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ONE

◎一陣煩躁◎

周六,天氣格外晴朗,白雲堆在天邊。

星爵桌球俱樂部,一群人聚在那打桌球。

陳西湛懶咬着煙,剛打進一顆紅球,聽見兜裏的手機在響。

他摸出來看了眼,接起。

通常他接電話,不會先開口,等對方講話。

傅華梅入耳一陣重金屬音樂,蹙起細眉,“在哪兒呢,這麽吵。”

“外面。”

“知道你在外面,外面哪兒啊,大周末的也不知道回家。”傅華梅碎碎念道。

“學校附近。”

“那正好,你不忙的話,去你舅舅家看看桁桁,桁桁這兩天發燒,我也是剛剛看了你舅媽發的朋友圈才知道,我人現在在江城,等會要演出,沒辦法去。”傅華梅道。

陳西湛道:“行。”

挂了電話,陳西湛将手裏的球杆丢給旁邊的人。

“老湛,不打了?”黃斯金問。

陳西湛淡嗯了聲,“有事。”

“靠,我才剛來,想跟你對一局呢。”尹溫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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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斯金道:“下次咯。”

陳西湛手裏的煙還剩下一半,沒繼續抽下去,撚滅,丢煙灰缸裏,對衆人道:“走了。”

傅賢禮家就在明大附近,離星爵俱樂部更近些,步行過去幾分鐘。

下午,太陽逐漸往西邊垂落。

陳西湛到傅賢禮家時,傅賢禮并未在家,只有舅媽和他的小表弟傅思桁在,兩人正準備吃晚飯。

“來都來了,吃完晚飯再走吧。”舅媽将陳西湛留了下來。

飯桌上,陳西湛目光落在傅思桁的小臉上。

傅思桁今年八歲,上二年級,因為能吃,臉上都是肉,但今天看起來胃口沒那麽好,捏着勺,将面前的皮蛋瘦肉粥攪了半天,才喝下去兩口。

見陳西湛在看小桁桁,李巾茹道:“他好多了,前天才叫嚴重。”

“怎麽弄的。”陳西湛問。

“愛吃冰淇淋呗,在學校小賣部連吃了三根,晚上回來又怕熱,把房間的空調開17度。”說到這,李巾茹話匣子就打開了,将小胖子的“光榮事跡”跟陳西湛數落了一通。

因為陳西湛總以單音節回應,反應比較淡,李巾茹才漸漸打住,後面拿出一沓紙來看。

“正好你今天過來,幫舅媽參謀參謀。”

陳西湛掀眸。

李巾茹将幾張表遞給他,“這些啊,都是你們明大的學生,小桁桁他這數學成績太差,回回不及格,這說出來,誰相信他爸是明大校長啊,你舅舅和我就想給他找個家教老師,專門給他補補數學,找外面的,不如就找明大的呢,明大不是有不少學生想勤工儉學嗎,你舅舅就給我推薦了幾個條件很優秀的。”

“你看看。”

陳西湛目光落在那幾頁紙上,原本随意浏覽,在翻到第三張時,視線一停。

這些報名表上,都貼了報名者的兩寸照片。

藍底,人像清晰。

女孩紮着馬尾,皮膚很白,五官驚豔到讓人一眼記住。

名字那一欄,寫着:葉桑。

陳西湛往下看,視線再一停。

GPA:3.92

成績排名:年級前3%

眉骨輕動。

見他目光在這張停留最久,李巾茹湊過來,“這個小姑娘老好看了,長得一點不像學霸,學習成績卻那麽好,均績3.9啊,你舅媽我當年都沒這麽厲害。”

“還有你看看她,大一拿了這麽多獎學金。”

學業特等獎學金。

學業優秀獎學金。

新生一等獎學金。

文藝優秀獎學金。

公益愛心獎學金。

創新創業獎學金。

感覺能拿的,都被她拿了。

陳西湛懶慢将這張簡歷抽出來,落到最上面,眉微挑,“那舅媽還在猶豫什麽。”

李巾茹道:“其他的也很優秀啊,你看這個,是數學系的,GPA也是3.9幾,大三,你們明大的學生都老厲害了,還有這個……”

小胖子捏緊手裏的勺子,忍不住冒了一句:“我病還沒好,你們就急着給我找什麽家教,還是人嗎?不覺得殘忍嗎?”

李巾茹回頭,“不。覺。得。”

“……”

“小湛啊,你再看看這個……”

李巾茹基本上都口頭介紹完了,對陳西湛問:“小湛啊,你覺得選哪個好點?”

