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歸途

昏暗的地底中不知日夜,唯有閃爍的燭火帶來些許光亮。

空闊的石廳內,一名紅衣美貌女子慵懶地靠在石椅內小憩。一名綠衣少女睜着烏黑的大眼睛,神色興奮地擺弄着一顆透明的珠子,仔細看便能發現,珠子此時包裹在淡藍色的光暈中,略顯幽柔。

“紅霄姐姐快看!有反應了!”少女欣喜地搖了搖紅衣美人的手臂,親昵地叫起來。

“妹妹果然有天賦。”紅衣美人嫣然一笑,點頭稱贊:“反正還有時間,如果妹妹想學這推衍之術,姐姐我定會傾力相授。”

“真的?姐姐你真好!”少女大喜,激動地撲進她懷裏。

瑾言一大早便看到如此詭異的一幅場景。昨夜之前看到紅霄還瑟瑟發抖的木允夕,此時幾乎整個人都挂在她身上左一聲姐姐右一聲姐姐,态度十分親昵。他嘴角抽搐一下,心嘆果真女人心海底針。

“呦!原來你還有偷聽的癖好。”

瑾言站在原地躊躇不知進退之時,紅霄斜瞥他一眼打趣道。木允夕這才發現他的存在,不由拘禁地坐直身子,盯着面前的珠子不語。

眼見被發現了,瑾言無奈地打消了離開的念頭,從容地走上前找個位子坐下,自始至終未看她一眼。

“大庭廣衆之下,何來偷聽一說。”

紅霄打量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唇邊泛起若有所思的笑。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總是說一些讓兩人越發窘迫的話題。自此之後的數日,兩人之間一直維持這般尴尬的氣氛。為了避開單獨相處的情況,木允夕幾乎整天黏在紅霄身邊,專心學習推衍之術,并在她的指導下漸漸開始融合體內漣漪的傳承。

在這不辨晝夜的地底,十幾天很快過去了。木允夕摸着床沿上刻得‘正’字,越發開始想家。

如今試仙大會已經結束了吧,不知道木梓然回去發現她不在會不會着急。如果知道她一個人跑去許願池一定會生氣吧?她嘆了口氣,扭頭看看趴在膝上酣睡的丸子。

它最近總是在睡覺,讓她覺得更加孤單。

紅霄說,劍靈本就與劍主一脈相連,因為木允夕如今修為太弱,無法提供給丸子充足的力量,因此它只能通過睡覺來保存力量。木允夕有些懊惱地輕撫它柔順的毛,畢竟冥蓮是仙劍,本就是真正仙人之物。她雖誤打誤撞得到了,想要使用卻着實不易。

石門輕響,木允夕意外地發現瑾言站在門口。她匆忙起身扯出一個難看的笑,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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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言一如既往地淺笑,溫和道:“紅霄叫我們過去,說是已經找到具體位置了。”

木允夕睜大眼睛,笑容僵在臉上,一時間無法從驟然襲來的驚喜中回過神來。良久,幡然醒悟一般掩口驚呼:“真的?我們可以回去了!”她激動的一把拉住瑾言,再次确認,“吶,我們可以回去了,對吧?”

瑾言點頭,安靜地看着手舞足蹈的少女,眸光柔和中帶着寵溺。

石廳

“我已經派小妖們确認過了,是西南位置沒錯。”紅霄優雅地指指石桌上的地圖,笑吟吟地看着兩人。瑾言低頭認真端詳地圖,并無太大反應。木允夕則一直咧嘴樂呵呵地朝她眨眼睛,惹得紅霄輕笑出聲。

“你們乘冥蓮一路飛過去,大約四五個時辰便可抵達。路上只要小心一些應該不會有太大危險。至于空間節點的識別……”

紅霄擡眸看了看眉頭微蹙的瑾言,再次轉向木允夕道:“我就不多說了,由于一些原因我暫時不能離開這裏,恕不能相送。”她攏了攏袖口,略帶歉意地微躬身子。

“這裏……”一直沉默不語的瑾言若有所思地指指地圖上一點,神色凝重地盯着她。

“我就知道你會注意到。”紅霄莞爾,輕攏滑落耳際的青絲輕嘆:“放心,我打探過,那家夥最近因為即将進階所以在沉睡。只要你們不去招惹它,應該不成問題。”

