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仙劍冥蓮
七彩之中,霧光蒙蒙。女子一襲藍衣,滿身香霧簇朝霞。櫻紅般的唇角噙着溫柔的笑緩緩走近,烏黑的發高高得挽個雅髻,更襯得蒼白的容顏清秀異常。
“果然是你,瑾言。”她的聲音空洞而缥缈,卻異常動聽。“冥兒,是瑾言!還不快過來。”女子嬌柔一笑,朝空中的妖獸輕輕招手,後者立即乖巧的落下,溫順的伏在她身旁。
“漣漪,你……”瑾言聲音壓抑的有些沙啞。
被稱為漣漪的女子眼波微動,一邊輕撫妖獸柔軟的毛,一邊看着他微笑不語。淡雅的氣質,不染纖塵,一如當年他懵懂的睜開眼睛時,印入記憶最初的倩影。
“樣子有些不一樣了,”看到他神情複雜的望着自己發呆,漣漪溫婉一笑,輕輕摸了摸他漆黑柔順的頭發,對上那雙深如幽譚的眸子,眼中滑過一絲欣慰,“不過,還能見到你真好。”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我以為你……”說到這裏,他張開的口突然僵住一般,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了。
“沒錯,我早已魂飛魄散了,只是當年留有一縷殘魂在冥蓮之中。”說到這裏,她眸光黯淡下來,嘴角依舊挂着笑,卻飽含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哀傷。“不過如今,只怕也是要到極限了。”
“你……”看到她故作堅強的笑,他只覺黯然神傷。
“沒關系,你不必自責,我從不後悔自己的選擇!之所以還逗留在這裏,只是放心不下它而已。”漣漪神情溫柔的撫摸着身旁的妖獸,此獸剛才的兇狠早已不複存在,只是發出嗚嗚的聲音,眼神中滿含對她的依戀。
“幸好,能在彌留之際等到她。”視線轉移到昏迷之中的木允夕身上欣慰的說道。
“她?”
“嗯,”漣漪點點頭,俯身輕輕撫上木允夕的額頭,一道藍色的光漸漸從身體中浮現,逐漸融入木允夕的額頭。“我能在這孩子體內感應到我的一縷殘魂,大概是當年有幸逃出轉世了。如今正好,我再送她一場造化……”她輕笑,身體随着藍光的流逝越發模糊。
“要走了麽?”瑾言神色哀傷的看着越來越透明的身影,聲音沙啞地問道。
“嗯。”漣漪擡頭看向他,溫婉笑着。
雪白色的妖獸嗚咽着用腦袋蹭着她的身體,漣漪在它圓滾滾的腦袋上印下一吻,憐惜地拍了拍它。
“乖,從今以後,要好好保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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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重。”知道無法阻止,瑾言緊握的雙拳略微顫抖。縱有千言萬語,此刻也只能化此一句。
“嗯”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漣漪也沒有再說什麽,只是嘴角泛着欣慰的笑,逐漸消散于天地間。
看着她消失的地方,他伸出手想要做最後的挽留。然而,指尖滑過的,依舊只是虛無……
瑾言,不要因為我的事情而看破一切。試着敞開心扉吧,試着去付出你的真心。我從未後悔自己的選擇,也希望今後你不要留下遺憾。
漣漪遺留的話語回蕩在四周,瑾言苦笑着點頭。
不知過了多久,暈倒在地上的人終于有了反應。睫毛微顫,木允夕輕哼了一聲,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瑾言略顯憔悴的臉。
她眨了眨眼睛,迅速梳理了一下有些茫然的思緒,記起失去意識遇到的詭異人影,她猛然從地上彈起來。‘铮’的一聲輕響,原本在她身上的短劍滑落在地,她驚奇的發現剛才還閃閃發光的劍此時正安靜的躺在腳邊。
“從今往後,你便是它的主人。”瑾言彎腰将短劍撿起,輕輕放到她手中。
“啊?”木允夕瞪圓了眼睛愣在原地,呆呆地盯着手中的短劍。此時包裹在劍外的藍光盡數散去,露出了一柄兩尺有餘的劍。水藍色的劍柄上雕刻着精美的蓮花紋,劍身泛着藍光,如碧水幽蓮燦然綻放,散發着一股勾魂攝魄之力,使人癡迷于此的同時又無法長時間注視。
“此劍果然不凡!”木允夕忍不住贊嘆,愛不釋手地撫摸着劍鞘上的紋路。
“對了,我剛才好像看到一個人影。”好不容易将目光從短劍上移開,她警惕地環顧四周,發現連那只妖獸也不見蹤影。
“她走了……”瑾言苦笑了一下,轉過身望着空曠的山洞。
“走了?”木允夕這才注意到他有些不對勁,“是你認識的人?”
瑾言沒有回答她,而是仰頭望着因漣漪離去而逐漸恢複原狀的山洞,清澈的眸光中閃爍這深邃之光,良久才緩緩開口:
“很久以前,有一名女子。她生而為仙,善良純真,本應無憂無慮的度過每一日。直到有一天,她游玩時遇到了一名在誠心求雨的凡人。好奇心驅使下,她了解到這凡人是一名修仙者,因為連年幹旱導致民不聊生,所以帶領衆人誠心求雨。
看到衆人因幹旱而受盡苦難,女子心存不忍,揮手間招來雲朵,降雨救災。衆人皆以為是那名凡人仙術高超,将他視若神明,只有他明白,自己什麽都沒有做。從那天起,他時常站在同一個地方仰望,希望能再次遇到幫助他的人。
終于有一天,女子被他的恒心所打動,獻身與他相見。兩人一見如故,時常相約論道談心。時間如白駒過隙,女子漸漸陷入這樣的感情不能自拔,為了成全凡人在人界的名譽,屢次為了他私自降雨。更有甚者,她為了能幫助凡人飛升成仙,冒着觸犯天條的危險将自身修為度給他,還偷了天界的仙丹為他改善體質。
不論旁人如何規勸,她都無法聽進去。很快天界便發現仙丹丢失,查到她身上。而她最終被判上誅仙臺,剔除仙骨,魂飛魄散……”
說到這裏,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木允夕一時有點發懵,看到他這個樣子,她不敢去提問,接下來怎麽樣了?那個女子和她見到的人影又有什麽關系麽?
