看額娘，又看了看自己的寶貝們。
他陷入了思考中。
烏拉那拉氏還以為小家夥舍不得，故意裝作很失望的樣子。
“額娘傷心了，原來在昭昭心裏，額娘還比不上那堆寶貝重要。”
昭昭皺緊自己的小眉頭，輕輕地咬着自己的手指，很是糾結。
烏拉那拉氏用帕子捂着眼角。
“額娘難過的都哭了。”
昭昭趕緊兩只手捧着夜明珠爬了過去。
小奶音有些顫抖，十分努力地說出了三個字。
“額…額娘！給~”
烏拉那拉氏那還顧得上演戲啊，三步并做兩步走上前，抱起昭昭，欣喜地又問了一遍。
“昭昭！你方才叫我什麽？”
“額…額娘吖~”
昭昭眨眨眼睛，圓溜溜的大眼中滿是疑惑，他不明白為什麽額娘明明剛剛在哭，才一會兒又笑的這麽高興，但他還是乖乖地又說了一遍。
“诶！”烏拉那拉氏高興地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
“昭昭再喊一遍好不好？”
“額娘吖~”
烏拉那拉氏将自己埋在昭昭小小軟軟的胸脯上，喜極而泣。
昭昭學着額娘哄自己的樣子，輕輕地拍着額娘的後背。
等額娘平複心情之後，親自拿着帕子給額娘擦臉臉，認認真真的擦幹淨之後，又變成漂漂亮亮的額娘啦~
“小阿哥竟然會喊額娘了！這才七個月大呢！”吟婉有些難以置信。
“是啊，就算是從前大阿哥也是在一歲多的時候才會喊人的！”蕙嬷嬷也覺得很驚訝。
“那說明咱們小阿哥果真不是一般的孩子，是絕頂聰明的天才呢！”
“是啊是啊！奴婢也覺得，小阿哥可是在很小的時候就能聽懂咱們大人說話了！”
靜馨院的婢女你一言我一語，紛紛誇贊昭昭聰明，并非尋常人。
昭昭聽的心花怒放，但他還只會叫額娘啦，總覺得沒有大家說的那麽膩害，所以難得害羞了。
他伸出小手捂着自己的眼睛，躲進了額娘的懷裏，但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其實是很開心的。
昭昭學會叫額娘的第二日，京城下了一場雪，也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昭昭瞧見外頭白茫茫的一片十分的好奇，他就特別想去摸一摸。
但他身邊圍着一群伺候的人，壓根兒不會讓他出門。
于是昭昭就認識到自己必須要找一個最有話語權的人答應自己，靜馨院裏，大家都只聽額娘一個人的話，于是昭昭靈機一動。
“額娘吖~”
聲音綿軟甜糯地不行，臉上也帶着萌萌的笑。
正在看書的烏拉那拉氏自然知道這個小家夥打的什麽主意，她裝作入迷的樣子，默不作聲。
昭昭快速爬到她的腳邊，小身子趴在她的腿上。
睜着一雙天真無邪的大眼睛甜甜地又喊了一聲。
“額娘吖~”
烏拉那拉氏破功了，将他往自己身上一提，抱着他。
“昭昭叫額娘做什麽？是不是餓了？”
昭昭搖頭，話到用時方恨少。
“噓！嗷嗷！”雪！外面！
烏拉那拉氏似乎懂了。
“不餓啊，那是想噓噓？額娘抱你去？”
昭昭又搖了搖頭，鼓了鼓腮幫子，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的意思，只能着急的咬着自己的手手。
小模樣看着委屈，真是讓人覺着可愛的不行。
“嘤嘤~”
實在沒辦法了，小家夥急哭了。
烏拉那拉氏趕緊不逗他了。
“不哭不哭啊！額娘知道了！昭昭想去看雪是不是呀？”
昭昭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裏含着淚光，撇着小嘴巴可憐兮兮的應了一聲。
“昂呢~”
“瞧給你委屈的，額娘這就帶你去看去！”
昭昭的臉上瞬間就雨過天晴了，洋溢着歡快的笑容。
“不過額娘先跟你說好了，外面的雪看着好看，但是冰冰涼涼的，昭昭碰了會生病的，生病了就會難受，額娘也會擔心的，所以咱們站在窗口看看就行了。”
