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夫君莫氣

第六十七章 夫君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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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麽一瞬, 謝枝山是當真喘不過氣來。

拱在愛妻懷裏不拔臉,雖然他也時常有這種想法,但當被迫埋了進去,才發現這動作不僅下流, 還很要命。

好不容易脫離魔窟, 謝枝山活喘着氣:“什麽行……還是不行?”

司滢不說話, 但饑似渴地盯着他,兩只眼睛一狼一虎。

他喘得可真好看,臉紅紅地跌坐着, 兩肩支着,胸前一起一伏。

都這時候了, 實在拖不得,再拖下去,估計連他是誰都不認得了。

強烈的需要推動着司滢, 她這時候很有一股子果決的力量, 走上前便把謝枝山拎起來,朝眠床邊拖。

很明顯, 這是要強來了。

不是謝枝山不掙紮,也不是他力道不如個小女子,實在是官服珍貴,妻子兇猛,他只能試圖跟她講道理,然後于推就之間,被一步步搡到榻邊。

膝頭打膝頭,兩個人轟地砸上去, 謝枝山的手磕到榫頭, 柄手吱溜溜地轉, 把帳扇帶下來,遮了個嚴實。

陝陡江急,俯看,有輕舟追波逐浪,被迫于野徑入港。分明是秋季,港岸一株瞧不清品種的花兒卻冒了芽尖,被不講理的船頭舂幾下,最終歪倒在了江水裏。

……

另廂,皇宮大內。

窗開一扇,龐貴人撐着頭,恹恹地伏在窗屜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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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人過來替她搭了件衣裳:“貴人,夜風涼,仔細吹得頭疼。”

“病就病吧,反正陛下也不見我。”龐貴人洩氣地動了動嘴。

一個不慎,從貴妃到貴人,跌得太狠了。

這些日子的際遇,簡直讓她夢斷魂勞。

前日好不容易解了禁,她仔細收拾了去乾清宮請安,哪知被人攔在外頭,說陛下恤她剛剛解禁,身子受不住外頭的風吹,便免了她的禮,叫她回去歇息。

說得可真體貼,但她都歇多久了?擺明是趕她走罷了!

那一刻她的心掼到谷底,難堪得想找地縫鑽進去。

而且最氣人的是,回來就聽說臨陽宮那個賤人帶孩子去了乾清宮,還留下來用了午膳,這叫她怎麽不傷心?

越想,人便越發難過。

“紅豆,”她喊貼身伺候的宮人:“睡不着,随我出去走走。”

紅豆應是,給她換件披風,跟了出去。

雖然降了位份,但住的是還是棠明宮,只這宮室殿庭再是華麗,主人光芒被壓,處處也看得蒙蒙一片。

龐貴人很傷嗟:“紅豆,你說陛下是不是真的不喜歡我了?這輩子,我是不是再起不來了?”

紅豆當然忙不疊安慰她:“貴人莫要氣餒,您才剛受完禁,陛下興許只是抹不開面子才晾着您,只要您耐心等着,別失了寄望,陛下早晚還會來的。”

“早晚,是多早晚?”龐貴人喃喃。

紅豆想了想:“婢子聽說齊總兵再有幾日就率兵凱旋了,到時候肯定會有慶功宴……遲一些還有陛下的萬壽宴,貴人總有機會能再見聖顏的。”

“慶功宴……我眼下這位份,也不知夠不夠格去了,萬壽宴……還有好幾個月呢。”龐貴人無神地搖搖頭,走到安了料絲燈的地方,燭光灌射着那張妩媚的臉。

“我感覺我沒有指望了,臨陽宮那個賤人這會子正風光,等她的孩子封了太子,我還熬什麽呢?”