聽她這麽說,瑾言點點頭,雖然依舊有些不放心,但也只能如此。木允夕一頭霧水地聽兩人對話,完全插不上嘴。不過即将能回家的喜悅讓她懶得多想,只是一個勁傻笑。

“你們打算立刻出發還是休息一夜再走?”紅霄翩然起身,走到瑾言身旁問道。瑾言略一沉吟,擡眸正對上木允夕滿是期許的目光,禁不住淺淺一笑道:“遲則生變,還是立刻動身吧。”

紅霄微笑點頭,轉身朝木允夕伸出潔白如玉的手,掌心一顆拳頭大小的珠子若隐若現。“做姐姐的也沒有什麽好東西,這顆水系的碧螺珠就送給妹妹,不枉你我相識一場。”語畢微一擡手,珠子自動飄向木允夕。

木允夕猶豫地推辭無功不受祿,說什麽也不肯要。紅霄故作梨花帶雨狀,委屈道木允夕嫌棄她是妖物,看不起她所贈之物。

木允夕無奈,猶豫片刻,心想此刻她身上也沒有什麽貴重之物,唯有一塊當年爹爹所得寶玉,分別刻了她和木梓然的名字贈予兩人。她咬牙解下腰間的小玉牌硬塞在她手裏,說是回禮。

紅霄強忍笑意,趁她擺弄珠子的時候将刻着個‘夕’字的玉牌遞到瑾言手中,調笑道:“你的回禮!”

瑾言盯着手中精致的玉牌,唇角洋溢溫和笑意。當初偶然得到的碧螺珠,沒想到有一天會替他換到這樣一份回禮。輕輕摸索玉牌上镌刻的字,想來這玉牌應該對她很重要,猶豫是否該還回去。

“這是定情信物!”紅霄突然壓低聲音,笑吟吟地在他耳邊低語,然後丢下一臉震驚的瑾言,扭着纖腰朝木允夕走去。

定情、信物?瑾言鳳眼微瞪,愣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語。

将兩人送至洞府外,紅霄紅唇微抿,少有的沉默。好不容易緩過神來的瑾言,招呼木允夕一起乘丸子朝目的地飛去。木允夕望了紅霄一眼,依依不舍地坐上去,不停朝她揮手告別。不過離別的傷感很快就被回家的喜悅沖散,木允夕心情大好的一路哼着小曲。

果真如紅霄所說,約莫半日兩人便抵達了仙獸島的西南角。此處依山傍水,風景秀美,好像還有仙氣彌漫的感覺。木允夕深呼吸,着實不能理解紅霄為何不将洞府遷到這樣環境優美之處。

不同于她的輕松愉快,瑾言眉頭輕蹙,沉默不語地四處察看。木允夕知道他在找空間節點,因此也懶得詢問,自顧自抱着疲勞不堪的丸子盤膝坐下,觀賞周圍景致。一個時辰過後,哈氣連天的她終于看見瑾言朝她招手,立即眼睛一亮奔過去。

“把碧螺珠拿出來,”瑾言指指身前的空地,“将靈念注入珠子之中。”

木允夕點頭,連忙從袖中摸出紅霄送的珠子,深吸一口氣,然後閉上眼睛集中精力将靈念注入手中的珠子。珠子頓時藍光綻放,清幽妖冶。

“呀!”木允夕驚呼一聲,沒想到這次效果如此顯着。要知道平日練習之時,她最多只能讓珠子染上一層微不可查的幽光。難道說,她的修為又長了?她沾沾自喜地眯了眼睛。

“這是水系的珠子,對水系的功法可以起到增幅之效。”瑾言淡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頓時如一盆冷水迎頭澆下,木允夕失望垂頭。她不服氣地鼓了腮幫子,洩憤地瞪着手中藍光大盛的珠子。

瑾言不動聲色地握上她舉着珠子的右手腕,她一哆嗦差點将珠子抖落。她尴尬地瞄了一眼瑾言,見他只是握着她的手腕在空中不停地換着方位移動,神情專注。她只得任由他這樣抓着,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雲裏霧裏一般,臉頰有些發燒。不知過了多久,瑾言松了手,見她呆滞不動,不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

“嗯?”木允夕猛然回神,心虛地張了張嘴,這才發現前方不遠處的空氣,在藍光的映照下泛着些許波紋。

“看來這裏就是連接之處。”瑾言沉吟片刻,眯着眼眸打量四周。“将靈念小心地注入這片空間內,應該可以打開裂縫。”

經他這麽一提醒,木允夕這才想起來此的目的,眸光一亮,連忙挽着袖子準備開始。突然想到什麽,她動作滞了一下,扭頭問道:“可是空間裂縫中不是很危險嗎,為什麽我們能安然無恙地被傳送過來?”

