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校園霸淩
克拉克手握着方向盤,那一段記憶就像是昨天發生一般清晰——
隐隐約約的痛哼聲傳入克拉克的耳中就仿佛雷聲一般清晰,克拉克幾步走出衛生間走到教學樓的走廊裏,順着悶哼的聲音看過去,視線毫無阻攔地穿過教學樓邊的樹林,聚焦在體育館東南角的那個儲物室裏。
克拉克吸了一口氣,他罵道:“該死的。”克拉克徹底關閉了手腕上表式紅太陽輻射儀。
體育館東南角的儲物室大門緊閉着,門把手上纏着粗重的鐵鏈子,一把黑色的大鎖将鏈條鎖緊在一起,儲物室裏整整齊齊堆着四堆綠色的跳高防摔墊,臨近門口的那一堆散落開來,其中一個跳高墊子落在距離門口半米的位置,那這個綠色的墊子上蜷縮着一個赤/裸的肥胖的男孩子。
克拉克一眼就認出了那個蜷在跳高墊上小胖子的身份,這個小胖子叫做傑克.庫克,是他生物課的同學,在克拉克的印象裏,庫克長得極胖,穿得衣服總是加大款的松松垮垮的,即使是這樣,他肚子上三大層疊起來的大肚腩也十分的顯眼。
由于過于肥胖加上白人本就汗腺發達,庫克只要活動一下就會散發出一種濃重又刺鼻的汗臭味。但是這個小胖子很愛幹淨,他也知道自己的情況,所以總是準備了一大包薄荷濕巾,時不時就把自己擦擦搓搓一番。
小胖子有些腼腆,有人和他說話胖嘟嘟的臉頰上就起了兩團紅暈,說起話來細聲細氣、溫溫柔柔的,很讨女生的喜歡。而且,和那些社團小子完全不同,庫克很愛學習,三月份的時候他就拿到了堪薩斯州州立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所以,這個總是抿着嘴笑的小胖墩溫溫軟軟的,是個再也實在不過的小可愛。但放在高中這種複雜的環境裏,他确實是處于食物鏈的底端。
而此時,這個總是腼腆笑着的男孩光着身子,身上傷痕遍布淤青,雙手雙腳被他撕碎的衣服緊緊地綁在身後,嘴上貼着的膠帶被他努力地頂出了一個縫隙,但這一點縫隙不足以讓他發出求救的聲音。
而他身上的淤青有棍子打的,有繩子抽的,有腳踢的,甚至還有石頭砸的。
庫克只是動一動身子掙紮一下,身子上的淤青擦過粗糙的跳高墊子,庫克就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被肥肉擠成一條縫的眼睛飙出兩滴眼淚,克拉克垂在腰間的手緊了緊,他毫不猶豫邁開步子朝着體育館跑去。
一邊跑着,克拉克一邊竭力冷靜下來,他沒有直接朝着那個堆放跳高墊子的儲物室跑去,而是繞道從正門跑進了體育館裏的室內籃球場,然後從室內籃球場的另一個出口穿過走廊往東南方向的出口走去。
然後,克拉克腳步重重地踏在地上,特意讓庫克能夠聽到他的聲音,果然,被綁在儲物間裏的庫克竭力發出大力的嗚嗚聲,克拉克大喊一聲:“有人嗎?”
“唔……嗚嗚嗚……”
“天啊,儲物室裏怎麽關着人!”克拉克發出故作驚訝的呼聲,然後對着門裏大聲說道:“你等等,門被鎖上了,我去找把消防斧子來,給你開門,別着急!”
“唔……嗚嗚嗚……”克拉克的視線穿過儲物室的門,看着赤/裸的小男孩發出近乎于絕望的悶哼聲,他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毫無聚焦地盯着儲物室的門,既有充滿了期待又包含着恐懼。他的模樣太過于狼狽,太過于凄慘,他想被人發現,又想一個人就這麽死在儲物室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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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克跑開又跑回,手裏拿着消防斧子和他扯下的窗簾布,克拉克舉起消防斧一揮而下,鋒利的斧刃一下砍斷了鎖着儲物室大門的鐵鏈,克拉克一步邁入儲物室,他把手裏的窗簾布一抖,深藍色的窗簾布蓋在了校園霸淩的受害者身上,庫克蜷着身子,眼睛瞪得大大的,卻是滿眼的淚水。
克拉克繞到被捆得結結實實的庫克身後,手抓着斧刃的背面,小心地割開捆着庫克雙手的他的衣服,然後是捆紮得緊緊的腳,然後他把虛弱的庫克扶了起來,庫克一只手兜着遮住身體的窗簾布,一手擡起來撕掉了封住他嘴巴的膠帶。
克拉克單膝跪在狼狽不堪的庫克身前,問道:“你……還好吧?”