聽出她的灰心,紅豆開解道:“這回貴人從輕發落,全靠皇妃娘娘的求情,婢子覺得,興許皇妃娘娘……”

話還沒完,被龐貴人一聲嗤笑打斷。

“蠢不蠢,她假成那樣你瞧不出來?分明是拿我博她的賢名罷了!”龐貴人無比哂然:“那是天字第一號的巧詐之人,你想想當初她為什麽要幫那兩個說話?但凡有個聰明的,也該知道她圖的是什麽!”

聽出這話指的,應該是在禦前伺候過的那兩位,紅豆琢磨道:“貴人的意思是,皇妃娘娘……也不想讓那二位留在宮裏?”

“她當然不想了,齊家的留下來哪還有她的位置?齊總兵立這麽大的功,女兒跑不脫就是繼皇後了。還有楊斯年那個妹妹,太監都是腌臜貨色,他讓她妹妹留下來,保不齊就是想動用手裏權勢,最後扶他妹子上位!”

越說越氣,龐貴人恨恨地踢了一腳土。

她徑自發洩,卻不知她口中罵的皇妃,正和身邊嬷嬷站在牆的另一邊。

就這麽不出聲地立了許久,等牆那頭的龐貴人走遠了,皇妃吩咐嬷嬷:“後日陛下會去燕雀池,想法子,差人給她遞個信。”

嬷嬷踟躇道:“娘娘是要替龐貴人複寵?”

“陛下本就惦記她,心裏記得厲害,她也想見陛下,本宮既攝六宮事,自然得體上察下。”淑妃聲音低緩又淡淡,略停,又低頭看着腕子上的手镯,自語般添了一句:“況且陛下身邊,可缺不得她。”

嬷嬷小心翼翼觑了主子一眼,應了個是。

皇妃原地發了會兒呆,複又舉步朝前,慢慢走進咫尺難辨的夜裏。

彼時已入亥,天穹藐看着這一片龍樓鳳閣,再放出星鬥,将月華停潴到燕京城的每一處屋宇。

謝府的陶生居外栽了株銀杏,頂上有個新鑿的洞,裏頭栖着一只啄木鳥兒,樹下可聞潺潺的聲浪,是有一捧清水緩流,注進十八彎的渠裏。

房室之中,燭芯烏了長了,撞出個燈花。

輕微的劈啪聲中,頂着滿額細汗,謝枝山睜開眼,長出一口氣。

他倦極,四肢好像被釘在榻上,而這一切,都要歸功于縮在他身邊的女人。

側身,那位睡得正酣,眼睫趴着,兩頰像嬌熟的花,完全瞧不出方才的荒唐樣。

上天入地,這樣的女人真是難尋。

原來強行被拉過來,他還在羞恥當中有些期待,但這人以前沒試過,顯然也沒把裏頭的章程琢磨到位,一度鬧得他不湯不水。

最氣人的是,漸入佳境時她停下來摸他的臉,問他哪家郎君。

沒見過這麽欺負人的,得虧是她坐姿還像點樣,甩得也及時,他才沒有爆肝。

遇見這麽位妻,真真花了他兩世的福氣。

拭過汗,謝枝冊輕輕抽手,下了榻。

他去浴房擰了帕子,回來時,視線瞥見個可疑的碟子。

碟子上頭蓋了他的折扇,走過去揭開,看到剩下的一枚酒梅子。

真相大白了,謝枝山捏着折扇,眼皮狠狠搐動了下。

他回到榻邊望向醉鬼,目光很是難言。

所以,是怕自己豁不出去,所以借酒壯膽。

“這是吃了多少?這樣胡來,吃出毛病怎麽辦?”

