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期限

訓練區，一批批的将刃兵們來來往往，一天24小時的人流全無中斷。

許煌習慣在學校模拟區內進行訓練，但他現在已經是個熬過五年适應期、順利通過學校畢業考核的成熟指揮官了，眼見再過一個多月就要徹底離開學校成為正職将刃兵，再跟小後輩們一起在模拟區內進進出出，他也不是太好意思。

于是許煌在加入段劍烽小隊之後，也慢慢改變自己的習慣，從每天泡在模拟區變為了每天泡在訓練區。

訓練區有一點沒有模拟區好，那就是這裏的氛圍太過緊張，偶爾走出訓練室想要呼吸兩口新鮮空氣，總能見到各種榜上有名的前輩大佬們從自己面前走過，他們不是在讨論任務，就是在探讨專業相關的各種問題，每次都會逼得許煌狠狠大吸一口氣，然後毅然轉身回到訓練室中。

不過好處也是很明顯的。

訓練區設備條件更好，模拟任務種類也更為豐富，還能在這裏每天偶遇各路前輩指揮，不管是請教問題還是約人找人都很方便。

哦對了，還有對戰。

能在訓練區大廳直接觀看的對戰直播可別模拟區那兒的質量高多了，沒看就連岑哥和譚栩陽的對戰地點都選擇在了訓練區嗎！

當然，其中偶遇這件事情還是得看運氣。

許煌走到訓練區大廳的一處圓桌旁坐下，将手搭上身邊的熟人。

“诶，兄弟，你今天什麽時候來的，見到邰詣修了嗎？”

這名熟人正是小個子單兵，他被譚栩陽當場抓包之後沒敢久留，一溜煙就跑回到了訓練區來。

露露松：什麽？岑指揮也到安全部去了？！他不是回生活區去了嗎，我親眼見他進的門！譚栩陽這家夥自己鬧事就算了，現在岑指揮跟他一隊可是會受連累的啊！！

西窗：錘錘錘子你快跟去看一眼啊！我聽安全部那動靜也太大了吧，這要是岑哥進去不小心被擦到一下……不行，岑哥盛世美顏要由我來守護！！譚栩陽和元部長誰敢動他我我我、我拼了命也要替他報仇！錘子等我，我已經換好衣服了，馬上就到！你盯好啊！！

錘子拌醬：等等等等等，別來了！！最新進展，元部長出來了！好家夥，要不是我不敢拍照一定要讓你們看看他那張臉黑到了什麽地步！

露露松：？？！那岑指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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錘子拌醬：他也出來了！！旁邊譚栩陽和肖見傑都在，遠遠看了一眼他身上好像沒什麽傷！

露露松：卧槽，怎麽回事？？這離他剛才進去的時間還沒過多久吧，是遇上他們正好打完了？

錘子拌醬：等等，我偷聽兩句……好家夥，好像是岑指揮叫停的戰鬥！！

西窗：？？？

露露松：？？？

西窗：開什麽玩笑，譚栩陽打起架來的時候但凡能被別人喊停，安全部就不會被拆那麽多次了好嗎？？

露露松：就是，而且……

小個子單兵專心致志地敲着儀板，肩上突然搭上一只手，頓時把他吓了個激靈！

他猛地回頭，見到來人是許煌之後，這才松了一口氣。

“老許？哎呀你吓我幹嘛！！”

許煌一翻白眼：“我吓你？明明是你自己太入神了。看什麽呢？”

小個子單兵立馬把儀板倒扣在桌上。

“沒事沒事。你剛才問我什麽？”

“我問你今天見到邰詣修了嗎？”許煌搓了搓手，“你應該看了今天那場對戰吧，嘿嘿我跟你說，自從上次被岑指揮點撥之後，這些日子我真覺得自己有突破，剛才看完對戰這種感覺更明顯了！”

小個子單兵明悟：“哦——所以你又覺得你可以了，要找邰詣修挑戰去？”

“沒錯，我這次一定行！”

小個子一翻白眼：“行啥行，你今天大概是見不着他了。剛才他跟譚栩陽小隊的人起了矛盾，鬧到安全部，出來的時候我到見到他往二層走，不知道是去了醫院還是回到生活區，反正沒往訓練區這來。”

小個子往外面一指：“喏，你往外邊瞧瞧，看看安全部那方向，剛才譚栩陽又把安全部給砸了。”

“哦？”許煌聞言，真的小跑到門口探出頭，又跑回來。

“還真是，感覺好像有一段時間沒聽過譚栩陽鬧事了，我就說總覺得缺點什麽……”

“不對，等等，譚栩陽今天不剛和岑哥對戰完嗎，現在他們是一隊了吧，那剛剛岑哥也在那嗎？”

“對啊，所以我說……”

