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筆記

第57章筆記

◎這裏滿滿當當,全部都是方渡寫給她的信。◎

方渡下午的飛機回美國, 林槐夏周末休息沒什麽事情做,便過來幫他收拾行李。

說是幫他,實際上方渡東西并不多,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

林槐夏只好無所事事地站在一邊, 看着他收拾。

她沒有問過方渡什麽時候回來, 其實算算日子就能知道, 最快也要等聖誕節的假期了。

林槐夏的目光漸漸渙散,好像除了他以外, 其他什麽也看不到。

不管怎麽看,都看不夠似的。

她其實并不想讓他離開, 她怕方渡這一走, 又像上次似的再也不回來了。

有時她會想,和他撒撒嬌,他是不是會為了自己留下來。方渡那麽寵她, 肯定會答應。

可理智讓她不願這麽做,她清楚方渡不會再次抛下自己,而自己也不該成為他事業的阻礙。

“槐夏?”

方渡的聲音扯回林槐夏的思緒。

林槐夏頓了頓, 應了一聲。

方渡笑道:“在想什麽?叫了你好幾聲。”

“沒什麽。”林槐夏搖搖頭,她摸了摸鼻尖, 問,“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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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渡指了下她不遠處的桌子:“桌上的書可以遞給我麽?”

“哦,好。”

林槐夏走到桌子旁,拿起他說的那兩本書, 發現兩本書下面還壓着一個敞開的筆記本, 和他做建築筆記用的那個本一模一樣。

方渡也看到桌上的筆記本, 目光一滞:“別動那個本……”

與此同時, 林槐夏已然舉起那個本, 将上面的建築草稿展示給他,問道:“能把你的筆記留給我看看麽?”

兩人又同時怔住。

林槐夏最先回過神,笑着打趣:“真小氣,裏面有什麽不能分享的秘密研究呀。”

“沒。”方渡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斂起方才緊張的神色,笑道,“你拿去看吧。”

“真的?”

“嗯,你拿走吧。”

林槐夏揶揄地揚了揚眉。她合上筆記本,随手塞進自己的包中,将手中的書遞給方渡。

……

收拾好行李,兩人在酒店下面的餐廳簡單吃了個午飯,便出發去了機場。

取完登機牌,林槐夏将方渡送到出關口。

再之後,他就要離開了。

林槐夏拉着他的手,不舍得放開,方渡主動抱住她。

林槐夏順勢環住他的背,把腦袋埋進他的懷裏。

“早點回來可以嘛?”她的聲音悶在他的懷裏,很輕。

“好,盡快。”

林槐夏輕笑着問:“盡快是多快?”

“你想什麽時候就什麽時候。”

“那……”林槐夏仰起頭,亮盈盈的眸子眨了眨,打趣道,“我想明天看到你。”

“好,那我不走了。”

林槐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松開方渡,輕輕拍了拍他:“別開玩笑啦,路上小心。”

她踮起腳,輕輕吻了下他的唇。方渡順勢托住她的脖頸,加深了這個吻。

不知過了多久,方渡不舍地松開她。

林槐夏的眸中漾着水霧,唇色紅潤,讓人忍不住再親一下。

“突然不想走了。”方渡抱着她,嗓音有些啞。

“別鬧。”林槐夏彎了彎眸,雖然和他一樣不舍,卻還是推開他,“再不走就趕不上飛機了。”