他彎下腰,一邊替她清理,一邊滿心無奈。

新婚當夜的那場失敗,讓他頭一回覺得自己是個庸才,想自己該看的或許不是洞玄子,而該讀讀黃帝內經,研習鬼門十三針秘術,将人體經脈穴位都摸索一遍,或者更有用。

這段時日不是他不想,更不是他不行,是怕她再因他受罪。加上仔細忖度過,這時候确實不是要孩子的好時機,幹脆先施些旁門左道給她嘗嘗鮮,等以後一切都定了,待要重溫鴛夢,也是水到渠成的黏纏。

他預想過她會忍不住,甚至喜歡她求而不得的急模樣,但怎麽也沒想到,她會急得使這麽個法子。

足以見得,是當真渴極了。

來回幾趟,自己也簡單擦身換上寝衣,謝枝山往博山爐裏投兩截粉香,重新躺回榻上,攬着妻子出神。

帳裏味道亂,細聞還有她的酒氣,酒氣裏有複雜的藥感,吸進鼻腔,透骨鑽竅。

不用看被面,謝枝山也知道自己是怎麽個情況,然而能纾解的人睡得正香,萬事不知。

待想把她弄醒,然而見她睡得香甜,實在又狠不下心,只得默默熬着。

就這麽忍了小半夜,醉鬼翻了個身,終于睜眼了。

四目相對,謝枝山板着臉問:“醒了?”

見她點頭,又問:“可還記得我是哪個?”

“夫君……”

謝枝山微笑:“怎麽,我不是你的馬了?”

這一句,讓司滢徹底醒了過來。

天菩薩,她果然勇了一回。

羞色撫上眼皮,司滢爬過去攬他的脖子:“夫君莫氣,我已經不醉了。”想一想,又扶上他的肩,真誠贊道:“夫君方才,真的很了得。”

謝枝山回了個鼻音。

真是陰陽颠倒,現在他在她跟前,完全就是裙下臣似的。拿那些村話來說,就是軟弱可欺的肉頭,再難硬氣得起來。

堂堂大男人被這麽欺負,地位墊了個底,謝枝山鬧情緒:“我不行了!”

司滢被吓到,忙問怎麽了。

謝枝山把眼一閉:“陽氣被你吸光了,明天怕是要告病假!”

說是陽氣被吸光,眼中卻扯出一線春來,時攏時放,蛛絲似地粘住她。

這會兒的司滢特別靈,眨着眼笑起來,糊到他耳朵邊:“夫君,這回不痛了。”

謝枝山半睜着眼睛,并不表态。

司滢使勁拱他,軟聲軟氣,最後被他當被子抱住:“那梅子明天叫人處理掉,往後不許吃了,吃出毛病怎麽辦?”

司滢忙點頭:“夫君放心,我再不吃了。”

這百依百順還像點樣,找回些場子,謝枝山身腰一沉,正要重新填喂她時,卻聽她遲疑道:“夫君,我有事要問你。”

謝枝山不大情願,把她往身邊勾緊了些:“非要現在問?”

司滢捂住它,人往後退開些,想想還是不安全,摸到折扇敲他一下:“別鬧,我就問一句話。”

謝枝山劈手奪過折扇,仍舊擠了過去:“說罷,說快些,別耽誤正事。”

一個進一個退,在身子抵到床板之時,司滢擡膝頂住他:“你是不是有大事瞞着我?”

謝枝山怔了下,終于不再進了,輕俏的眉眼沉重起來:“怎麽這樣說?”

相處也這麽久了,結合先前的猜測,司滢很快猜出來,果然有事藏着。

“哪樣的事,不合适告訴我的麽?”她抿了抿唇,神色有些怯:“如果不方便,我不問了。”

以退為進,瞞不過謝枝山的眼。他拗過去,在她肩下狠狠啃了兩口:“還跟我耍小奸小壞,能得你!”

司滢發笑亂躲,躲不開,幹脆也抄手去威脅:“你再來?”

