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一月中的周六, 安城下了新一年裏的第一場雪。

一早醒來,顧熹趴在窗邊,雙手托腮盯着小區院子裏的一片白茫茫,有點愣愣的出神。

她已經好幾年沒有見過這樣大的雪了。

之前天氣預報确實說過有大雪, 不過她沒當回事。沒想到, 這一覺醒來, 竟真的是雪枝銀霜滿了眼。

又盯着樓下看了一會兒,她忽然看到了人群中一個眼熟的身影。

那人一身純黑色,混在那些物業工作人員的隊伍中,很有節奏的揮舞着手中的大掃帚。

項子深是睜開眼先注意到了樓下正在掃雪的物業人員。

他眼熟的有自己這棟樓的管家, 另外一些,他都沒什麽印象。

只是其中,他還注意到了幾個年紀不算太小的人也在跟着掃雪, 粗略一估算, 大概在六十歲左右了。

或者, 是不算順遂的歲月早早磨白了他們的鬓角, 加深了他們的皺紋。

看了一眼時間,他幾乎沒什麽猶豫便起了床。

還有點時間, 來得及。

顧熹裹上羽絨服跑出去的時候,一推開單元門,就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真冷啊。

一路小跑到項子深的身邊, 臨近的時候,她放慢了腳步。

只是, 還沒等她拍拍他的後背, 這男人就率先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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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顧熹輕咬下唇, 瞪着眼睛看他。

“吓我一跳!”

項子深失笑。

明明是她想來吓唬自己的吧……

“那怎麽沒見你跳起來?”

聽男人這句調侃, 顧熹嗔了他一眼。

緊接着, 便原地跳了一下。

“跳了啊。”

項子深眯眼,啧……

怎麽辦,他有點想當場扔了掃帚抱她。

心裏這麽想的,他也是這麽做的。順手,就把掃帚搭在了一旁的樹幹上。

攬着她,他在她耳邊輕輕哈氣。

“冷不冷?怎麽這麽早要出門?”

就這麽一小會兒,耳廓都有點紅了。

顧熹下意識的往他懷裏鑽了鑽,等意識到是在公衆場合,忍不住又往後退了退步子。

“我看到你在掃雪就來了呀。”

她說話的時候歪着頭看他,一雙眸子亮晶晶的。

項子深摸了摸她的頭,然後,極其自然的,拉起她羽絨服的帽子扣在了她的頭上。

“乖,太冷了,回去等我。”

他一會兒幫忙掃完這一小片的雪就也回去了。

顧熹卻搖頭。

“早飯吃豆漿油條好不好?還是你想吃小籠包茶葉蛋?”

項子深挑眉。

顧熹卻已經作勢要奔向小區門口,“我去買早餐,回來一起吃。”

項子深定定的看着她,晨光下,雪地上,他的姑娘嘴角微揚,美好得像一幅畫。

半晌,他也朝她咧嘴笑。

“你吃什麽我就吃什麽。”

顧熹提着早餐回來的時候,項子深已經将掃帚還了回去。

他就站在小區門口等着她,然後非常順手的接過她手裏的袋子,又用另一只手牽起她。

“這麽涼?”

說着話,他握着她的手輕輕揉了揉,然後放在了自己的口袋裏。

項子深的口袋內裏是類似珊瑚絨那種布料,顧熹一放進去,便覺得好暖和。

她偏頭看他,碎碎念。

“我們快些走,早餐要涼了的。”

顧熹買了好幾種早餐主食,但每一種都只有一點點,也算不上浪費。

接過項子深給自己剝好殼的茶葉蛋,她咬了一口。

嗯……沒什麽味道,感覺就是比白煮蛋的顏色重了些而已。

“你今天忙嗎?”

剛剛一起上樓來的時候,她注意到他看了兩次手表。

項子深咬了一口小籠包,發現沒什麽餡兒之後,直接把一整個都塞到了嘴裏。

粗粗嚼了幾口,他順着一大口豆漿咽下去。

“嗯,今天要去局裏。”

他們已經跟了張嘉很長一段時間了,有些細節的事情,倒是時候可以與他好好聊聊了。而且,按照小白的調查,鹿菲也是今天的飛機回安城,雪已停,應該不會耽誤下午的航班,他想一并去會會。

這個案子拖得太久了,以至于他每次見到張局,都覺得特別慚愧。

顧熹默默點頭。

她當然知道他們最近主要忙活的事情是什麽,雖然中間也摻雜着一些其他的工作,可趙銘的案子,一直是大家心頭的一根刺。

吃完一整個茶葉蛋,顧熹擦了擦手。

“需要幫忙嗎?”

她雖然不完全算是刑偵隊的,可也想盡一份綿薄之力。

項子深幾乎沒有猶豫便點了點頭。

“那真是勞煩了。”

嗔了男人一眼,顧熹又喝了一口豆漿。

“我能做點什麽?”

