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威爾頓

秋日的寒氣,來得匆匆,一夜之間讓大多數人都換了長袖,周肆臨出門之前,還讓程一再攏了件外套。

程一抱着自己的外套,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摸出了另一個手機。他循着通訊錄往下拉,撥通了電話。

“喂,kevin。”

在前排開車的司機通過後視鏡看到程一挂上耳機,他熟練地關小了車載音樂的聲音。

程一在耳機裏聽到了電話那頭人聲含糊的一句英文:“噢!~bro,想我了?”

程一沒有時間跟他敘舊,開門見山地問道:“沒空想你,有事要問你。那個你介紹的蘇楠,他是個什麽意思?”

kevin似乎才醒沒多久,他在電話那頭點了根煙,發起了牢騷:“太陽才過頭頂,小家夥。你這一通越洋電話打過來,竟然是為了談公事,怎麽,有了男人,連哥哥都不要了?”

程一聽完被他的揶揄逗笑了:“哥哥,蘇梅知道你懷裏的幾個好妹妹嗎?”

kevin輕咳了一聲,小聲地叮囑了一句,讓程一別瞎說,程一挑挑眉應他一句“那就要看我心情了”。

“蘇楠啊,”Kevin在電話那頭聳了聳肩,無奈開口,“他是老師的意思。老師說你這個項目難,關系複雜,他不忍心……”

“他不忍心,還是不放心?”程一輕嗤了一下。

“不好說,不過你自己也該清楚。”

“我要清楚什麽……”

“你要走,就總會有下一個人要坐這個位置。”Kevin那邊頓了頓,像是在措辭,“不過老師說了,鳳凰城小狐貍在他只有一個。将來你想回來,他也歡迎。不過你跟他的賬……”

“嗯。”程一知道kevin欲言又止的那半句要說什麽,他打斷了,“我記着的,挂了。”

挂了電話的程一手裏握着這部聯絡外間的手機,目光卻落在窗外向後倒退着的風景,看着因為橋上堵車而變得親近的芸芸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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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橋頭,有在寒風中推着小車叫賣的小販,也有站在攤販前買着幫孫子買着東西的父母,更有被父母牽着蹦跳着不知苦的小孩子們。

“也不知道周肆接到融融沒有。”

程一小聲嘀咕了一句。

嘀咕完他就拿之前手裏的手機給周肆發了微信。

他和周肆是同時出發的,周肆開着程一的車直接去了小野花和融融在的商場,而程一則是由周肆的司機送去了王瑩住處,這事是他出門的時候和周肆商量好的。

他不想讓周肆在王瑩那裏難做。

周肆到底是王瑩從滄海裏拿出來的一粒粟,無論這粒粟最後能不能長成參天的模樣,說到底還是要看王瑩這個天,他再能耐,還是比不過王瑩一只手的力量,蜉蝣憾樹,本來就不可取。他可以把王瑩看上的獵物,拿來看看,一口咬住,但他不能占有,也無法囫囵一口吞下。

所以周肆把程一從王瑩那兒接走,當然也該把程一“還”回給王瑩。

王瑩大概在程一下車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這點,以至于程一被管家領進來的時候,她面上臉色比起蘇楠叫程一“老師”那天的臉色要柔和許多。

她就站在這間書房的門邊,正對着一個向內嵌着的櫃子。櫃子上擺着她自以為重要的紀念品,如她所說,有些是她的好妹妹秋桐送的生日禮物,有些是她站到這位置的經歷,比如那一枚酒瓶碎片,是周肆之前幫她扛的一場架,又比如那一瓶酒,是她和朋友拉投資的時候,把他和朋友都喝進醫院的酒局。

這些小物件,或多或少在她的生命裏留下過濃墨重彩的一筆。

所以當她帶着程一看過去的時候,眼裏都流露着一種哀傷的情緒,但這樣的情緒沒有維持多久,程一剛把目光從酒瓶碎片那裏收回來,她已經整理好剛剛的情緒,獨自攏上肩頭的小毯,坐回寬大的沙發,寬大的小毯子整個打開來,也将沙發下的東西,一并掩蓋住。

程一沒探究那是什麽東西,就聽着王瑩安排着,讓保姆給程一上一杯茶,

這送茶的保姆,程一是見過的。

她是之前跟在融融身邊的那個豔豔阿姨。她沒對程一的到來有任何驚愕的表現,甚至裝作不識一般,冷漠地把茶杯遞放到他的手裏,倒是程一多看了她一眼,還因此被王瑩開口調笑了一番。

“怎麽,程先生,看上了我這裏的小保姆?”