昭昭乖巧的點了點頭。
烏拉那拉氏讓人支起了書房的窗戶，抱着他往外看。
“咯咯咯咯~”
昭昭這還是第一次看見大雪紛飛的景象，張大了小嘴，開心的笑了。
“這是雪，不是噓，來，跟着額娘念，雪！”
“噓~”昭昭自以為念得很好。
身邊聽見了他說話的婢女們都低着頭在偷笑，小阿哥也太可愛了吧！
“不是，是雪！”烏拉那拉氏不厭其煩地教他。
“雪~”
昭昭的小腦袋一歪，期待的看着額娘，用眼神詢問自己念得對不對。
烏拉那拉氏親了親小家夥的臉蛋。
“這回說對了，昭昭真聰明。”
昭昭仰着小腦袋，一臉的得意。
一陣寒風刮來，小家夥打了一個噴嚏。
“啊啾！”
烏拉那拉氏趕緊把他抱進懷裏，背對着風口。
“刮大風了，快，将窗戶封好。”
烏拉那拉氏不知怎麽的突然有些心慌。
“怎麽突然就刮風了？昭昭不會凍着了吧？”
蕙嬷嬷摸了摸昭昭溫暖的小手，安撫道：“不會的！福晉別擔心，窗戶只開了這麽一會兒，凍不着！”
可惜，到了半夜的時候，昭昭還是燒起來了，這還是他自出生以來，頭一回生病。
昭昭的小臉通紅，嘴裏一直喊着額娘，烏拉那拉氏心都快要碎了。
幸好昭昭是跟烏拉那拉氏一起睡的，第一時間就被她發現了不對勁，并立刻就派人去請了大夫來為他診治。
烏拉那拉氏眼裏布滿了紅血絲，緊張地盯着昭昭，一刻也不敢放松，她又想起了弘晖，當時也是這樣突然的一場高燒，将他從自己身邊帶走了。
“大夫，我兒子他怎麽樣啊？要不要緊？會不會有事啊？”
這老大夫行醫數十年，經驗豐富，當即安撫道：“福晉寬心，最近驟然變冷，尤其今日還下了一場大雪，小孩子是容易着涼，老夫會為小阿哥開上一劑藥，每日按時服用，注意保暖，小阿哥的身子比尋常的孩子好上許多，今晚若是能夠順利退燒，估摸着十天半個月的功夫就能痊愈了。”
聽到大夫這麽說，烏拉那拉氏還是繃着一根弦。
“多謝大夫！”
“福晉客氣了。”
“吟婉，你帶上兩個人，親自随大夫去取藥。”
大夫才剛走一會兒，雍親王就從前院趕了過來。
“本王剛聽說昭昭病了？請大夫了嗎？嚴不嚴重？快讓本王親自去看看他！”
靜馨院的人一邊領着他往裏走，一邊回答。
“回王爺的話，小阿哥夜裏突然發燒了，大夫已經來瞧過了，吟婉姑姑親自跟着取藥去了，這會兒，福晉正在守着小阿哥呢。”
“本王知道了。”
這幾日他忙，就沒有過來，誰知道昭昭突然就病了。
才跨進門，他就瞧見福晉披散着頭發，臉上的淚痕未幹，滿是憔悴之感。
雍親王突然就想到了自己跟福晉的第一個孩子弘晖。
他脫下身上披着的熊皮大氅，走上前，輕輕地披在福晉的身上。
烏拉那拉氏扭頭，下意識伸手扶着突然變沉重的肩膀。
雍親王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
“你的手怎麽這樣涼？”
“王爺怎麽這麽晚還過來了？”
夫妻兩個同時張嘴，都是對對方的關心。
一向端莊自持的烏拉那拉氏突然變得柔軟了。
“昭昭病了，我這個阿瑪自然要過來看看他，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
“妾身會保重自己的。”
“大夫怎麽說？”
“開了一劑藥，說不是很嚴重，若是今晚能夠退燒，再過上十天半個月的就沒事了。”
“那就好，本王陪你一起守着。”
烏拉那拉氏有些驚訝，“可是…王爺明日還要參加早朝，怎麽能不休息呢？”
“沒事，昭昭病了，回頭本王上個折子，跟皇阿瑪說一聲，不妨事，之前弘晖病着，我在外頭忙，沒能親自陪着，終究是本王對不住你們母子，如今昭昭病了，就讓我這個做阿瑪的盡一盡為人父的本分吧。”
烏拉那拉氏突然眼淚就下來了，她調整了一會兒，才說了一個字。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