謝枝山牙關發酸:“你真敢,真舍得?”他試圖逃,但很快嘶了一聲,連連認錯:“我說我說,全部都說,但凡有一句隐瞞,娘子吸全我的陽氣,讓我當人幹。”

這話怪滲人的,司滢也不是潑皮,大方放人一馬:“你別吓我……說吧,我聽着。”

謝枝山緩了會兒,細細地抽氣:“不是不合适……是我一直在想,這事該怎麽說,到哪個時候才跟你說。”

然而眼下,已經等不及了。

理了理思路,謝枝山沉下嗓音,将事情一五一十都說了出來。

一邊說,一邊盯着她看,生怕她有不好的反應。

哪知條條縷縷都說完,她定了會兒,眼睛咕嚕嚕一轉:“啊,那,這是好事。”

謝枝山栖過去:“我大難臨頭,你這麽高興?”

司滢反過來安慰他:“夫君別怕,落一回難能換永遠的平安,那叫浴火重生。”

浴火重生,可真會想詞。

謝枝山哀哀地看着,然而司滢還陷在自己的思緒裏。

她就說哪裏怪,現在終于理出來了,原來是那份刻意感。

所以和袁大人那場不歡而散,分明就是在做戲給別個看,讓別個傳。

唉,她嘆一聲:“你真狡猾。”

謝枝山也嘆,牽她的手放在唇上:“我以為,娘子起碼誇我一句足智多謀?”

司滢把他兩瓣嘴捏到一起:“讀書人……都像你這麽精明麽?”

“也有不怎麽精明的,比如你那位童養夫。”謝枝山很記仇:“不過他是喪德之人,心不正,再有才也立不起來。”

但換個想法,萬一那秀才是個品行端正的,她怕是早就跟人成婚了。

司滢不知這人如此小肚雞腸,想了想:“所以你很快會……”

“所以眼下該快|活的時候就要快|活,別說那麽多閑話。”謝枝山坐起身,把她攬在腿上,眼底缭繞的春色在細細抽拔。

手臂打手臂,脊背的月光伏動着,有東西掉了下去,司滢嗳了一聲:“扇……扇子……”

還管什麽扇子,謝枝山捕着那只手,放到他的扇骨上。

象牙素扇,宜于掂試,司滢嘗試着雕了雕:“這樣嗎?”

是對的,但謝枝山此刻目的更明确:“你要練這個,改日罷。”他乖巧地偎過去:“娘子今日已然想到吃藥的地步,我總要盡丈夫之道,讓你盡興了才行……”

司滢在枕面,已經不大聽得清他說什麽了。

不過可喜的是,都沒出毛病,萬幸。

到第二天,司滢按着時辰起了個大早。

他盡了太夫之道,她也得當個賢惠的妻子,伺候他洗漱着衣。

送出府門時,夫妻兩個相視一笑,竟然都不大好意思,各自撇了臉。

謝枝山在馬車上小睡片刻,而今心境更疊,越加意氣風發。

到宮門時碰見陸慈,幾步外他就擡了擡眉:“怎麽越發混得不如人,連衣裳都沒得換?”

“你眼睛下頭都有坑了,修修身吧。”陸慈反唇相譏。

謝枝山出門前照過鏡子,自然知曉他是無中生有,遂提醒道:“你岳丈快回來了。”

岳丈……他那個妻的父親。

陸慈有些頭大,越發覺得謝枝山在幸災樂禍:“那你也差不多了,大理寺那邊,已摸到進一步證據。”

晨風吹過來,微微地涼。

謝枝山舉起袖子擋了擋,自言自語道:“是啊,差不多了。”

……

當日晚些時辰,慈寧宮西側,大佛堂。

盤香酽酽,濃得人一踏進去就想閉氣。

太後跪在蒲團上,撚動着手裏的菩提子。

片時門口動了下,有人提步進來:“娘娘,适才府裏帶話,說趙大人的腿快好全了,往後再不用拄杖。”

聽到趙東階的腿傷差不多要好了,太後連拔幾下佛珠,朝廣額豐頤的神像念幾聲謝:“阿彌陀佛,法王顯聖,佛祖保佑。”

來人是慈寧宮的掌事,人稱雲尚宮,是打太後一入宮就跟在身邊伺候的,比被杖死的羅進還要親近好些的心腹。

雲尚宮跟着又報了一件事:“娘娘,寧州的慶功筵定好地方了,就在寶津樓。”

太後點點頭:“謝府那邊,可有什麽動靜?”