聞言,瑾言勾唇淺笑,從袖中摸出一塊精致的玉牌遞到她眼前,“多虧它。”

“我的玉牌!”木允夕定睛一瞧,不由驚呼一聲,正是她送給紅霄的玉牌。“怎麽會在你這裏?”

瑾言輕咳一聲,刻意忽略她的問題。“這塊玉牌是罕見的空間靈玉,能抵抗空間裂縫中的風暴。”木允夕半信半疑地伸手抓過玉牌湊到眼前,戴了這麽多年她才知道原來這塊玉牌還有如此的功效。

瑾言拿過玉牌幫她戴在腰間,“這麽重要的東西,下次不要再輕易送人了。”木允夕點點頭,不緩不慢地将靈念注入好不容易找到的空間波動內。

時間緩緩流逝,空氣中的波紋随着靈力的注入漸漸明顯不規則地波動起來,形成一個巴掌大小的裂縫。木允夕忍這激動的心情一只手護着飄飛的裙擺,額角泛起的密密的汗水。

四周靜的仿佛靜止一般,唯有微風掠過青青草地,窸窣作響。一直趴在不遠處小憩地丸子突然一個激靈翻起來,警惕地瞪着草叢悶吼。木允夕好奇地叫它一聲,丸子沒有回應,而是渾身白光綻放幻化成威風凜凜的白色巨獸。

“它怎麽了?”木允夕疑惑詢問瑾言。只見他伸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微微擰眉,眸子收緊上前兩步擋在她身前。丸子抽着鼻子呲牙低吼,身形卻微不可查地後退幾步。不遠處的草叢瑟瑟抖動,低沉的獸吼隐約傳出。察覺到氣氛有些緊張,木允夕不由吞了下口水,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不要分心。”瑾言壓低聲音提醒她,神色頗為凝重。窸窣之聲越來越大,丸子壓低身體積蓄力量,仿佛忍受不住對方的挑釁一般縱身躍入草叢。

慘叫伴随這争鬥撕咬之聲響起,聽的木允夕頓覺的渾身發顫。大約半盞茶的時間,慘叫之聲漸漸微弱下來,一道黑影閃出草叢落在兩人身前,正是威風凜凜的丸子。它口中銜着一只蛇身豹首的詭異妖獸,得意地一甩頭将鮮血淋漓的妖獸甩到木允夕腳邊,吓得她驚呼一聲縮到瑾言身後。

瑾言神色柔和的上前摸了摸丸子的頭,眉頭依舊微微蹙着。經過剛才一戰,丸子顯然有些累了,正準備幻成小獸的樣子縮進瑾言懷裏,突然整個身子一震,扭頭瞪着身後的湖面。

“這次又是什麽?”木允夕一邊不停歇地将靈念注入裂縫,一邊無奈的看了一眼再次緊繃繃的丸子和瑾言。沒等她說完,只覺一陣陰風迎面而來,吹的她身形不由倒退兩步,空氣中彌漫起淡淡的黑氣,讓她覺得呼吸開始困難。

丸子渾身白光大盛,腳下一登升入空中,面色猙獰的朝湖面嘶吼。湖水翻滾而起,像被利刃斬成兩半一樣豁然中開,一個霧氣蒙蒙的黑影漸漸顯出身形。

木允夕用衣袖捂着口鼻,半眯着眼睛費力起打量湖中升起的黑影,赫然是一只丈許有餘的妖獸。只見此獸乍一看貌似老虎,偏又頭頂一對牛角,渾身長滿尖刺,背後一雙巨大翅膀緩慢而強有力的撲閃着,掀起陣陣水浪。

“這是什麽?”木允夕費力的擠出幾個字,依舊不可避免地吸入些許黑氣,立即不住的劇烈咳嗽起來。

瑾言眉頭緊蹙将她護在身後,四周的黑氣似乎不能對他造成什麽影響。“遠古兇獸,饕餮。”他薄唇緊抿,有些為難的看了木允夕一眼。

“它,這就是你一直擔憂的原因?”木允夕總算明白為何瑾言一直都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紅霄姐姐不是說它在沉睡嗎!”