小個子的話語驀地頓住。他盯着許煌瞧了半天，忽然抓住許煌雙手，兩眼亮得不行。

“我想起來了老許，你跟岑指揮加了好友的對吧，你能通過儀板聯系上他對不對！”

許煌被他突然激動的态度吓了一跳，警惕地把儀板藏到身後，問：“你幹嘛？”

小個子近身湊到他身邊，許煌沒來及躲開，就被他抓住了袖子。

“哎呀你別躲，我就是想問問你，你是不是也覺得岑指揮和譚栩陽在一隊裏很危險！”小個子單兵很激動地問。

許煌一怔：“危險？不啊，和譚栩陽一隊那感覺超安全的好嗎！”

小個子：“？？？”

他震驚得手舞足蹈向許煌比劃：“啊？安全？？不是啊老許，你難道忘了當時譚栩陽在學校打上你們指揮系的那事嗎？起因只是你們系有人挑釁了他兩句而已，結果那天醫院裏躺了多少床的指揮官！他的實力加上脾氣，你管這叫安全？！不說別的，你睜大眼睛看看外邊，譚栩陽差點又要把安全部拆了哎，你管這叫安全？！”

“我記得最開始岑指揮的對戰錄像還是你給我們看的吧，結果現在岑指揮跟這麽危險的家夥組上了隊，你竟然一點都不擔心他？！”

許煌瞪大眼睛：“哎哎哎，這話你可別瞎說！雖然你說得也沒錯，譚栩陽這人确實蠻危險的……”

“對吧，我就說！”

“不是不是，你聽我說完！譚栩陽他确實滿艦樹敵，但你瞧瞧他們隊那幾個，肖見傑、諸禪，你聽過他們平時被什麽人找事嗎？沒有啊！我前幾天才剛和譚栩陽同隊出過任務呢，真的，你沒跟他合作過你不知道，我靠，那種完全不用擔心生命安全的感覺你壓根就沒體驗過啊！要不你以為咱們艦那麽多指揮為什麽擠破頭都想進他隊裏去？當我們傻嗎？”

小個子單兵原本想得好好的，既然許煌能夠聯系上岑初，那自己只要借助好友的艦網，不就可以直接聯系岑指揮，告知他譚栩陽的危險之處，讓岑指揮三思嗎？這樣就不需要直接面對譚栩陽這個阻礙了！

可、可誰知道，這一番話下來，小個子單兵震驚地發現好友的想法竟跟自己完全相反！

“可是……”

小個子單兵還想反駁，他想讓許煌好好看看外邊安全部的“盛況”，還想跟許煌說說自己剛才是怎麽被譚栩陽恐吓的！

話到嘴邊，他下意識地順着許煌的思路先想了一想。

不對啊，自己又不跟譚栩陽一隊，按着老許的思維邏輯，這個例子肯定說服不了他！

可是可是……小個子的聲音在喉嚨裏卡了半天，他越是想想，越是想不出什麽能夠精準反駁許煌理由的例子來。

許煌一臉無語，擡手一拍他的腦袋：“一天到晚在想些什麽東西。不跟你說了，既然邰詣修不在這，那我就回去繼續研究對戰錄像了！”

“唔，岑哥他們要是剛和安全部鬧了矛盾，這會兒肯定忙得不行……不知道岑哥還住沒住在之前那地方，要不我過去看一眼吧，雖然有譚栩陽在岑哥應該不會受傷，但畢竟是和元部長……”

小個子單兵急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哎哎哎，老許你等等……”

噠、噠、噠。

清脆沉穩的腳步聲在瑩白晶瑩的空間中回蕩。

頓住。

主控室從中央開始，眨眼之間整個房間都通亮起來。四壁開始滑動起數據流，主控臺前兩個玉白流光的半透明控制球也瑩瑩亮起。

像是被點亮的小宇宙，夢幻瑰麗，任何一處細節提取出來都是精致的極簡美學。

“我來了。”