雲尚宮略作揣摩:“娘娘問的是?”

太後沒說話,手裏佛珠撞了一圈,擡了擡臂。

雲尚宮忙去扶,扶起又,後抽帕子替她擦了擦膝頭。

待忙完,才又聽太後重新出聲:“成婚也這麽些天,應該夠了。”

這下明白過來是在指什麽,雲尚宮呵着腰道:“娘娘慈厚心腸好,還幫謝大人娶了妻,對謝府,您真是仁至義盡,至于謝氏能不能留後,就看他們自己的了。”

話說到了太後心坎上,她慢慢将佛珠挂回衣襟,走到外頭,漠然地看了看天幕:“如果有了孩子,到底也是哀家的外甥孫,哀家會幫他保住血脈,再多,哀家就辦不到了。”

“娘娘大仁。”雲尚宮掀出個笑,恭敬攙着太後,掩下眼角那一線反常。

後幾日,天氣好得讓人不好動彈。

司滢尤其移動懶安,純是累的。

她認定謝菩薩沒毛病,且很行,然而他有了借口,抓着這個上瘾了似的跟她切磋。常常在院裏,還聽他跟人正正經經說着事,回房就開始發作,一開始求饒管用,後來非要把他也拍出響來,他才曉得适可而止。

到昨天晚上,更把她抱出一種抵死纏綿的味道。

于是到了晨早呵欠連天,司滢強撐着精神取了官服,等系上最後一截搭扣,謝枝山伸手摸她頭發,她順勢撲過去,說了個困字。

謝枝山挑起她下巴,眼裏兩泉淚,梨花帶雨。

他大袖一揮,把她罩進裏頭:“除了困,沒有別的?”

聲音又虛又啞,敲在耳膜上,癢到心裏頭,有一種飽足後的慵意。

司滢想在他身上擦眼淚,又怕弄髒官服,于是搓了把臉:“齊總兵回來了?那……就是今晚的筵上?”

謝枝山替她揩了揩眼角:“看情況,不一定等得到晚上。”

司滢哦了一聲:“那你保重。”

好幹巴好無情的四個字,謝枝山支起肩,把她往上提了提。

突然就兩腳離地,司滢吓得吞掉一個呵欠,攥住他的袖子:“幹,幹嘛?”

“本來只想抱一抱娘子的,既然娘子邀請……”謝枝山抛了個眼波,作勢要解開腰扣。

可又來!司滢忙去按住他:“別鬧了,你還要上朝,時辰快來不及了!”

“不妨事,總要先讓娘子足了興,不然娘子再去喝哪樣補腎的藥酒,豈不是我的罪過?”

這話招來司滢亂拳敲打,謝枝山手忙腳亂地抵擋,然而擋得很敷衍,她的拳頭一下沒落,全接住了。

到最後,他抱住氣喘籲籲的妻子:“想為夫的時候可以哭一哭,夜裏睡不着,可以抱着為夫的衣物解解相思之苦。”又體貼地親她耳尖:“別擔心,為夫不會介意的。”

沒臉沒皮地挨蹭一通,謝枝山終于肯罷休了。

他撣一撣袍角,拂一拂袖擺,眉眼依依:“那,為夫這就走了?”

再不走,騎馬也趕不趟了。

被這麽臨了一鬧,天大的擔心也被沖得散散的,司滢送他送到院門,最後立住腳,看着那幅身影慢慢踱出老遠。

有時想想,真不曉得自己到底嫁了個什麽人。講他诙諧,他正派起來比誰都莊重,但要說他死板,他又輕佻得不像話,粘皮帶骨,表裏不一,人中罕見的浮滑之輩。

又有呵欠并着眼淚泛上來,司滢扭了扭脖子,偏偏今天還有客來訪,她連個睡回籠覺的功夫都沒有。

洗漱完用過早飯後,客人到了。

司滢撲了點粉,頂着張缺覺的臉去接待。

來的是泉書公主,比她還要無精打采。

袁小郎告了病假,後頭跟的錦衣衛也就換了人,在廳堂外頭壓刀站着。

司滢喊了聲貴主,走過去:“這是怎麽了?”