“這只應該要弱小一點,可能是它的子嗣。”瑾言盯着湖面上與丸子對峙的饕餮猜測道。

雖說是要弱小一點,可是木允夕明白絕對不是現在的她可以戰勝的。“我們怎麽辦?”她哭喪着臉看向瑾言,期望他還能有什麽好辦法逃過一劫。

“丸子應該暫時能抵擋一陣,你集中全力打開空間裂縫。”瑾言沉聲叮囑幾句,緩緩朝丸子走去。木允夕本想阻止他上前,可無奈此刻需要集中精力,只能眼睜睜看着瑾言和丸子與兇獸饕餮糾纏。

幸好丸子神通不弱,連番交戰下來并未落下風,反而精神抖擻地咬傷了饕餮的脖頸。饕餮暴怒如犬吠般嚎叫幾聲,全身的利刺密密麻麻地朝丸子射去,被它敏捷的躲開。

見丸子應付的還算輕松,周圍的黑氣也被越來越大的空間裂縫吸入大半。木允夕不由松了口氣,再深吸了一口氣,瞪着面前漆黑的裂縫拼命注入靈念。

裂縫一寸一寸的擴展,吸扯之力也越來越強。木允夕費力地穩住身體,不放心地瞄了一眼交戰中的丸子。只見它身上白光漸弱,逐漸有些落入下風。她恍然想起紅霄說過劍靈與劍主一脈相連,由劍主供給力量。

此時丸子落了下風必定是因為她法力不足,無法供給它足夠的力量。離丸子較近的瑾言顯然也看出了丸子的疲憊,只能不停在旁邊指揮它盡量以最小的消耗來拖延饕餮。

饕餮身為遠古兇獸,自是靈智不低,看到不能快速戰勝丸子,一雙赤紅的瞳仁瞪着遠處的木允夕,猙獰的低吼一聲,随即雙翅大力一揮消失在原地。

“夕兒!”瑾言雙眸一緊,迅速轉身提醒依舊專心致志盯着空間裂縫的木允夕。

木允夕被他一喊,擡頭便看見近在咫尺的饕餮,甚至能清晰的聞到它身上傳來的陣陣腥臭。

“啊!”木允夕驚恐的尖叫一聲,眼看着它揮爪迎面拍來,甚至來不及躲閃。她絕望閉上眼睛,卻被全力趕來的瑾言一把推開,重重地摔在地上。

“瑾言!”木允夕顧不上身上傳來的疼痛,擡眸看到饕餮的一爪正好落在瑾言胸口,三道血痕在他胸前的白衣上綻放開來,刺目的鮮紅映滿了整個世界。

丸子從遠處飛來狠狠咬在饕餮右肩上,不顧它身上尖銳的刺,與它激烈的撕咬糾纏。木允夕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奔到瑾言身旁,顫抖着雙手檢查他的傷口。

“不用擔心,只是皮外傷。”瑾言臉色蒼白地朝她笑笑,撐着地面站起來。

丸子渾身是血的被饕餮甩開,倒在地上,搖搖晃晃的想再次起身迎戰,無奈身體已經疲憊不堪,再次倒下化為一道白光沒入木允夕腰間的冥蓮劍中。

“怎麽辦?”看着漸漸逼近的饕餮,木允夕語帶哭腔地扶着瑾言不住後退。明明就差一點便可以回家了,她不想死在這裏。

“夕兒……”瑾言握了握她的手,屬于他的溫暖由手心傳來,讓木允夕呆呆的看着他。“我來擋住它,你先走。”

木允夕一怔,回頭看看勉強能容一人進入的空間裂縫,明白瑾言要她一人走,她猶豫的垂了頭。

想回家,想離開這裏,可是,她怎能抛下瑾言一人離開?不待她回答,瑾言已經松開她的手緩步上前,雪白的衣衫在風中淩冽飄飛,仿佛飄飛的柳絮。

青山綠水,柔波清漣,她什麽都看不見、聽不見,目光中只有那樣蒼白的背影,訣別而堅毅。

木允夕鼻子一酸,眼淚止不住湧出眼眶,她閉了眼睛拼命搖頭。幼年目睹木梓然落水時的無助感再次湧現,她明明下定決心要變強的,為什麽?

“我該怎麽辦?怎麽辦?”木允夕焦急地喃喃地自語。如果自己在強大一些,如果能擁有能保護他的能力就好了。

“我一直在等你……”腦海中輕柔的聲音悠悠回蕩,似有一股吸力,将她全部心神牢牢鎖住。木允夕只覺眼前一晃,周圍的景物全部變換。

“這是……”她四下打量着空曠的地方,一襲藍裙的曼妙身影漸漸清晰的浮現在眼前,女子神色柔和的對她莞爾。

“你、你是漣漪?”木允夕瞳孔一緊,指着面前的女子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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