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衆緣相會

“伏黑……!”虎杖湊到伏黑身邊, 小聲喚着他的名字。伏黑惠從面前的激戰中分了一點注意力給他,發現粉發少年的額上也沁出了細汗,淺色的瞳仁因為專注地捕捉面前化成殘影糾纏在一處的兩人而縮小并且微微顫動着, “那個人跟你一個姓,仔細一看長得也好像……難道是伏黑的親戚嗎?”

一言不合,黑發紫袍的男人就跟嘴角有刀疤的那個男人交上了手。

現場的兩位少年根本還沒有反應過來,險些受了重傷的豬野還坐在地上檢查自己的身體情況, 結果那兩個黑發男人就同時在他們的餘光裏消失了,原地只留下了一道隐約的殘影。

三位年輕術師瞠目結舌地看着兩人瞬間碰撞在了一起,爆發出了一場以正常人類的想象力很難想象出來的、過于非人類水平的戰鬥。

與伏黑惠同姓的男人有着比身為天與咒縛的禪院真希還要誇張的身體素質, 仿佛一具專職殺戮的戰鬥人偶。但宇智波帶土也毫不遜色,被無數場戰鬥錘煉出的體魄和體術都無懈可擊, 強勁到不似人類的力道讓擊出的每一擊都帶着疾風般的迅捷與沉重如金鐵的力度。

看這兩人打鬥,就仿佛見到兩只獠牙鋒利、肢體強健的野獸搏鬥, 肢體撞擊之間有着奇妙的戰鬥張力, 不是生死相搏, 勝似生死相搏, 表情都透着一股棋逢對手的瘋勁兒。

伏黑惠凝視着他們的搏鬥,目光不自覺地随着那個嘴角有刀疤的男人在移動, 心裏湧出了一些他早以為已經遺忘掉的、變得很模糊的感情。

……真的有那麽像嗎?

其實每天在鏡子裏能看見的眉眼,伏黑惠不是沒有印象。面前的這個男人身體素質強得過頭,不是普通術師能有的體質,偏偏身上沒有一絲咒力存在,明顯就是天與咒縛。也就是說, 他很可能是跟禪院家有關系的人。

是禪院家有關系的人, 與自己長得像。

不是沒有其他的可能。這些年沒有人對他提過甚爾這個名字, 但是“伏黑”這個姓氏, 可是實打實地跟着他和姐姐津美紀度過了那麽多年的。

伏黑甚爾。

會是這個男人嗎?

腦海中對于多年之前離開的這個男人的印象早已模糊不清,唯一記得的,只有他是個抛下了他和津美紀的、不負責任到不知道死在了哪裏的父親。

伏黑惠緊緊地盯視着宇智波帶土與伏黑甚爾纏鬥的身影,雙手不知不覺緊握成了雙拳。

還沒等他将自己混亂的思緒理出一個結果,那邊的兩個人忽然停手了。

他們以伏黑甚爾的一記沖着宇智波帶土的脖頸為目标的踢擊為契機,分開了一段距離,在沖擊力下滑退了數米後,維持在了互相對峙的局面。

兩個男人之間的空氣沉默了一陣子。最後居然還是伏黑甚爾率先開口,打破了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氛圍。

“你,雖然能使用不尋常的力量。”嘴角有疤的男人停頓了一下,眯着眼睛打量了奇裝異服的宇智波帶土半秒,才接着說,“但你不是術師吧?”

“非要說的話,算是忍者。”宇智波帶土回答道,側眼抱臂看他,然後似乎有點遺憾地問出了一個除了豬野之外都始料不及的問題,“你的體術很不錯,可惜了,是個死人。肉身降靈還能維持多久?”

“原來還算是同行。你不是術師,我就懶得殺你了。”伏黑甚爾無甚意味地笑了一下,懶懶地說,“沒有賞金又沒有酬勞,不做無用功。至于降靈還能維持多久……”

黑發男人踢了一下腳邊老太婆詛咒師的屍體,露出了一個有點惡劣的笑:

“你問她還差不多。我怎麽知道。”

“不繼續了?”宇智波帶土說,“你看起來也很手癢吧。”

“不了。”

伏黑甚爾走過他身邊,懶洋洋地背着他擺了擺右手,簡單地拒絕了。

他沒有說原因,宇智波帶土卻像是知道他要去做什麽一樣,只是站在原地側身看着,沒有阻止他。

伏黑惠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變得渾身僵硬。他看着名為伏黑甚爾的男人一步一步地走到面前,卻生不出任何想要挪動腳步逃開的心思。

他這才注意到剛才跟宇智波帶土對話的時候,這個男人原本漆黑的眼白已經變回了正常的白色。這讓身為降靈術的産物的他,看起來仿佛一個活着的人,面容也與伏黑惠看起來更加相似了。

“你叫什麽名字?”