其實是因為都太優秀了,她才這麽糾結的。

陳西湛收拾着碗筷,漫不經心地道:“選最漂亮的那個。”

周四,早晨的空氣清新,飄着淡淡的花香。

下了法理學課,葉桑将課本收拾進包裏,準備前往理學樓上下一節課,手機振了下。

植物的語言課程大群,老師@了大家。

錢真弘:【這門課在室外上,地點:桃李園@所有人】

學姐推薦這門課的時候,就說過這門課會有一兩節在室外上,果不其然。

法學樓裏桃李園距離挺遠,葉桑覺得自己多半會遲到,正急急忙忙的,手機又振了下。

錢真弘又發了一條。

【考慮到桃李園位置遠,允許大家遲到五分鐘。】

葉桑松了口氣,從包裏掏出鑰匙,解開自行車的鎖。

長發飛揚,往桃李園騎去。

她來到桃李園時,已經到了不少學生,錢真弘坐在一個涼亭裏,慢悠悠品着保溫杯裏的茶。

“到了的同學來這簽個到!”錢真弘的助教手裏拿着一張簽到表,對大家喊。

葉桑鎖好車,排到簽到的隊伍後面。

覺得有些熱,将頭發往後撩了撩。

她後悔了,今天應該把頭發紮起來,因為起晚了忙着趕早課,當時就沒将頭發紮起來。

現在身上沒發圈。

很快排到葉桑,她從前一個同學手裏接過筆,在表上找自己的名字。

剛打上勾,聽見有人吹了聲口哨,喊他:“葉桑!”

擡頭,是黃斯金,他身旁是陳西湛,兩人個子高大,在人群中很顯眼,似乎才剛到。

“順便幫我們簽個到呗。”黃斯金說。

葉桑點了下頭,低頭找黃斯金和陳西湛的名字。

兩人是大四的,學號13開頭,排在很前面,很快便找到,葉桑分別在他們的名字後面打了個勾。

簽完到從亭子裏走出來,黃斯金和陳西湛走到她面前。

“謝了啊小學妹。”黃斯金道。

葉桑道:“沒事。”

見人差不多都到齊了,錢真弘從亭子裏走出來,他道:“這節課呢,內容主要是觀、察、植、物,你們以小組為單位,随便逛桃李園,可以對桃李園裏的植物進行拍照,不得随意破壞,這堂課,你們除了觀察植物這個任務,還有一個任務是,在桃李園裏裝半杯土,要下課時,我會給每個小組發四粒銅錢草的種子,你們拿回去就用今天裝的那半杯土對銅錢草進行種植,小組成員輪流照顧,最後一節課,你們将成果帶來教室,我會打分,大家聽清楚了嗎?”

“老師,為什麽是銅錢草啊?”有同學問。

錢真弘笑:“沒為什麽,單純因為銅錢草有個‘錢’字,寓意又好,誰不想種銅錢呢。”

傳來同學們的笑聲。

“老師,能不能多給幾粒啊,萬一給種死了怎麽辦。”

“多的不給,do、re、mi、fa,4在音符裏是‘發’的意思,寓意多好啊,就給4粒。 ”錢真弘又幽默了把。

“好了,小組組長來孫助教這領紙杯。”錢真弘道。

葉桑這組的組長是陳西湛,大家等他去領完杯子,聚到一起。

“我們……先去觀察哪?”張薇薇問。

黃斯金道:“随便啊,我看前面那棵樹就挺值得觀察的。”

前方有顆榕樹,樹幹尤其粗壯,枝繁葉茂,黃斯金話落不久,有幾個小組都朝那顆榕樹走去。

“看中”這顆榕樹的人不少。

一直沒怎麽說過話的陳西湛出聲,“去人少的地方。”

張薇薇道:“可以。”

黃斯金笑了下,指了個方向,“那去那邊咯,那邊沒什麽人去。”

桃李園是明大最出名的一處風景勝地,周末會對校外的游客開放,這裏種滿桃樹和李樹,有一片碧綠的池塘,水下養了一群錦鯉,夏天,池塘中長着一朵一朵的荷葉,荷葉翠綠,葉片寬大。

正閑逛着,葉桑發現陳西湛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她身旁,修長的腿懶懶邁着,忽喊了她一聲:“小學妹”。

音質偏淡,沒什麽起伏。

葉桑頓了下,轉過頭。

陳西湛沒說什麽,神色依舊是那麽冷淡拽酷,手裏的紙杯朝她遞過來,稍擡了下濃眉。

葉桑仿佛從他沉默的神色看出“我拿累了,換你來拿”這個意思,遲疑了一下,接過。

陳西湛也沒說謝謝,好像理所應當似的,擡腳繼續往前走。

葉桑沒多想這個事,一個小紙杯而已,拿着并不費多少力氣,他不想拿,她拿也行,跟着繼續往前走。

錢真弘說“觀察”,然而認真貫徹這個事的學生不多,捏着一根樹枝在那瞅半天多傻,大家更多地是在那聊天,瞎看風景。

葉桑倒是對這個事感些興趣,她手機裏多了一片樹葉的照片,也多了一朵快蔫掉的花兒的照片。

黃斯金在那邊跟張薇薇和楊月都聊起游戲了,她蹲在一堆雜草邊調攝像頭。

風輕雲淡,桃李園盛景如春。

陳西湛插着兜,立在一旁,側過臉,視線落在葉桑身上。

入眼,是她那一頭細軟烏黑的長發,還有妖豔衆生的側臉。

這副認認真真的模樣,讓陳西湛心頭一陣煩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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