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此時乾清宮後殿，康熙正從自己的龍床上悠悠轉醒。
昨日他喝了些酒，所以醒的晚了些，不過他是皇帝，萬壽節這三天又不必早起上朝，晚一些倒也沒什麽。
但康熙老覺着自己忘了件什麽事情。
于是低頭問正給自己穿靴子的梁九功。
“朕是不是忘了點什麽事情？”
梁九功腦子裏稍微一轉，就知道是什麽了。
“昨夜您留了弘昭小皇孫在宮中小住幾日，看戲的時候，小皇孫睡着了，就暫時去了德妃娘娘的永和宮休息，皇上說的可是這件事？”
康熙突然就想起來了，他緩慢地點頭。
“沒錯，就是這事，昭昭呢？還在德妃那兒？”
“是在德妃娘娘宮裏。”
“趕緊讓她們給朕洗漱，中午朕要去永和宮用午膳，再順便把昭昭接到乾清宮，你讓人趕緊将右邊的暖閣收拾幹淨，準備一些孩子需要的東西。”
“嗻！”
梁九功讓乾清宮的宮女上前伺候着，又讓人準備龍攆，待會兒陛下得用呢不是。
然後才馬不停蹄地親自去內務府跑一趟，事關弘昭小皇孫，他可不敢馬虎，但也擔心內務府的那幫奴才不上心，到時候惹得皇上生氣，連累了自個兒。
等梁九功趕回來的時候，康熙正好用完早膳。
“皇上起駕！擺駕永和宮！”
正午的日頭毒得很，康熙雖然坐在龍攆上，但還是出了一身的薄汗，等好不容易到了永和宮。
梁九功幹着嗓子喊：“皇上駕到！”
永和宮的奴才們跪了一地，就是不見他們的主子德妃娘娘。
康熙咳了兩聲。
梁九功識趣地問永和宮的宮女。
“德妃娘娘跟弘昭小皇孫不在宮裏，這是去哪兒了？”
“回梁總管的話，娘娘帶着小皇孫去禦花園消食了。”
康熙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陽，道：“這都中午了，還沒回來嗎？”
“皇上你在德妃娘娘這兒稍坐一會兒，奴才這就派人去打聽！”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消息就傳回來了。
“啓禀皇上，德妃娘娘帶着小皇孫在禦花園遇見了其他四位小阿哥在放風筝，後來又遇見了貴妃娘娘，一行人都在萬春亭坐着喝茶聊天，德妃娘娘得知皇上您已經在永和宮等着了，這會兒正帶着小皇孫往回趕。”
康熙點點頭，道：“回來了就行，你去告訴德妃不必着急，別把昭昭給颠的不舒服了。”
“嗻！”梁九功這下是知道了，這弘昭小皇孫就是皇上心裏的一塊寶貝疙瘩啊，放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等了一會兒，德妃終于回來了，昭昭被慶姑姑抱着緊随其後。
“皇上要來，也不提前打聲招呼，等久了吧？”
康熙放下手中的第三杯茶，不承認是自己的過失。
“沒有，就一會兒。”
德妃心裏跟明鏡似的，但也不說破。
“方才聽奴才回禀，你帶着昭昭見着四個小阿哥了？”康熙迅速轉移話題。
“是胤禧、胤祜、胤祁還有最小的胤祕他們四個，在一起放風筝呢，四個小家夥見着昭昭，都要展現自己作為小叔叔的威風，于是還比起賽來了，昭昭還給他們每個人吶喊助威呢，激動地差點兒沒把自己的小嗓子給喊破了。”
康熙聞言笑着低頭看向昭昭，小家夥此時正由慶姑姑在喂着喝水，他的兩只手捧着小碗不讓撤，愣是咕咚咕咚的喝了好久。
“怎麽跟只小水牛似的？喝這麽多水！”
昭昭喝夠了，擡起頭疑惑地看着皇瑪法。
“啊嗚？”什麽是水牛？
康熙倒是突然明白他在說什麽了。
“水牛就是…”
康熙卡住了，不知道怎麽給面前這個從沒見過牛，更別提水牛的小家夥解釋。
“梁九功，你去如意館取些畫着蟲魚鳥獸的圖來，記得要找一幅水牛的圖，沒有就叫郎世寧現畫一幅，朕要給這小家夥看看，讓他長長見識。”
“嗻，奴才這就去辦！”
咕嚕嚕！
昭昭的小肚子發出饑餓的訊號，在場的人都聽的一清二楚。
小家夥臉蛋羞的紅通通的，他兩只小手緊緊地抱着自己的小肚子，太丢人啦！
“是誰的肚子在叫啊？”康熙故意問。
“嗷嗚嗷嗚！”反正不是昭昭！
“你瑪嬷帶你去散步消食，散的也忒久了，聽聽，把咱們昭昭的小肚子都給餓的叫起來了！”
德妃也是好脾氣。
“皇上說的是，都是臣妾的過錯，餓着咱們小昭昭了！”
“不不！”昭昭不餓！剛才不是昭昭肚肚響了！
昭昭一邊嘴上否定，小腦袋也左右搖晃着，就是不承認方才自己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肚子叫的那麽響！
“哎呀！那看來昭昭不餓啊，朕也不餓，德妃你餓嗎？不餓咱們再聊一會兒。”康熙順着昭昭方才表達的意思開始使壞。
