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教主的首鏡
其實在原本的安排裏，岚雪也是要一人飾兩角兒的，只不過妹妹的戲份不重，也沒有臺詞，只要過幾個鏡頭就行了。又因為素葉公主的服侍華麗，需要先定妝查看問題，所以一開始道具師就給上了全套的妝，等拍完公主的戲份，卸了頭發，換身衣服，直接就能把妹妹的角色補上。
因為是一人分飾，自然就沒有同框鏡頭，只能靠演員的演繹和後期的技術處理，導演這裏要加戲，其實是變相增加了岚雪的工作。
岚雪的助理立刻道：“木助理，這和我們之前談好的不一樣，我們的時間只有今天一天，如果因為突然加戲而拍不完，這個結果是需要你們自己負責的。”
“請您放心，磨刀不誤砍柴工，我們也是想做出更好的作品，不如先聽聽導演的意思。”教主四兩撥千斤，轉移話題。
導演抓緊時間道：“也不是加很多，既然你們都認為這姐妹情是塑料的，那就加一組對峙的鏡頭，增加戲劇沖突。”
“可是合同上不是這麽說的，你們不能……”小助理想起經紀人的叮囑，不敢松口，岚雪攔住了他。
“我同意，但我有一個條件。”
“岚雪小姐請說，我們一定盡量滿足。”教主應聲，和導演之間交換了一個眼神。
“我不管你們後期怎麽做，但是既然是對手戲，我得有一個對手。”岚雪的表情認真，不像開玩笑，也不像在挑釁。
就事說事，就戲論戲，岚雪多年來在圈內的好口碑不只是說說而已。之前雖然說是分飾兩角，但因為只有兩個鏡頭，她沒怎麽放在心上，如今既然人物之間産生了互動，那麽她需要一個參照物，至少不能對着空氣演，難度太大了。
“那可以，我們組裏有很多群演，岚雪你随便挑。”導演覺得這不是什麽問題，原本他也打算給幾個新人創造機會的。即便不能出鏡，能和岚雪這個級別的演員對戲，也已經是非常難得的機會了。
導演當即叫了三個年輕亮麗的小姑娘來跟前，這裏面還有一個是實習編劇，來劇組學習的，因為喜歡演戲也過來湊個熱鬧。不過很快導演就笑不出來了，因為岚雪對一個不出境的對手戲演員也十足挑剔。
“你笑一個？”
“不要這麽谄媚，太甜美也不對。”
“你臉抽筋了？做個表情這麽難嗎？”
“你能不能至少把腰挺直了，就算是侍女，也是王族的人，駝着背像什麽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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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五六個人，岚雪的臉色越來越黑，導演的表情也不太好看了。這裏面有兩個小姑娘還是很有靈氣的，只不過因為是新人，還沒什麽經驗，也被岚雪批得一無是處。
“岚雪大小姐，都在這兒了，這都幾點了，難道我要再打電話給你叫一個專業的過來？”
沒錢，沒鏡頭，除了實習的誰來？這個電話打出去都等于在罵人。
岚雪也知道這事有些為難，她突然站起身，掐着腰，一副女王樣在劇組內環視一周，目光繞過整個攝影棚後落在了導演身邊的教主身上。
四目相對，教主挑眉。
她方才有些放松，不自覺地就流露出以往的小習慣，單手彎着，一手負在身後，挺胸昂首，眼簾微垂，一副八風不動的上位者姿态。看到岚雪看過來，她也沒動，只是略微側了側頭。
岚雪眼睛一亮，伸手抓住教主的手臂：“就你了！”
這眉眼這氣質，這股明明只是個助理卻傲氣的像個CEO的勁頭兒，像！
于是居然沒有人問教主意見，一群人當即把她推進了化妝間，等教主知道他們要幹什麽，臉上已經被塗了了好幾層。
“我化過妝了。”她現在出門前也是要畫淡妝的。
“你那點兒妝當底妝都不夠，一個光打過來就現原形。”造型師這會兒終于找回了場子，一把按住教主的肩，要她老老實實地在鏡子前做好，“給你看看什麽叫專業。”
古裝造型她可能會出岔子，但是容妝她可是最拿手的。
好不容易畫完了唇妝，教主才再次有了發聲的機會：“這是胡鬧，我根本不會演戲。”
“導演說你不用演什麽，就上了妝換了戲服站在那兒就行了，左右後期會處理的。”
“不用露臉？”
“不用，你的臉只有我們會看到。”
“既然如此，那大明星在那挑個什麽勁兒？”
“……”
這把造型師問住了，她也不知道啊。按她的想法，放個衣服架子在那兒就行了。
“當然是為了情緒，情緒啊，”此刻在棚裏，剛拍完幾個公主鏡頭的岚雪在換棚景期間休息，“對着個人，和對着個木頭架子，感情能一樣嘛？人有眼睛，有視線，木頭架子，我知道它在看哪兒？”
說得也是這個道理，小助理颔首。
“可是她不會演戲，不會影響岚姐嗎？”
“她不會演戲，我難道也不會嗎？”拍的是她不就得了？
