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情投意合

第六十一章 情投意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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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茶後, 司滢跟着山子往乾清殿去。

宮道的風直撲面門,山子扁着嗓門提醒她:“姑娘做些個準備,這事兒吧,恐怕不大順利。”

司滢反抓着袖子, 默默地想, 八成是皇帝老兒不肯點頭了。

走出一小段路後被人喊住, 司滢轉身,發現淑妃跟了上來。

淑妃還帶着小皇子:“彥兒方才一直睡着,還沒來得及去禦前, 我順便帶他去請個安。”

小往幾句,一道向乾清宮去。

等進了殿裏頭, 卻發現不僅太後來了,泉書公主也在。

再看皇帝,雖然剛從漏水的船上撤回宮, 但好像沒怎麽吓到, 又或許受了驚吓,可河東降雨的事令他振奮好些, 總之沒再躺着見客,而是穿了鞋坐在太後旁邊。

只是兩道眉毛湊作一處,看見小皇子的時候,才稍稍松開了些。

“怎麽把彥兒帶過來了?”皇帝問。

淑妃給太後與皇帝各請了安:“昨夜裏彥兒哭鬧不休,幾乎徹夜未眠,所以這趟睡了好長時辰,才醒的。他皮得坐不住,正逢臣妾聽說陛下好些了, 便想帶他來禦前走一趟, 看陛下能否哄得住他。”

昨夜皇帝遇險, 皇子哭鬧不休,很難不令人想到父子間那份藏在血脈裏的感應。

皇帝明顯被觸動,只是很猶豫:“朕不懂怎麽抱孩子,恐怕哄不住他。”

淑妃也不多說什麽,笑着将兒子遞過去,把他最喜歡被抱住的姿勢教給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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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子這會兒還算聽話,被接過去時象征性地掙紮了下,但當屁股落到皇帝肘彎,頭挂在皇帝肩膀上時,他乖覺下來,張嘴往皇帝脖子上塗了一層口水,一笑,又是一道哈喇子。

“臭小子,把你父皇當冰糕了?”皇帝出聲低斥,然而落在兒子背上的手與其說是拍,不如說是撫,還順便牽了下衣角:“長個子了,也沉了。”

掂完身量,皇帝又去摸兒子臉上的印,寵溺地笑了笑:“睡得多酣,刻字了也不曾察覺。”

他們父慈子孝,司滢只顧着瞥自己哥哥。然而哥哥低着眼眉,不說話也不看她,神情瞧不真切。

倒是太後旁邊的泉書公主擡手招她,問她有沒有受傷,又直言道:“掌印說要讓謝大人娶你,你怎麽想?”

這話直接挑起議事,皇帝短暫享受過父子情,把孩子還給了淑妃那頭。

“此事,朕覺得有待考量。”他端坐着,仍舊一幅老态度,望向太後道:“昨夜事發突然,危難之時顧不上太多,謝表兄之舉蓋是營救心切罷了,況且還有陸慈……”

“這簡單,一起指了就是。”太後眼也不擡:“哀家聽說船找過去的時候,她們一個身上披着男兒的衣裳,一個頭上搭着男兒裏衣。這般已然算有肌膚之親,況那麽多雙眼睛看見了,楊掌印說得對,倘使不給個交待,就怕姑娘家名聲要壞。”

泉書連連點頭:“都講我們北坨人是不懂文不通禮的蠻子,可在我們那裏,如果共度一夜男的還不願娶,是要被姑娘家裏的阿爸阿哈打斷腿的。”

她揚着腮去看皇帝,好奇地問:“陛下,我常聽說缙人尊儒,最重禮教了,男女間可是有大防的,現在他們都脫衣裳了還不成婚,合适嗎?”

皇帝有些尴尬。

北坨送個女兒過來找夫婿,本來打的就是學儒禮的名號,如果不能應了她這話,就怕缙朝顏面要受損。

但要答應,皇帝卻并不願意,于是仔細忖了忖:“就算如此,也是一時權宜罷了,人命關天,俱是施救之舉,不該與男女之禮一概而論。況朕之顧慮還在于,倘使就這麽潦草指婚,往後再遇這樣的事,誰人還敢出手搭救?”

皇帝的話聽着也很在理,畢竟事情開了先例,再想禁止就難了。要有人存心仿效,還能以此騙親,長久下去,必成歪風邪氣。

司滢餘光側了側,見太後并無反應。

聽了皇帝的話後,她一幅無可無不可的樣子,看起來也沒太執着,更像是順手能幫就幫,幫不上也不勉強。

這樣一來,司滢更鬧不大清她的動機了。

久無人開口,皇帝心頭一松,只他正料想事情該就這麽過去時,泉書有妙計了。

這位蕃國公主很靈秀,一拍扶手就有了主意:“這個簡單啊!陛下拟旨不提這件事就好了。”

一衆注目中,她對皇帝侃侃而談:“您是天父,慣有積善之心,見他們情投意合,想成人之美于是順手指婚,這不就得了?”

好像……确實是個不錯的法子。

于是境況忽然古怪起來,皇帝面色斑斓,太後緘口不語,楊斯年也仍舊恭順地垂着腦袋,不像是要說什麽。

似乎到了僵持的地步,作為唯一當事人,司滢才擡眼,撞上淑妃的目光。

是她一貫的平淡與溫和,但此刻那目光當中多了些什麽,似能直窺人心。

對視幾息,淑妃忽然開口道:“冒犯司姑娘一句,昨晚除去披衣之外,你與謝大人……可還有何逾矩之舉?”