程一的眼睛微觑,說:“怎麽敢呢,只是覺得眼熟罷了。”

“她是之前融融的保姆,我那個妹妹秋桐啊,性子就不是能帶好孩子的性子,她貪玩,不顧家,我那妹夫,偏愛工作,一周五六天都看不見人影的,我便叫了她去妹妹那裏幫忙。”王瑩品了口茶,佯裝善解人意,“這麽說起來,其實程先生眼熟是正常的,我還聽說程先生之前幫我們周老板接了一次融融,是吧,說起來還沒來得及感謝呢。”

程一和眼前的女人對視了一眼,她的眼裏帶着一道凜然,和他見過的闊太太不一樣,或者說,她更像是山林子裏守山的那一撥人,占着對着自己身後土地的霸道與威懾的意味。

程一沒有反駁,順着話:“您客氣了,感謝這話說得太隆重了。”

“不隆重,”王瑩挑挑眉,對程一的回答驚訝了一下,她又很快收拾了表情,“倒是程先生,根本不反駁?看來是早和我那妹夫認識了。”

“老同學。”程一跟着抿了一口茶,“我反駁不反駁,王總不也都查得到?!在您跟前反駁,還有意義嗎?”

程一抛出這明知故問的問題後,兩人都心領神會地笑了一聲,程一繼續道:“我們生意人,講究的不就是個誠信嗎?我如果今天瞞了你,你怎麽放心以後和威爾頓做生意呢”

程一是有一筆生意,是要和王瑩做的,也只能和王瑩做的,他和他老師的賬,只有這個人,有經濟實力,能幫他平了。

“威爾頓,那個前不久要打開這個半球大陸市場的投行?這是你來c城的原因?”

“是。”

威爾頓,其實不僅是一個簡單的投行,還是程一他老師的唯一産業。

老師沒有子女,他的遺産将來是留給他的學生的,但只有每屆優秀的學生可以在他的威爾頓任職,程一是,他的師兄也是。正是因為威爾頓從起步的時候養了這麽一群人,才讓威爾頓在短短十年裏聲名鵲起。

他們從一文不名到聲名大噪,連鳳凰城所屬的m國金融圈都對這個奇跡般的應運而起的投行側目。當時整個圈子只有一句話來形容威爾頓的地位——“誰不想被威爾頓青睐呢?”

今年威爾頓官方拟定了打開市場擴張版圖的目标,整個半球大陸的市場都在等威爾頓的消息。

他們不知道誰會成為被威爾頓看好融資的産業人。但是當王瑩這樣的商人,一旦被威爾頓選中,要說不心動那都是假的。

“你的生意,之前衛恣來和我說過一次,但我不信他,你也知道,他這種法學人,最難對付了,面上看着恭恭敬敬,像是把刀,只是最後架在誰脖子上就不知道了。”王瑩說的很直白,似乎是在把程一這塊唐僧肉,歸劃到自己的圈子裏,又沒那麽單純,“那麽程先生呢,比起你的生意,我更想知道你是什麽?是一把刀嗎?”

程一沒有急着回王瑩,他故意等着,等着手表上的秒針慢慢走過,等着王瑩的座位邊故意露出的文件一角展現在他眼前,他将茶盞的圈沿雕花看了一周,又不疾不徐地将碗蓋蓋上,歸位,目光卻毫不收斂地落在王瑩放給他的“餌”上。

“我是,小狐貍。王總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嗎?”

程一起身,結果了王瑩拿出來的那份文件,他随手翻了翻,英文文本用的是他之前就讓衛恣遞上的那份,尾頁上牽着王瑩的大名。看樣子這是一份她早就簽好名了的文件,無關乎這場談話裏程一突然提到的背後站着的公司。

程一合上了文件夾,好奇道:“王總肯信一只狐貍?”

王瑩仍是剛才那副模樣,神情慵懶,眸子裏卻閃着光,帶着些威逼“狐貍,都會報恩的。你說是吧,程先生。”

“這,就要看是誰說的了。”程一得意地站起身。

王瑩笑了一聲:“周老板說的,他昨天下午來找我的時候,跟我說的,就坐在你剛剛的位置。”

站起身來的程一順着王瑩手指着的方向看過去,好像看到了昨天紅葉酒店裏,坐在這個位置上的周肆。

“你覺得他的生意能做嗎?”站在窗臺前的女人把所有人都支開了,只留下了周肆一個。

而那時日光過窗,周肆眼裏倒映着層林盡染,嘴邊沾着茶香,看似無狀,又是有心。

“王總,你相信,狐貍會報恩嗎?”

那時的王瑩從光影裏回頭,看着孤坐在椅子上的人:“周肆,你說什麽?”

“你不是說,你的新朋友,是只小狐貍嗎?”周肆繼續說道,“我想起前幾天給融融講的繪本裏,有個故事,是會報恩的狐貍,只是還沒講到那一章。”

“那你呢,你會相信嗎?”王瑩直視着周肆,逼問。

周肆不避讓:“我信。”

因為那只小狐貍,周肆認識,而且不止是認識,他們甚至早就在彼此的靈魂深處,交付過……

周肆還記得那人帶他去給融融買繪本的樣子,挑了四五六本,每本都不一樣,卻每本都有小狐貍的故事。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格外篤定,篤定到他要到王瑩面前幫程一一次。

只是他沒想到,這一幫,就不止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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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聖誕節快樂!

# 俗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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