“我很快就回來。”方渡許諾。

林槐夏點點頭,她知道方渡最快也要等聖誕的假期才能回國,只當他怕自己不開心,在哄自己。

送走方渡,林槐夏開車回市中心。

正好紅燈,林槐夏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放到後視鏡上挂着的平安符上。

平安符随着車子的慣性輕輕擺動着,那是她幾個月前在萬雲寺求的,給了方渡一塊,自己留了一塊。

她恍恍想到他剛回國時的場景。

自己去機場接他,同樣往市中心走的路,車上坐的卻是兩人。

許久未見,她的心情緊張又開心,甚至有些手忙腳亂。當時的自己一定想不到兩人會在一起吧。

想到這裏,林槐夏不由自主地翹起唇角。

怎麽辦啊,兩人剛分別十來分鐘,她就開始想他了。

……

林槐夏一晚上都沒睡好,輾轉反側,一直在做噩夢。

雖然她在方渡面前總是表現得無所謂,但她清楚自己有多依賴他。

她很想很想他,即使剛分開一天,她都止不住地想他。

她怕再次失去他,她不敢想象再失去他以後,自己會變成什麽樣。

林槐夏從噩夢中睜開眼,真絲睡衣被汗淋淋得浸透。

她拿起床頭的手機看了眼時間,才淩晨五點多。

閉上眼都是剛剛噩夢的內容,她再也睡不着,幹脆起身洗漱。

全部收拾完,林槐夏展開一章A3大小的白紙,認真地在上面寫着日期。

一直寫到12月25日的聖誕節,那是方渡肯定會回來的日子。

她在今天的日期上打了個大大的紅叉,只要畫到25號,她就能見到他了。

林槐夏想象着上面的紅叉越畫越多的情形,心裏也安穩了許多。

她把那張紙挂在卧室牆上,看了眼時間,心裏合計着方渡到美國的時間。

她正準備給他發信息問情況,就收到了方渡打來的視頻電話。

林槐夏微怔,接起電話。

他應該剛到美國沒多久,還穿着昨晚離開時那身衣服。

他把手機立在餐桌上,行李箱放在一邊,正在對面的敞開式廚房中翻找着什麽。

大約是沒想到她會這麽快接電話,方渡愣了下,連忙回到手機旁邊。

“起床了?”

看到熟稔的眉眼,林槐夏鼻尖一酸,有眼淚盈在眼眶中。

“嗯。”

方渡打量了下她身上的衣服:“怎麽起這麽早?我特意這個點給你打的電話,本來想叫你起床的。”

“想你了。”林槐夏直截了當道。

方渡微微一怔,眉眼間染上清淺笑意。

“傻丫頭。”他笑道,“說好的今天見面,沒騙你。”

林槐夏點點頭,再也止不住眼淚。

“怎麽哭了。”方渡有一瞬的慌亂,無奈兩人離着太遠,沒法在她身邊安慰她。

林槐夏從旁邊抽出兩張紙巾,搖搖頭:“沒事,就是想你了。”

“我也想你。”他笑道。

再多的情話也抵不過最直白樸素的情感。

知道他和自己的心情一樣,林槐夏哭得更兇了。

“怎麽又哭了?”方渡低聲哄她,“別哭了,乖。我處理完這邊的事情,很快就回去了。”

林槐夏點點頭又搖搖頭,聲音嘤咛:“我沒事的,真的沒事……”

方渡好笑道:“還說沒事,都哭成什麽樣了。”

“才沒有哭。”林槐夏用紙巾胡亂地擦了把臉,她把攝像頭對向自己貼在牆上的日期表,給方渡展示,“看,我有好好記錄時間,要按時回來。”

方渡瞟了眼最後一格:“十二月二十五?不用那麽久。”

“那要多久?”

方渡思忖片刻:“還不确定,但肯定要比聖誕節快很多。”

“沒關系,等你到聖誕節。”林槐夏舒展眉眼,笑了起來,“要是聖誕節你還不回來的話——”

她歪了下腦袋,卻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來任何狠話。

她比方渡還要盼着他趕快回國。

“要是聖誕節還不回來,我就……我就哭給你看!”

方渡笑道:“放心,怎麽舍得讓你哭。”

林槐夏驕傲地朝他揚揚下巴。

兩人又聊了會兒,林槐夏還要上班,只能依依不舍地挂掉電話。

從蘇鎮回來後,魏志邦就給她安排了新的項目。

這個項目就在帝都,規模不大,但是這次的甲方要得急,他們必須加班加點趕進度。

林槐夏每天忙得不可開交。

不過幸好是巨大的工作量讓她沒時間想其他的,不然她每天想方渡想得要死。

這幾天她一直在帶團隊趕進度,每天都要加班到淩晨。

工作結束後,她便利用走回家的那段路程給方渡打電話聊天。

那段時間方渡不管在做什麽,都會騰出空閑來陪她。

那是她唯一放松的時刻,雖然很累,卻很幸福。

終于忙完最後一天,和團隊一起确認完最後的改建方案後,林槐夏舒了一口氣。

從會議室出來已經是淩晨一點,辦公室裏亮着寥寥燈光,只剩他們團隊還在加班。

只不過整棟樓并不安靜,其他樓層還有不少人也在加班。

林槐夏回到工位收拾東西,算了下時間,方渡應該正好下了課,有空打電話。

她把項目完成的事告訴他,順便問了下他什麽時候能打電話。

發完消息,林槐夏拿起桌上剩了半杯的咖啡,準備去茶水間倒掉。

剛到茶水間門口,她便聽到幾個同事在裏面聊天。

其中一個吐槽道:“這真不是人幹的活。天天加班到淩晨,工資又少,圖什麽啊。”

另一個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是啊,我前兩天頸椎疼,醫生叫我少看電腦。咱們怎麽可能少看電腦。”

旁邊人應道:“是啊,周末還要來加班,一點私人時間都沒有。”

第一個附和:“還想要私人時間?能活着就不錯了。對了,你們知道浩哥打算換工作的事嗎?”

一聊到換工作,其他人來了八卦的興致:“浩哥要換工作?”