項子深倒不是不願拒絕顧熹才滿口答應的,只是,若是有她在,也許會發現一些他們可能注意不到的細節。

“看問詢監視器。”

她雖然與張嘉現在沒什麽聯系了,可畢竟同窗四年。一個人或許會有很多很多的變化,但骨子裏的一些小習慣和說話行事時的習氣是很難徹底改變的。

張嘉這次是正式被傳喚到安城分局的。

比起之前在衆嘉見他時的悠然自得,這會兒坐在問詢市裏,他顯得竟然更沉穩了幾分。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框,他說話彬彬有禮。

“如果有什麽我能幫得上忙的,我一定知無不言。”

項子深眯了眯眼,然後,朝江陽遞了個眼色。

馬上,江陽便将幾張照片遞了過去。

“這是社會面監控查到的你與趙銘還有鹿菲之間的往來,說說看?”

漫不經心的拿着那幾張照片看了看,張嘉一直沒什麽表情變化。直到,他看到了最後一張照片,眼神有了細微的變化。

“這也是社會面監控拍到的?”

江陽抻脖子看了看照片。

那是他和小白跟蹤他的時候,在鹿菲家門口拍到的。

也是那次,他們找人破譯了他的唇語。

江陽輕咳了一聲,“這是我們同事無意間拍到的。”

張嘉只輕笑了兩聲,卻沒再開口。

半晌,他才掀了掀眼皮,看向項子深。

“所以,你們想問什麽?”

“你和鹿菲是什麽關系?”

問話的是項子深,音色平靜,卻隐隐透露着幾分壓迫感。

張嘉聳了聳肩。

“我能和她有什麽關系?我以為,在上次解釋之後,我們就已經達成共識了。”

上次,他指的是項子深一行人去衆嘉找他的時候。

江陽卻不買賬。

“那你為什麽經常接送她?你不是任楓的助理嗎?”

張嘉向後靠了靠,一臉泰然。

“警察同志,你自己都說了,我是任總的助理。”

“所以,你的意思是,鹿菲其實是和你的老板關系密切?”

聽到江陽的問題,張嘉擺手。

“我可沒這麽說。”

“我又不是任總肚子裏的蛔蟲,怎麽可能知道那麽多?我不過就是個助理兼司機,讓幹什麽就幹什麽。”

顧熹一直在另一個房間裏盯着監視器。

她看着屏幕上張嘉的一舉一動,聽着他的一言一語,表情逐漸有些凝重。

張嘉什麽時候變成了這樣?

他以前上學的時候,是個非常溫和的人。

問詢室裏,項子深直勾勾的盯着張嘉。

“趙銘出事前,你見過他。”

他用的是陳述句,每一個字落地,他都在仔細的觀察着張嘉的反應。

只是,很可惜,張嘉依舊是那副泰然的樣子。

“見過,我從來沒說過我們沒見過。”

“只是,我又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時間遇害的,沒辦法确認他就是在出事之前見過。”

“警察同志,你說的出事前,是前多久呢?”

“你小時候就認識趙銘。甚至,你不光認識趙銘,你還認識他的爸爸趙江懷。”

聽到項子深提到趙江懷三個字,張嘉的眼睛終于有了些不一樣的閃爍。

他冷笑了兩聲,“我們老家都是一個地方的,認識不正常嗎?”

江陽翻了個白眼。

認識正常,但雙雙抛家棄子出軌就不正常了吧?

雖然項子深和江陽沒出聲,可看着他們兩個的表情,張嘉暗暗在桌下拳了拳手。

趙江懷那畜生,死的早真是他應得的報應。

“張嘉,男,25歲,法醫學專業第一畢業。”

突然聽項子深一本正經的念了自己的基本概況,張嘉一頓。

他有點摸不透眼前這男人的心思。

“既然是專業第一,你應該對解剖很熟悉吧?”

聞言,張嘉眨了眨眼。

“項隊,解剖和分屍是兩回事。”

這麽大一頂帽子,可千萬不要随便扣在人頭上。

項子深認同的點了點頭。

“的确是兩回事,但根本上,一個更簡單,一個更精細麽不是?”

他音落,完全沒有給張嘉再反應的機會,又沉聲開口。

“趙銘出事前,你在哪兒見了他,做了什麽?”最重要的是,“之前為什麽沒有給我們提起過?”

張嘉默了一瞬,可也就是一瞬。

“趙銘喜歡鹿菲,鹿菲又是我們任總很重要的客戶,湊巧碰到他纏着鹿小姐,我上前幫忙是正常的吧?”

顧熹盯了許久,直到張嘉再一次提到鹿菲的時候,她終于發現了哪裏不一樣。

上學的時候,她記得聽同學八卦過。學霸張嘉,也是有暗戀的人的。

她見過幾次那個學姐,長相姣好性格明媚。

說起來,他上學的時候偶爾提到那個學姐的時候,就像現在提到鹿菲時候的表情。

隐忍,又克制。

從問詢室裏出來,項子深甚至還沒來得及喝口水,就見顧熹朝自己跑了過來。

站在他面前,她匆匆忙忙的開口。

“一會兒我和你們一起去機場吧!”

她知道項子深他們是想要第一時間便把鹿菲給攔住的。

她有問題想要問鹿菲。

見狀,項子深依舊沒有遲疑。

“乖,你先吃點東西,咱們一會兒再出發。”

他擔心她。

雖然案子在他心裏排在首位,但若是可以兼顧,那顧熹一定是他的第一選擇。

作者有話說:

其實昨天的故事,也不光是說了一下熹熹女兒堅持探尋的真相,還埋了一個小伏筆~~

晚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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