是是是，質疑女王大人是他的不對，小助理識相的閉嘴，送上熱水。他還是老老實實地當個“茶水丫鬟”吧，多說多錯。熟料小助理一轉身，對上了換好妝容出了化妝間的教主，手上一抖，保溫杯摔了個稀碎。
被這一聲震得驟然回過神，小助理心碎地想，完蛋，看來他“燒水丫頭”的工作也要保不住了。
出乎意料，岚雪只看了教主一眼便對助理道：“去找保潔來收拾了，別紮到人。”
大明星沒有對助理發脾氣，只是把人支走了……岚雪又看了一眼教主，心想，也難怪。
明明只是侍女妝，可是教主的氣質太特別了，她就像從那個時代裏走出來的人，舉手投足，氣質神态都無一不像。唯一不和諧的大概就是她穿得太過平凡，雖然“侍女”的衣服也已經比平民好太多了，可依然罩不住她的氣質。而這種不和諧，恰好體現出莎曼殊這個角色的傲氣和韌勁兒。
其實她也覺得，素葉公主和莎曼殊這對姐妹之間，未必沒有些真感情，因為莎曼殊驕傲，所以她從不覺得自己比素葉公主卑微，而素葉公主自幼高高在上，也許更需要的便是這種“平等視角”的朋友。可惜在當時的環境裏，這樣的感情終究只能是昙花一現，位高者必有更多的身不由己，位卑者也必然要努力攀爬尋找機會，兩者注定是對立的。
教主并不知道她的氣場連道具和服裝也壓不住，岚雪甚至覺得若是她們的服裝對調過來，她也沒有絕對的把握能在鏡頭前壓倒這個小姑娘。
教主并不知道別人在想什麽，只知道一出來大家都在看自己。然而她是最不怕被人看的，不如說越受矚目越能刺激她的潛能，教主拖着及地的衣裙，自然地走來，期間沒有踩過一次裙擺，仿佛早已穿慣了這樣的服裝。然而教主心中卻是對戲服的質地有些嫌棄，徒有其表罷了，內裏的結構全不對，也只能是個“道具”，連她從前最差的衣服也不如。
也對，劇組的錢全花在請岚雪和岚雪的“頭上”了，哪有錢管路人甲的戲服。
“岚雪小姐，在下不會演戲，你說如何就如何，一介外行，聽憑差遣。”可能是因為穿着古裝，又勾起了老習慣，教主說着話，随意地拱了拱手，“這廂托付了。”
岚雪演戲這麽多年，更多的是依賴技巧而非情緒，這會兒被她簡單的幾個動作居然激起了些戲瘾。她微微一笑，袖子一甩，道：“‘妹妹’随我來罷。”
導演對于教主的扮相也是滿意不已，直誇教主是個戲苗子，左右只是站在那裏不動，導演覺得這場戲，穩了。
随着板聲一響，岚雪的氣場瞬間變化，背對鏡頭的教主一怔，只覺得眼前的綠幕和攝像機都變得模糊，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強制集中在眼前這個女人身上。
這個女人，她不只是一名王族公主，她是素葉城背後真正的主人，她用她的心機手腕，能力主宰着這座城池的興衰。這感覺，簡直就像游戲中的素葉公主本人真實地站在她面前，是怎樣的實力，才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吃透角色，又角色附體一般的演繹出來？原來這就是真正的演戲啊。
教主只是看着這個女人，突然心中就澎湃起來。她不會演戲，可是她明白身為弱者的悲哀與不屈，也懂得身為強者的傲氣與無奈，她既知道自幼缺少父母疼愛的孤苦無助，也知道身為教主萬人敬仰背後的責任與艱辛。這些，莎曼殊也是知道的，她明白素葉公主的立場，同時也不放棄自己該争取的。
一個從小作為王族培養，胸懷大局肩負重任，一個自幼在困境中磨砺堅韌敏感，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對姐妹之間的糾葛太複雜了，即便沒有父親出現，她們也早晚會走到這一天。
現場寂靜無聲，只有鼓風機吹拂着姐妹二人的裙擺。
導演眼神發亮，全部注意力都在岚雪臉上。好，太好了，就是這種情緒！這種演技，非岚雪不可！
可是問題也來了，這樣看來畫面比例嚴重失調，構圖失去了美感。導演于是給攝像機使了個眼色，搖臂按着指示換了個角度，将教主也拍了進來，這樣一來，教主的側臉便入境了。即便不會演戲，但是以教主的顏值，拍個側臉還是不怕的。
導演本來是想平衡畫面，卻在看到教主表情的瞬間一怔。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岚雪堅持要找人對戲，又一口咬定了這個小姑娘。
“二號機位！拉近，給莎曼殊一個面部特寫。”
教主雖然被岚雪帶着情緒，但還是耳尖地聽到了導演的指示。
等下，導演，“莎曼殊”好像是她啊？特寫什麽的，你确定沒搞錯？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開始解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