男人淡淡地問他,臉上剛才敷衍的笑容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印着陳年傷痕的唇角向下撇着,顯出幾分淡漠來。

“……?”伏黑惠看着他的眼睛,雖然疑惑,卻隐隐有了些預感,不由自主地回答了他的問題,“……伏黑……”*

“不是姓禪院啊。”男人擡起了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攏,如同一把利刃一般、狠狠地插進了自己的太陽穴裏,“那太好了……是我起的名字。”*

鮮血四濺,紅白之物順着臉頰向下淌。看着就覺得錐心般痛苦的時刻,那個與自殺無異的男人卻在笑,臉上的笑容沒有因為疼痛而存在一絲的扭曲,反而比之前的任何都笑得真心,仿佛那個再簡單不過的答案已經讓他釋然。

或許這個男人在想,當年死前對于六眼小鬼的囑托還是有價值的。

只是一句話的功夫,卻讓自己深愛的兒子擺脫了他深深地厭惡着的那個姓氏。

“……父親。”

溫熱的血滴濺在臉上。

伏黑惠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地叫出了這個暌違已久的、在自己的生命裏缺席了太久的稱呼。

他的聲音随着伏黑甚爾的倒下輕輕落在地上。

血跡肆意流淌,降靈的效果很快就消失了,躺在地上的屍身,變成了之前那個婆婆模樣的詛咒師用來降靈的媒介、她名義上的孫子。

“□□情報的覆蓋效果已經消失了。”宇智波帶土踩着鮮血回到他們身邊,無所謂地說,“都死得透透的,別看了。至于你想看的那個,早就是死人了,還是死在你熟悉的人的手裏的。”

“……?”

伏黑惠愣了一下,沒能從之前莫名的低落情緒裏掙脫出來,只是有些疑問地看了過去。

宇智波帶土對上他的目光後,不知為何停頓了一瞬間,才移開視線,“啧”了一聲,對誰殺了生前的伏黑甚爾避而不談,只是說道:

“別看了,你爹他也不虧。死前帶走了對夏油他們很重要的一個人,還順便将你安頓好了,他可不是血賺。走了,你們是不是還有一個小姑娘?”

家入硝子坐在涉谷範圍的某個秘密急救場所外抽煙,她身邊是負責保護她安全的夜蛾正道。

“還沒有找到豬野、虎杖還有伏黑他們嗎?”東京校目前的校長、夏油傑五條悟家入硝子曾經的班主任一級術師夜蛾正道,正皺着眉頭聽分布在涉谷範圍內的咒術師們遞上來的情報,“再找找看,肯定有問題。有可能是敵方的術式将他們隐藏起來了。”

家入硝子表情淡淡地聽着,向着空中吐出了一股灰白的煙霧,看着它在眼前漫開。

“沒事,辛苦了。”夜蛾正道挂了電話,轉向家入硝子這邊,背着手說道,“硝子,這次多虧了你到場,伊地知的性命才能保住……”

家入硝子有一耳朵沒一耳朵地聽着,在心裏也大概概括了一下現在的情況。

七海建人将被詛咒師襲擊的伊地知為首的幾位輔助監督還有生命跡象的高專方的人員送回了他們這邊,家入硝子才能及時使用反轉術式将他們救活。而夜蛾正道能頂着壓力做出把擁有着珍貴的治療能力的家入硝子調遣來涉谷戰場的決定,也是十分不容易的。

一旦他們現在藏身的地點暴露,敵方第一個狙擊的肯定就是硝子所在的地方。于是身為一級術師的夜蛾正道并不能投入戰鬥,而是在此處保護沒有任何戰鬥能力的她。

但硝子的到來除了減少珍貴的術師的折損率之外,其實還有一個好處。

原本被同伴的受傷絆住了超強戰力之一、一級術師七海建人,被完全解放了。現在他應該已經趕往涉谷各處的膠着戰場,去進行解圍了吧。

“……你前段時間不是戒煙了嗎。”

回過神來時,學生時代就很關心他們的老師夜蛾正道已經在墨鏡後凝視着她,說出了這樣的話。

家入硝子用食指和中指夾着燃燒中的香煙,笑了笑,說道:

“只是忽然回想起了一些學生時代的事,有些感慨罷了。”

夏油傑和五條悟還是最強搭檔的時候,學生時代的家入硝子也抽煙。她又想起了夏油最後給她在街頭點的那支煙。夏油,五條。最近在難得的空閑時候總是頻繁地想起他們兩個,也真是件怪事。說起來,都怪五條那些亂七八糟的夢吧,每次做完還非要說給我聽,好像不說就會寂寞一樣。