臉立時紅起來,司滢嘴皮子動了動,欲言又止。

淑妃便轉向上首:“想來是有難言之處,太後娘娘,陛下,倘使信得過臣妾,可否由臣妾私下聽她一言?”

太後不置可否,一幅高高挂起的姿态,皇帝眉頭緊擰三分,最終在淑妃的視線中颔首:“自然是信你的,去吧。”

淑妃起身,領着司滢去了偏殿,二人在殿裏交談片刻,淑妃才又回了原處。

幾步開外先行禮,她先是把司滢那裏聽來的說與太後,接着去到皇帝身邊,近耳告知。

皇帝好似不習慣與她這樣親昵,在她彎腰貼耳之際,面容浮現出不自在的神情,擱在膝上的兩手甚至還抓了抓袍面,瞧着竟像是在緊張。

然而聽完,他徹底沉默下來。

耳邊是太後無情無緒的發問:“事到如今,萬歲如何作想?”

皇帝斂起睫,眼底是淑妃垂順的褶裙,随着風向和步伐而律動。

好半晌,他伸手摸了摸耳朵,才又重新端正坐姿:“既如此,朕便當了這個月老吧。”

消息傳到偏殿,司滢如墜雲霧。

而最出乎人意料的,是太後親自擇吉,且那個日子近得很,就在半月之後。

“哥哥……”她嚅嚅出聲,手指頭忽然搬不過來了。

楊斯年打斷她:“不用數了,再過十五天,你便能嫁入謝府。”

用的是“能”字,司滢一下把手背過去,露了個笑臉。

瞧出那笑中的不安,楊斯年聲音放緩:“我想過了,這樣也好,最起碼,你和他當真有情。”

哥哥憂心忡忡,司滢很想耍寶,但更想嘆氣。

這份成全背後有多少掙紮,恐怕不是她靠想象就能共情的。

其實大概也能猜到一些,比如與其看着她留在宮裏,不如讓她嫁給謝菩薩,也算成全了他們二人。

再有,就是皇帝時日無多,萬一她真充了後宮,皇帝臨死前學先帝弄個朝天女出來,賞她三尺白绫,那才叫一個慘。

“哥哥,咱們回家麽?”司滢撈起哥哥一條手臂,栖了過去。

楊斯年點點頭:“可以收拾東西了,回家擺香案接聖旨。”

兄妹兩個走出殿外,楊斯年還有公務先行了一步,司滢走出乾清宮,碰見守在夾道的泉書。

見了她,泉書一臉如釋重負的模樣,近了就連喊幾聲恭喜。

司滢臉頰微燙:“還沒向貴主道過謝呢。”

泉書擺擺手:“到時候請我喝杯喜酒就成。我正想觀摩下你們缙人的婚禮,看看是什麽樣的,好做個準備。”

做的什麽準備,不言而喻了。

司滢笑了笑,赧然道:“貴主若不嫌棄,到那一天可以早些去我府裏,從,從開臉看起。”

“開臉是什麽?”泉書虛心求問。

讓個姑娘解釋開臉,即便已是待嫁之身,司滢也不大好意思,于是含糊着說了個大概,泉書便當聽了個新鮮。

二人站在夾道聊了片刻,與泉書分別之後,司滢先是去找了齊湘。

這件事确實很烏龍,她笑得為難:“真對不住,是我連累了你……”

齊湘拉她坐下:“怎麽會,你們幫了我才是。”

拟旨之前,皇帝派人來問過些事,還問她願不願意嫁給陸慈。

不願意就要留在宮裏,她當然選前面那個。

最重要的是,經過福船漏水之後她突然意識到,确實有的是人不想讓她留下來,但攆她出宮的手段,卻不見得她能承受得住。

眼下這樣,倒是最好不過的結局。

禁苑一游,其實時日很短,卻像一場漫長的夢。

走出宮門,倆人不約而同長吸一口氣,傻子似地吐出來,再沒頭沒腦地笑。

可這笑沒多久,被雙雙出現的謝枝山和陸慈打斷。

兩個面完聖的男人站在宮門下,幽幽地望着她們。

司滢還好,齊湘刷地紅了臉,轉身就走。

陸慈大概沒料想她是這麽個反應,氣得嗳嗳直叫:“我都沒跑,你跑什麽?”

這張嘴是真不讨喜,齊湘不僅沒停,挎包袱走得更快了。

司滢過去,恰見謝枝山點了陸慈一把:“愣什麽,還不去追?”

陸慈沒臉透了,直着眼在他二人間看來看去:“拉我共沉淪,你們兩個好得很!”

話甩得兇,該追還得追。他簡直拿出了捉捕兇犯的架勢,大步邁前,去找齊湘拉扯。

司滢眼睛跟過去,直到肩膀被一柄泥金折扇敲了敲。

她愣頭愣腦轉身,謝枝山唰地展開扇面,露出半張欲求不滿的臉:“瞧錯人了,那是齊家的未來姑婿,不是你們司家的。”

作者有話說:

明天洞房。

關于番外我看到大家留言了,有想看上一世的,看謝老太的,還有看陸慈的,唔,我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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