“是啊,聽說他換到朋友的小事務所去了,工作輕省不少。”

“真不錯,我也想換工作。可咱們這專業,除了幹這個還能做什麽?”

其他人紛紛沉默。

建築這行專業性強,門檻高,人才緊缺。但弊端也很明顯,學這個專業出身的學生想跳槽別的工作,很難。

林槐夏走進茶水間時,其他人都沒有說話。

其中幾人交換了個神色,悄悄閉住嘴巴。

他們很少和林槐夏讨論工作以外的事,一是她不感興趣,從來不參加他們的話題;二是林槐夏是魏志邦的得意門生,多少顧忌她把他們嚼舌根的話傳給魏志邦。

章嘉敏倒是沒什麽顧忌,見林槐夏進來,拉着她一起吐槽:“你說你都多少天沒睡了?黑眼圈都出來了。這魏工真不是人,給你壓多少活。”

林槐夏笑了笑,她能感受到其他人的拘謹,便順着章嘉敏的話道:“是啊,魏老不做人,太過分了。”

聽她這麽說,幾個小年輕的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其實大家年紀相仿,幾人并不讨厭林槐夏。只是她總是有股生人勿進的氣場,他們不敢和她聊些有的沒的。

但從蘇鎮回來後,大家隐隐約約感覺到她的改變,好像更願意和大家親近了。

而且她不是那種很刻板的人,有時還會接大家的玩笑話。

章嘉敏連連點頭,把剛聽到的八卦分享給她:“聽說浩哥打算離職了。不過還不确定,你可千萬別和魏工說啊。”

“魏老和我說了。”林槐夏見她鬼鬼祟祟的模樣,好笑道,“公司還是魏老給引薦的呢。聽說那邊待遇不錯,晚上不加班,他還問我要不要過去。”

“那你怎麽說?”衆人好奇道。

“是專門做園林規劃的公司,我不太感興趣。”林槐夏彎了彎眸子,頓了下,她道,“而且……如果換工作的話我就不做建築相關的工作了。”

“哎?”章嘉敏眨眨眼,“不打算做建築方面的工作了嗎?”

林槐夏點點頭:“嗯。”

其他人皆是好奇。

林槐夏在他們眼裏是典型的工作狂,在工作上也力求精益求精。她的前途無量,沒人會相信她考慮過換工作。

“其實還在考慮中,并沒有确定的想法。”林槐夏坦然道,“如果有明确的目标,會辭職。”

其他人紛紛鼓勵她。

有些人幫她分析利弊,勸她繼續堅持,也有人支持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并且給出建議。

林槐夏很少和人分享自己的真實想法。但這回說出口,她發現好像也沒那麽難。

而且當她勇于邁出第一步時,會發現身邊的人都很好相處,大多是善良可愛的人。

她很喜歡他們。

幾人暢聊了會兒工作和未來的發展,越聊越興奮,直到有人看了眼時間,已經快淩晨兩點了,所有人才不情不願地散了。

林槐夏回到工位,發現方渡給她發了消息,但是她沒帶手機,一直沒聽到。

“槐夏姐。”

正準備給方渡回視頻電話,林槐夏聽到周苒苒叫她。

林槐夏放下手機,擡起頭:“苒苒?怎麽了?”

周苒苒有些猶豫,頓了頓,她問:“你真的……打算換工作嘛?”

“還不确定。”林槐夏彎了彎眸,“怎麽了?”

周苒苒搖搖頭:“沒什麽……只是……”

躊躇半晌,她終于坦白道:“其實我不想見你換工作。”

林槐夏微微一怔:“什麽意思呀?”

周苒苒思索着措辭,不知所措地抓了抓頭發:“怎麽說呢……其實我一直不喜歡現在的工作。我的專業是我爸媽給我選的,他們覺得這個專業畢業了好工作,我的分數剛好夠,所以就給我報了這個專業。我本來想換專業的,但是沒有其他專業可換,畢業以後別的工作也不要我,就硬着頭皮來了這裏。”

“但是自從咱們一起去了蘇鎮以後,我感覺自己好像改變了想法。每次看你那麽認真工作,一遍遍加班改方案的時候,我都覺得特別佩服。我有時候會去吳宅的院子裏發呆,坐在那裏看着那些破舊的建築的時候,我好像有一點明白你為什麽那麽拼了,好像也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些什麽了。”

“槐夏姐,你是我特別尊敬和崇拜的前輩,我也一直把你當做自己的精神支柱。我就覺得是你對這份工作的熱愛和認真激勵到我,不管工作多累多麻煩,我都想好好對待這份工作。所以你剛剛說想要換工作的時候,說實話……我感覺我剛建立起來的認知在逐漸崩塌……我又開始迷茫了……”