昭昭的眼睛裏有些黯然，內心小小的失望，其實他餓了，想吃飯飯，于是兩只手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戳着自己已經感覺癟癟的小肚子。
德妃自然是舍不得真的餓着孩子，沒好氣地看着康熙。
“臣妾餓了，皇上快傳午膳吧。”
康熙輕咳一聲，還是吩咐道：“那趕緊傳膳吧。”
昭昭悄悄地松了一口氣，臉上重新挂着燦爛陽光的笑容。
康熙看着他臉上說變就變的情緒，越發覺得逗弄他有意思。
大人都會僞裝自己的真實想法，但只有面前這個小家夥什麽都表現在臉上，尤其是對上他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瞬間就知道他的小腦瓜裏在想些什麽。
康熙逗弄昭昭的時候，宮人們已經手腳麻利地擺好膳了。
昭昭的口水止不住地往外流，兩只眼睛巴巴地盯着各個盤子裏香味四溢的美食。
“昭昭，這道清蒸鲈魚口感綿密，鮮美多汁，是朕的最愛，來，你今日也嘗嘗！”
康熙親自夾了一塊，放進昭昭專屬的盤子裏。
“鲈魚刺也少，最适合小孩子吃了。”德妃也覺得極好。
好不容易得着機會照顧昭昭，德妃都是不願假手于人的，親自将皇上夾的那塊魚肉挑了桃，再三确認沒有魚刺，才喂到昭昭的小嘴邊。
昭昭只見過王府中蓮花池裏養的錦鯉，倒是第一次見到其他品種的魚。
期待地張開小嘴巴，細細地嘬着，品嘗海魚的鮮香滑嫩。
“嗯哼！”
眼睛越來越亮。
“昭昭，你跟朕去乾清宮住，朕明日讓他們給你做更好吃的鳜魚，怎麽樣？”
昭昭大大的眼睛閃爍着心動的光芒。
德妃不動聲色，又給昭昭喂了一口自己早上就讓小廚房煨着的山茶菇鴿子湯。
這湯裏有鴿子鮮甜的肉香，又有茶樹菇的菌香，兩者結合在一起，昭昭突然就把那什麽魚給抛到腦後了。
康熙見他專注地喝着湯，也就沒再開口誘惑。
吃完飯之後，昭昭還不困，于是就到了他的玩玩具時間。
烏拉那拉氏送進宮來的箱子裏有昭昭平日最喜歡的不倒翁，小鈴铛，木雕小鹿還有他阿瑪送的九連環等等。
昭昭玩了一會兒別的小玩意兒，就繼續跟九連環奮戰。
康熙半躺在榻上看着他手裏的東西，總覺得很眼熟。
“這是朕的皇瑪嬷賜給老四的吧！”
德妃倒是親眼見過這九連環，于是點了點頭。
“皇上好記性。”
“這九連環解起來可不簡單，既費時間又費心力，昭昭還這麽小，老四就給他了，也不怕讓昭昭摔了。”
德妃看了康熙一眼，見他沒有表現出生氣，收回目光後，十分自然地接話。
“皇上忘了，昭昭這個小財迷，越貴重的寶貝他越是喜歡，您瞧他的動作，小心翼翼地，稀罕着呢，舍不得摔了。”
康熙瞧着昭昭氣的越來越鼓的臉蛋，但手上的動作還是很緩慢小心，就知道德妃所言不假。
“昭昭，這九連環不好解，你想不想讓皇瑪法幫你？”
昭昭鼓着小臉擡頭看着他，甚至主動爬過來，坐在康熙面前，把九連環雙手遞到他面前，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朕可以幫你，但是朕平日很忙，有很多的奏折要批改，乾清宮裏又冷冷清清的，朕的心情就會不好，朕的心情不好呢，這九連環就解不了。”
這一大段話成功的把昭昭的小腦袋給繞暈了。
“啊嗚？”所以呢？
昭昭茫然地看着康熙。
“所以如果昭昭去乾清宮陪着朕，讓朕開心起來，朕就能幫你解開這九連環了！”
康熙神乎其乎地給昭昭洗腦。
乾清宮是哪裏？昭昭沒去過，他內心是拒絕的。
于是爬到瑪嬷的跟前，把九連環往前遞了遞。
康熙睜着一只眼瞧着他，偷笑了一聲，德妃多半是解不開的，最後這小家夥還得扭頭回來求自己。
于是他幹脆兩只眼睛都閉上了。
“瑪嬷吖~”幫昭昭解開吧~
德妃為難了，她是真的心有餘而力不足，這九連環從前養着老十四的時候，空閑時也不是沒有試着解過，但怎麽也解不開，最後還是被暴躁的老十四直接給摔了，幸好那個是金的，壞倒是沒壞，後來就讓人給收起來了。
“這…昭昭，瑪嬷不會啊，你還是去求求你皇瑪法吧！你皇瑪法英明神武，智慧過人，他肯定能解開。”
昭昭猶猶豫豫地回頭望了望瑪法的身影，最後又哼哧哼哧爬回去了。
小手扯着瑪法的龍袍拽了拽。
“瑪法吖~”
聲音又甜又嗲，快要膩死個人了。
康熙嘴角上揚。
“昭昭不跟朕走，朕心裏不開心，解不開。”
昭昭這會兒正上頭呢，于是拉着瑪法就想往門口爬，但是他力氣太小了，怎麽也拽不動。
康熙睜開眼，故意問：“昭昭這是做什麽？”
“嗯呀！”走呀！
“這就跟朕回乾清宮？”
昭昭點點小腦袋，“嗯吶~”
康熙大笑一聲，把昭昭抱着親了一口。
“走，這就回去！”
過了一會兒，德妃站在永和宮的宮門口望着龍攆上的一老一小逐漸遠去，心中既高興又不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