“你得幫我。”泉書眼巴巴盯着司滢:“我喜歡袁四,我要收他當驸馬。”

還沒辦過保媒的事,司滢有些為難:“貴主跟四表弟怎麽了?”

男女間的事,總有些說也說不清楚的,泉書試圖解釋,最後直接伸出右腿:“你看,這是他給我的定情信物。”

裙擺撩起,腳腕露出。

腕上那條挂着金猴的長命縷一現,司滢心裏大致有數了,知道媒公何許人也。

“我想過直接求旨,但又覺得沒什麽意思。而且你們大缙的男人都好面子,不喜歡被壓着拜堂。”泉書支着腮,悶悶不樂。

司滢忖了忖:“這樁事,袁大人和袁夫人如何想?”

泉書仔細想過:“袁大人倒是挺熱情,但袁夫人好像一直客客氣氣的,不怎麽待見我。”

“貴主何等伶俐人,姑母怎會不待見貴主?想來是最近府裏事忙,她分不開太多神罷了。”司滢笑着說。

泉書把個茶盞子盤弄得滾來滾去,隐晦地提了句:“你們那個姑丈,手肘朝外的。”

說完瞄一眼司滢,她驀地坐起來:“不過你的意思是,讓我在他爹娘身上下功夫,叫他爹娘逼着他娶我?”

不是強嫁就是逼娶,司滢尴尬地滞了滞。

她牽着袖子想兩轉,複又含蓄地開口道:“倘使貴主覺得彼此都有意,只是四表弟不大放得開,心裏頭轉不過來,那麽貴主或許可以……稍退一退,緩一緩?”

泉書先是茫然,目光空洞一會兒後:“是個好法子,你說得對。”

醒過腔來,她起身:“我得走了,晚點還有重要的事

司滢也沒虛留,對于這位貴主和袁小郎的事,她言盡于此了。

倘使二人真有緣分有情意,主動的那個退一步,被動的興許反會坐立難安。

可要是男方反而長纾一口氣,那就純是她夫婿亂點鴛鴦譜,閑得肝疼。

把人往出府時,袁逐玉又到了。

狹道相逢,這對不知有沒有緣分當姑嫂的,一個目不斜視,一個把臉撇上天,誰也不興看誰。

袁逐玉來後,發幾句牢騷說想搬回來住,末了,又打聽泉書公主來做什麽。

茶點重新換過了,司滢推過去給她,自己也端起一盞來:“就算不是泉書公主,四公子也早晚會娶親,而且,五姑娘應該也是要嫁人的……”

袁逐玉癟着嘴:“我不是說了嗎,當姑子嫁和尚。”

司滢徑自喝茶,吹開葉片後笑着看她一眼:“五姑娘不再考慮考慮?說不定,有錦繡前程等着你呢?”

袁逐玉氣苦不已,帕子快要被她絞開個洞。

還什麽錦繡前程,她已經認清事實了,恐怕就是個孤星命,這輩子一個人過算了!

表姑娘要留宿,外家不能不安排。

司滢喚人重新把她住過的院子打掃一遍,再帶着她去正院和老太太一起吃午飯。

飯桌上頭,司滢正想着夫婿那頭是什麽情形時,有人風風火火奔進來。

衆人看過去,便聞得一聲急報:“老夫人少夫人,郎君又被捉起來了!”

作者有話說:

嬌:《官服珍重》,以及‘抗壓能力’,不是一般的強。

滢:我嫁了個什麽人??? 嬌:我娶了個……

全員開演,明天起發最後幾章完結,打圓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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