男人停在主控臺前，輕笑低嘆。

不似外人眼中見到的冷淡模樣，此時他的身周籠罩着相當溫柔的氣息，平和親近，內在的傲氣依舊存在，但與平時相比完全就是天差地別。

一直豎立在外的冰冷刺殼全然融化在這個環境之下。

修長的五指落在玉白色的控制球上，觸碰到的地方泛起陣陣波紋。

根據岑初和十一艦的合作條例，他可以擁有一定回到主旋體的自由權利，這個頻率最後被定在了七天裏最多回來兩次。

每次回到主旋體，十一艦都會提供極其少量的能量額度。

具體能量的限額十一艦內部讨論了很久，岑初也等了他們很久。

中間雙方經過了一些拉扯，最終将這個數值定在了一個勉強能夠做些事情的範圍上。稍加轉換，大約能夠換算成兩條微型能量條。

而岑初第一次回到主旋體時，攜帶的是八條能量條。

這個能量限額可以說是極其摳門也極其謹慎了。

而且為了防止岑初将能量偷偷儲存起來，十一艦還會對主旋體的能量使用流進行精準監視，确保供給多少他就真的用了多少。

岑初欣然接受。

因為十一艦還是低估三艦的實力。

在十一艦眼皮子底下制造一條假能量流，實際上偷偷存儲能量這種事情根本算不上難。

不過這一次肯定是存不下什麽能量了。

岑初檢查了一番數據庫，将三艦收集中有關單兵的資料提取出來。他先是快速浏覽一遍，結合這些天在十一艦了解到的東西摘選了其中的一部分，再拿出譚栩陽發給他的三人數據和詳細信息進行導入計算，最終将推導結果保存在了輯閱板上。

他想讓譚栩陽等人嘗試這些訓練方法的目的很簡單，目前直屬于他、能夠供他調度的人僅限于小隊內三人，他需要他們在艦隊中保有一定的實力優勢。

這些資料對三艦來說沒什麽用，也不會有機會進行嘗試，這個時候拿出來用剛剛好，左右都不會虧。

做完這些事後，岑初用剩餘的能量啓動了身軀掃描功能。

【執行命令：掃描标準化活性身軀。】

主控臺右手邊的地面裂開一條縫隙。

大約兩米長、一米寬的晶瑩凹型平臺從縫隙中緩緩升起。

岑初攏起頭發放到肩前。

他以往也會定期進行身軀檢查，但從來沒有哪一次會像現在這樣，認真思考着是否需要再做些什麽前置準備，比如理理頭發，再調節一下呼吸。

他将雙手攏在身前，輕輕呵了一口氣。

他做過許多情況的預案，情況最好的當然就是問題只出現在身體的基礎模塊上，比如只是神經出了些問題、內髒出了些問題之類的。這類問題十一艦就能夠解決，那他冒着被解剖研究風險去一趟醫療部也不是不行。

要是拓展活性模塊也有問題，那就得收集能量在三艦自己修複。

但這會是個不定值。

幾個月？幾年？

如果問題太過嚴重，無法修複，只能依靠更換身軀來解決的話，那他就是把整個十一艦掏空都沒有用。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他不知道這具身軀到底差到了怎樣一種地步，但可想而知身軀壽命一定不會是個正常值。

他以往習慣将十年作為一個計劃周期。

但他從一開始就對自己的情況沒抱有太大的希望，所以在做計劃時，也只預留了半個周期的時間。

甚至連半個周期都非必要。

只要能給他兩三年的時間……

岑指揮默默将最壞的情況一一考慮清楚，長出一口氣，躺到了晶瑩的凹型平臺上。

視線變得黑暗，很快又重見光明。

整個過程只用了三分鐘不到的時間，躺在其中接受掃描的人沒有感受到任何異樣的感覺就已經結束。

【掃描完成，報告已生成。】

掃描結果很快統計成報告，顯示于大屏上。

岑初坐起身，精致的臉龐微微擡起，目光落在壁屏上。

只一眼，他就驀地止住呼吸。

标準化活性身軀掃描結果如下：

1、基礎人型軀體結構模塊：

神經系統：……，異常。

呼吸系統：……，異常。

運動系統：……，異常。

……

2、拓展活性模塊：

人體能級內展系統：……，異常。

精神集斂優化系統：……，異常。

零維身軀接口系統：……，異常。

……

3、總結：拓展活性模塊嚴重異常，基礎人型軀體結構模塊功能無損，但受異常拓展活性模塊性能幹擾較大，各項基礎數值已嚴重低于自然人體标準線，軀體使用期限高度受損，無法修複，還請受測者盡快更換活性身軀。

異常原因暫無法确定，請受測者繼續進行深度檢測。

目光僵硬地一點一點往下移。

4、期限與建議：如能保持現有狀态，軀體最長剩餘使用期限：312天。請受測者在更換活性身軀之前盡可能避免精神疲勞與軀體疲勞，最大幅度減少腦力工作與體力工作以保持軀體的狀态穩定。

長發美人坐在平臺邊緣，四周屏幕熒藍的光線照在白色制式外套上，纖弱身形的影子縮在腳下，顯得虛晃而飄渺。

他靜靜坐了半分鐘，而後撐着臺子緩緩站起了身。

那雙眸子深得絲毫探不見底，不見悲喜。

他神情漠然地起身，将輯閱板收回兜裏，關閉主控臺的能量連接，轉身離開。

黑色長靴踩在艦板上，聲聲沉穩而規律。

還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

作者有話要說：

寶貝們別自己腦補刀自己，更別慌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