不知為何,她總有一種感覺,眼前的這個男子此刻仿佛渾身都籠罩着無法驅散的憂傷。
第一次看到他眼神如此複雜,有自責、有眷戀、有不舍、而更多的是哀傷。
月光融融,清涼似水。月華下的那人,靜默的像一首詩,幽幽的嘆息聲劃破凡世的喧嚣落入她耳中,心倏地一疼。
她不知道他所說的故事中的女子是誰,但她猜想那女子一定是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人,這樣的想法讓她心中有些沮喪。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木允夕上前幾步,猶豫了一下輕輕握住他的手。瑾言低頭茫然地看着她,但是手上傳來的絲絲溫暖讓他分外眷戀,竟有些不忍放開。
木允夕就這樣直直的與他對視,大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有些糾結的皺着眉頭,一副委屈的樣子讓瑾言覺得十分可愛,一直緊縮的眉頭似有舒展之意,嘴角蕩出微微的笑意。
“淼淼!”一聲低柔清脆的叫聲從兩人之間傳出,驚得木允夕猛地向後一跳,險些被自己錯亂的腳步絆倒。還沒等她調整好平衡,就看到一只巴掌大的小獸搖搖晃晃地飛到眼前。
小獸通體雪白,形似小貂,圓圓的腦袋十分可愛。它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瞅了瞅一臉呆滞的木允夕,猶豫了一下,一頭紮進了瑾言懷中,親昵的用腦袋蹭來蹭去。
瑾言輕笑一聲,看的出他很喜歡小獸,寵溺地撫摸着它柔順的毛。
“這、這是什麽?”一看小獸沒有惡意,反而還顯得比較溫順,木允夕瞬間抛開警惕之意,好奇的湊上來盯着小獸,烏黑的大眼睛閃閃發光。
“冥蓮,它就是你手中短劍的劍靈,剛才你見到的那只妖獸也是它。”瑾言輕輕将小獸托在掌心,舉到她眼前,随即又補充了一句,“現在開始你就是它的主人了。”
“什麽!”木允夕驚呼一聲,難以置信的瞪着手掌大小的雪白小獸,很難将它和剛才威風凜凜的妖獸聯系在一起。
看到她質疑的眼神,瑾言手上的小獸貌似自尊心很受傷害,它擺出一副乖巧的樣子伸出粉嫩的小舌頭舔了舔木允夕的手指,趁她被自己可愛的表現迷得昏頭轉向時狠狠咬了一口。
“啊!”木允夕慘叫一聲,拼命甩開咬着自己手指的小獸,明白自己被它僞善的一面欺騙之後,頓時額上青筋直冒。
看到她氣急敗壞的樣子,瑾言禁不住打趣道:“冥蓮的靈智很高,你最好不要惹它。”
木允夕捂着印有牙印的手,惡狠狠地瞪着對面的一人一獸。心道,他們兩個絕對有□,瞧瞧那眼神,瞧瞧那表情,如出一轍。想她堂堂木家大小姐任人如此欺負而不思反擊,沒門!
“哼哼,既然從今往後我是你的主人,那你就得給我老老實實聽話!冥蓮這個名字,我不甚喜歡,”木允夕笑的不懷好意,瞅着它,越看這個小貂一樣的家夥越像木梓然那丫頭,“以後就叫你丸子。”
瑾言忍不住噗嗤笑出聲,看了看小獸圓滾滾的腦袋,白毛毛的身子,點頭贊同确實挺像肉丸子。
然而他懷中的小獸可不高興,忍不樁淼淼’的叫了兩聲,委屈地瞅着瑾言。
瑾言擡頭看看木允夕,只見對方分外得意地揚着下巴,威脅的沖他晃了晃拳頭,頓時了然,一臉無奈地朝小獸聳了聳肩,表示愛莫能助。
小獸見此,無力的垂下腦袋,低聲嗚咽着。随即認命一般,吸了吸鼻子,化作一道白光撲進了短劍中,木允夕終于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笑的前仰後合。
“然後呢,現在我們怎麽離開?”終于笑夠了的木允夕發現周圍的景物迅速變幻,逐漸回歸到最初的模樣,雖然有些不理解,但她也懶得多想。
“這你得問它。”瑾言俊逸的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指着她手中的仙劍冥蓮道:“只有它能帶我們飛上去,不過從它剛才飛回劍中的樣子來看,或許不會乖乖合作。”
“你不早說!”木允夕杏眼一瞪,懊惱的抽了抽嘴角。随即眼珠一轉,嘿嘿笑了兩聲,“我有辦法了。”說完不顧瑾言疑惑的眼神,大步朝山洞外走去。
搞不清這丫頭又有什麽鬼主意,瑾言聳了聳肩淺淺一笑,望着空無一物的山洞表情分外柔和。
再見,漣漪。
最後一次和你告別,這一次真的要說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