家入硝子感到有點好笑的搖搖頭,嘴裏的煙草味卻不知為何變得苦澀。

她尚還未察覺異樣,她身旁的夜蛾正道卻直起了身子,發出了驚訝的聲音。戰鬥經驗的一級術師在不知何時已經擺出了臨戰的緊繃姿态,家入硝子側眼看去,待在夜蛾的背後,穿過老師結實的肢體,看見了空氣中逐漸綻開的漩渦紋路中,吐出了四個人影來。

“你就待在這裏吧,別去了。”宇智波帶土站定在這個陌生的、仿佛醫療室一般的空間裏後,十分自如地放開了豬野,指揮他去那邊傷號們的床邊上坐着,“虎杖和伏黑我還要帶走。”

他簡單地說了兩句,目光轉向被夜蛾擋在背後的家入硝子,手指隔空點了點她,宣布道:

“你也要跟着一起去。讓我想想,是叫家入硝子吧?聽說你是這裏唯一的醫生。”

“你是誰?”

夜蛾沒有管他的胡言亂語,只是把硝子護得更緊,沉聲問道。

身為一級術師的他很敏銳地察覺到了這個男人身上可怕的威壓。這是十分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因為夜蛾居然從眼前這個陌生的黑發男人身上感覺到了在高層發怒的五條一般的危險性,這簡直是難以想象的一件事。

這是一個很難戰勝的對手……他點名要帶走硝子。

“不要緊張。”宇智波帶土像是看透了他的情緒,卻懶得解釋,只是簡單地說了一句話,“我受夏油的囑托而來,他跟我交易的內容是要在這場變故中保護他重要的人。你們也是吧?他的同級生家入硝子,還有這個紮玩偶的大叔……我記得你是夏油傑和五條悟的班主任是吧?要一起去嗎?”

夏油……傑?是傑的囑托?可是傑不是已經……

騙人的話也不用編那麽離譜的話語吧。所以……這個人說的,大概率是真的?

夜蛾正道聽見了逝世一年了的誤入歧途的曾經的學生的名字,思緒有些混亂。

看來這次涉谷的亂局,與傑也有關聯啊。悟真的沒問題嗎?

他沒有注意到的是,他身後的家入硝子卻像是聯想到了什麽一樣,指尖将香煙的海綿濾嘴一下子捏癟了。

“都說了我沒有敵意。”宇智波帶土等了幾秒等不到回答,又有些不耐煩。現在時間經不得蹉跎,他只能加快動作催促,“不信你問問這兩個小子,我有對他們幹什麽事嗎。還不是跟個保姆一樣護着他們,帶着他們跑來跑去。”

“對。”虎杖悠仁有點不好意思地繞繞後腦勺,讪笑着回答,“帶土先生似乎沒有惡意……雖然我也不知道他要幹什麽啦,但似乎是要帶我們去找五條老師和那位夏油先生哦。”

“這個人。”向來冷靜細致的伏黑惠看了這個陌生的男人一眼,雖然額頭還密布着細汗,臉色有些蒼白,卻還是做出了判斷,“暫時可以信任。”

“好。”家入硝子伸手撥開夜蛾正道,從他背後走了出來。她随手在旁邊的扶手上按滅了煙頭,将棕色的長發撥到身後,主動走到宇智波帶土面前,幹脆地回應道,“我跟你去找他們。”

“硝子!”

夜蛾正道在背後喊她。

“沒事的,夜蛾老師。”家入硝子淡然地說,已經做出了對于常年蝸居高專不出的她相當冒險的決定。她拉上了宇智波帶土伸出來的右手,隔着手套握住了他的手腕,“我也不能逃避屬于我的責任了。”

宇智波帶土對待女醫生還算紳士,特地囑咐了拉住了家入硝子另一邊肩膀的虎杖要注意保護她,才重新轉頭問夜蛾正道,再度确認了一遍:

“大叔,你真的不去嗎?”

夜蛾正道懂他的潛臺詞。他也很想親眼看看無故再次複生的昔日學生,卻還是為了責任,選擇了留下:

“我相信悟能搞定那裏的。我就留在這裏保護這些受傷的人士,不去了。”

宇智波帶土點點頭,帶着家入硝子、虎杖悠仁和伏黑惠,直接離開了。只留下看着他們憑空消失的夜蛾和豬野面面相觑。

“要去嗎,去五條悟和夏油傑那裏?”