庫克呆滞地坐在跳高墊子上,垂着頭,聲音悶悶地應了一聲,鼻音重重的:“不好,我一點也不好!肯特,我……我該怎麽辦?”
“那群混蛋……”庫克發出一聲大聲的抽泣聲。
克拉克擡起手,按住庫克的肩膀,庫克慢吞吞地擡起頭,克拉克說道:“報警。”
庫克大口喘了幾聲,他把頭深深地埋了下去,他擡起雙手,窗簾布滑了下去,兩只手死死地捂住臉,他虛弱又痛苦地嘆了口氣,說道:“沒用的,肯特,我被那群混蛋欺負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而我上一次報過警,警察局裏的那些人都是和那些混蛋是一夥的,我這次……”
庫克吐出一口氣,說道:“原來他們只是搶我的錢,把我當沙包,而我這次,這次……他們不僅揍我,還脫光我的衣服,撕碎我的衣服,把我綁在這裏,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就餓死在這裏了,就是因為我上次報警了。”
庫克看起來十分的凄慘,但實際上,他現在受的傷尚不足以達到刑事立案的輕傷。
克拉克凝視着癱軟着坐在跳高墊子上的庫克,窗簾布只遮住了男孩關鍵部位,而其他的位置遍體鱗傷遍布青淤,庫克渾身都是汗水,臉上淚水混着汗水看起來格外的狼狽,克拉克很清楚庫克口裏的那群混蛋是誰,準确的說那群混蛋的頭頭是誰。
安德森.卡維爾,小鎮上最有錢的卡維爾一家唯一的孩子,一個逃學、打架、抽煙、喝酒、飙車的霸道混蛋——這群混蛋距離罪犯僅有一步之遙,但又偏偏不是能夠被法律懲治的罪犯。
而目前,堪薩斯州尚沒有用于懲治校園霸淩的法律。
克拉克長長地嘆了口透氣,庫克低着頭,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克拉克想做點什麽,但他又很清楚,他什麽也做不了。
克拉克拍了拍庫克的肩膀,聲音輕輕地說道:“我送你回家吧,庫克,你拿到了堪薩斯州州立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離開這裏,噩夢就結束了。”
“嗯,”庫克發出悶悶的鼻音,他扯了扯搭在身上的窗簾布,小胖子垂着頭,鼻音重重地說道:“我……謝謝你,肯特,我……我也是這麽想的。”
克拉克站起身,小胖子低着頭,眼睛自卑地盯着跳高墊邊的水泥地面,這個小胖子被一種難以形容的氣氛包圍着,他是校園霸淩的受害者,但他卻沒有因為這種淩/虐侮辱似的霸淩行為産生極端負面的情緒,反而,他努力躲避被欺淩,勇敢地反抗。
就像是被暴雨淋塌的向日葵依舊直起腰板朝着太陽一樣。
“肯特?”庫克悶悶地喚了一聲。
“怎麽了?”克拉克說道。
庫克移開視線,盯着牆角爬過的螞蟻,說道:“我儲物櫃裏還有套備用的衣服,以便我汗濕之後能夠替換,你能幫我拿過來嗎?”
“沒問題,在這等我,”克拉克問道:“鑰匙呢?”
庫克還是低着頭,說道:“我把鑰匙放在了我的儲物櫃和地面的夾縫裏,我把東西放在13號櫃子,沒……沒人願意用這個不詳數字的櫃子。”克拉克忍不住嘆了口氣,很明顯庫克甚至今早到學校來,就做好了被欺負的準備。
“我去幫你拿,”克拉克盯着庫克頭發的腦旋圈,說道:“你一個人待在這裏,別幹傻事。”
庫克垂着頭,飛快地搖搖頭,說道:“不會的,像你說的,我馬上就去讀大學了,怎麽會幹傻事呢?”