再度移動到新的目的地時,宇智波帶土說出口的依舊是言簡意赅的邀請。

剛才制服了襲擊釘崎野薔薇和輔助監督新田的詛咒師的七海建人皺眉看着他們,目光分別落在抓着各自手腕的家入硝子、虎杖悠仁和伏黑惠上,一時搞不清楚是什麽情況,甚至以為他們三個集體被這個陌生的男人綁架成了人質。

打破了他的懷疑的,是虎杖沖他不好意思卻很開朗地笑了出來,叫了聲“七海海”,性格冷靜細心的伏黑和很少出現在外界的家入也對他點頭打了招呼。

野薔薇更是直接沖着那個打扮奇怪的紫袍男人的臉叫了出來:

“你不是上次那個宇智波帶土嗎?!這次的妝面和裝備都更齊全了啊!”

等等,沒記錯的話,釘崎喊出來的是某個漫畫角色的名字吧?這家夥是來參加涉谷的萬聖節□□……不對,是混入了萬聖節□□的不明身份的術師嗎?

七海推了推眼鏡,很快做出了決定。

“你是夏油先生的合作者吧。”之前同樣在與虎杖悠仁的短暫集會中獲得了來自機械丸的情報的七海建人陳述了自己的推測,“我去。”

“廢話。”釘崎野薔薇更是很快做出了決定,以一種飒爽又信任的表情握住了伏黑惠的手臂,對着他和虎杖說,“你們都決定了吧?我怎麽可能不去。”

“不錯。”宇智波帶土為他們的幹脆贊了一句,囑咐道,“別松開手,不然我可不保證你們會掉到哪裏。”

一行人再次在原地消失了。

枷場菜菜子和枷場美美子在涉谷車站中小心翼翼地潛行着,她們的身上藏着數根被封印過的宿傩的手指。

她們的計劃是如果五條悟被完全封印後那個假貨不遵循約定歸還夏油大人的遺體的話,就去拼死喂虎杖悠仁手指、引出詛咒之王兩面宿傩,以剩下的手指為籌碼去請求他殺掉那個混賬,讓夏油大人安心。

虎杖悠仁進入車站了嗎……?

她們精神緊繃,悄悄地在隐蔽處潛行着。這片戰場上的家夥許多都有随時殺掉她們的實力,去請求兩面宿傩也與與虎謀皮無異,菜菜子和美美子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夏油大人的安息,比她們的生命要重要得多。

懷抱着這樣的信念,兩姐妹在車站中穿行着,眼前的空間卻忽然出現了一個漩渦狀的扭曲紋路。

“菜菜子,小心!”

美美子反應很快,将抱着玩偶的黑發的姐妹攔在身後,舉起了含着術式的手機,做出了随時要逃跑和防禦的架勢。

“丫頭們,跑什麽。”宇智波帶土從漩渦中顯出身形,抱臂問道,“你倆就是夏油的女兒吧?他叫我來接你們。他本人現在正在B5F試圖跟五條悟一起搞定那個假貨吧,怎麽,要一起去看看嗎?”

“……真的?”

兩個姑娘瞠目結舌,幾乎說不出來話。

夏油複生的消息讓她們整個人都在顫抖,不知道是在欣喜,還是在恐懼面前這個家夥在騙她們。過度強烈的情緒使她們的身體發抖,呼吸也淩亂起來。

“不需要懷疑吧。”宇智波帶土挑眉,就這樣看着她們,居然還算耐心,“還能見上你們真正的夏油爸爸一面,不是應該高興嗎?”

兩個姑娘沒有留意到他的措詞,帶着就算是騙人也要試試看的氣勢義無反顧地一左一右牽住了他的袖口。

倒是七海建人和家入硝子注意到了宇智波帶土的話語中的細節,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宇智波帶土沒有給他們仔細思考的機會,帶着這一串人再次發動神威,消失在了空氣中。

再次腳踏實地的時候,衆人的眼中映入的已經是一片狼藉的B5F的景象。

地板開裂,失去意識的人群被弄得亂糟糟的東倒西歪,到處都是改造人的血液和殘肢,還有舉目可見的品種各異、形狀奇異的咒靈。

三個男人正在B5F的中心對峙,其中一個白發黑衣,顯然正是五條悟。

剩下兩個長得一模一樣,同樣是漆黑僧袍和五條袈裟的裝扮,唯一的區別是身周環繞的咒靈的種類,以及腦門上有無縫合線。

菜菜子美美子一站穩,就看見了那個站在五條悟身邊的身影,眼睛一亮,激動到幾乎要扯出哭腔的“夏油大人”正要叫出口,虎杖悠仁也正要跟他們的五條老師打招呼,迎面而來的一句話就把他們定在原地,完完全全地噎住了。

“五條悟。”那個有縫合線的冒牌貨叫着咒術界最強的名字,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輕柔語氣,說出了各種意義上都相當恐怖的一句話,“你真的忍心,把這具親吻過你、與你纏綿過的,屬于昔日戀人的身體,用自己的手,再次毀滅殆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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