克拉克深深地看着喪氣的庫克,轉身走出儲物室,朝着教學樓走去,他一邊走着,一邊聽着庫克的心跳聲,小胖子在他離開之後,發出一聲大聲的啜泣聲,就像是迷了路的小獸發出的哀嚎一樣。
克拉克覺得自己心頭就像壓了一塊石頭一樣,沉甸甸的,但他又什麽也做不了,以他接受的教育,既不能用不能擺上臺面的手段整治那群混蛋,而現有的法律也無法懲治那群混蛋的行徑,最讓人厭惡的是,小鎮的警督早就成了卡維爾一家的代言人,他對卡維爾家孩子的行徑幾乎視而不見。
克拉克走到儲物櫃,他耳邊傳來庫克輕輕的啜泣和窸窸窣窣擦拭眼淚的聲音,克拉克從儲物櫃和地面的縫隙裏摸出鑰匙,從儲物櫃裏拿出塑料袋子裝着的幹淨衣服,克拉克刻意放慢了腳步,他提着塑料袋子走回儲物室裏。
克拉克看着屈膝坐在跳高毯子上的小胖子明顯精神了些,躲着他,庫克把臉上的淚痕汗漬都擦幹淨了,克拉克把衣服放在庫克的手邊,說道:“我在外面等你。”
“謝謝,”庫克終于把低着的頭擡了起來,他那雙被肥肉擠着的小眼睛認真地盯着克拉克,說道:“肯特,你是個好人。”
克拉克鼻子裏呼出一口氣,扯着嘴角笑了笑:“我別的……也幫不了你,今天我要是稍微注意一點,你也不會被他們欺負。”
布魯斯老爺做的紅太陽手表輻射儀太過好使,這讓打籃球的克拉克一點也沒有聽到欺負人的動靜。
小胖子眼睛瞪得大大的,說道:“幸虧你沒聽到,他們有五個人呢,我胖,他們就是欺負人,我哭得厲害些他們下手就不會那麽狠了!”庫克飛快地伸出手,握住克拉克的手腕,說道:“要是你來幫我,我怕他們動真格的!”
克拉克擡起手,摸了摸小胖子濕噠噠的頭頂,說道:“換好衣服,我送你回家。”
“嗯。”庫克悶悶地應了一聲,看着克拉克走出儲物間,虛掩上門。
小胖子垂着頭,抱着自己蔫唧唧地跟在克拉克的身後,克拉克拽着庫克的手腕,拉着自卑又怯懦的庫克走到停車場,拉開自己轎車的副駕駛車門,調整了一下副駕駛位和車架的寬度,輕推了一下庫克,庫克坐進了副駕駛位裏,一聲不吭地系好了安全帶。
克拉克坐上了駕駛位,問道:“你家在哪?”
庫克擡起頭,飛快地看了眼克拉克,又低下頭,報了個地名,小胖子動作僵硬地轉過頭,就那麽盯着窗外。克拉克發動了汽車,克拉克手握方向盤,目視前方,就聽見側着身子不看他死盯着窗外的庫克的心跳聲慢慢地變得快了起來。
“砰砰砰砰砰。”伴随着變快的心跳,是庫克開始大口大口的呼吸——克拉克覺得庫克肯定有什麽難言之隐無法簡單地說出口。
克拉克用餘光打量着庫克,忍了忍,正在他忍不住要開口詢問的時候,就看見庫克猛地轉過頭,一副鼓足了勇氣的模樣,大口吸了一一口氣,說道:“肯……肯特,在學校裏,我最……最喜歡的就是你!”
克拉克覺得自己的腦門上,緩緩地升起了一個問號。
克拉克的超級大腦飛速地運轉起來,庫克對他說的話充滿了誠摯的情緒,克拉克努力地組織語言,拒絕一個受到傷害又內向的,明顯鼓足了勇氣才說話的羞赧的介乎于少年與青年之間的男孩。
遭受暴擊的直男和緩慢重啓的暖男僵硬地打了打方向盤,穩住了偏移了0.1度的轎車。
克拉克微微側過頭,只是張了張嘴,就看見庫克有些着急又鼓足了勇氣說道:“你別說,我……聽……聽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