周苒苒很少和人這麽交心地談論起工作上的事。

她的父母不理解她的想法,認為女孩子找個穩定的工作就行。在他們看來,她現在的工作又穩定又體面,除了加班次數多以外,沒什麽不好。

現在工作那麽難找,她能有一份這麽好的工作應該知足。

周苒苒和他們說不明白,便不說了。

她以為自己就這麽兩點一線地生活,上班邊工作邊摸魚,下班刷刷手機,一輩子就這麽渾渾噩噩地過下去。

可見到林槐夏後,她覺得生命重新燃起了光。

她能感受到林槐夏對這份工作的熱愛,這也讓她開始正視自己這份工作。

漸漸的,她發現這份工作雖然累、雖然有大量的重複工作,卻很有意義。

前兩天她和林槐夏去視察工程進度。那是她第一次參加設計修複方案的項目,看到自己努力的心虛被工匠一點一點複原,她內心洶湧澎湃。

她發現自己并不讨厭這份工作,甚至漸漸地愛上了這份工作。

可就在剛剛,她最尊敬、最崇拜的人告訴她,自己也要離開這個行業了,她一時間沒法接受,不知道到底怎樣才是正确的選擇。

看到周苒苒哭喪的表情,林槐夏微微一怔,而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她伸手揉了揉周苒苒的腦袋,像是寵溺自家孩子似的:“在說什麽傻話呀。”

“真的!我就是這麽覺得的!”周苒苒急切地證明着自己沒有騙她,“我覺得自己之前浪費了太多時間,懂的東西也太少了,已經開始準備在職研究生的考試了!”

周苒苒心思單純,想到什麽說什麽,從來沒有絲毫保留。

林槐夏知道周苒苒說的都是心裏話,只是沒想到自己會對周苒苒有那麽大的影響。

在她看來,自己的人生都還處于迷茫之中,要不是當初方渡點醒自己,她會一直在為了別人的夢想而活。

看到周苒苒急切而又明亮的眼睛,林槐夏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頓了頓,她對周苒苒道:“苒苒,做自己認為正确的選擇就好。你會喜歡這份工作是件好事,它也值得你喜歡并且為之努力。我想要換工作是因為我有更想做的事情,并不是因為這份工作不夠好,你能理解麽?”

周苒苒抿了下唇,似乎在努力消化林槐夏所說的。

沉默片刻,周苒苒朝她點點頭:“我明白了,謝謝槐夏姐。雖然我私心你留下來,但還是支持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我也下定決心,做好這份工作。”

林槐夏揚起眸:“嗯,我相信你能做得很好。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地方也随時告訴我,我可以幫你引薦我的研究生導師。”

周苒苒咧嘴笑了起來:“謝謝槐夏姐!”

見她如此迅速地恢複往日活潑的笑容,林槐夏好笑地搖搖頭。

周苒苒平時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實心思很細膩,也明白自己想要什麽。

林槐夏有時也會羨慕她這個樣子,活潑單純,無所畏懼,是一個年輕人該有的樣子。

周苒苒趴在她的工位擋板旁,雙手支棱着腦袋。她直勾勾地盯着林槐夏收拾東西,仿佛林槐夏這一走就不回來了似的:“槐夏姐,我好舍不得你呀……”

林槐夏道:“瞎說什麽呢。我還沒走呢。”

“對哦對哦!那你有可能留下來嗎?”

林槐夏歪頭想了想:“或許吧……其實我和你差不多,也沒想好自己到底想要什麽。不過現在你比我強很多,你很清楚自己要什麽。這樣很好呀。”

頓了下,她補充道,“你不用把別人當做精神支柱,你自己就很厲害了,相信自己就好。”

周苒苒的臉頰微微泛紅:“嗚嗚嗚,槐夏姐,你真的是我的女神。我為什麽不是個男孩子,好想把你娶回家哦。”

林槐夏見她一臉迷妹地望着自己,苦笑道:“行了,大晚上的別做夢了。趕快回家睡覺吧。”

周苒苒點點頭,臨走前,她問林槐夏:“槐夏姐,如果你真的不在這裏工作了,還會記得我嘛?”

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生怕林槐夏把她忘了似的。

林槐夏好笑地嘆口氣:“又在說什麽傻話。”

周苒苒嘻嘻一笑,朝她吐了吐舌頭:“雖然你是我領導,但我覺得我們更像朋友嘛。”

“朋友”二字讓林槐夏微微一怔,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這兩個字了。她很久以前就開始小心翼翼的,不敢交朋友。不是因為讨厭其他人,而是怕別人不喜歡自己。

所以……周苒苒把自己當成了朋友?

林槐夏彎起眸,朝周苒苒揚起明媚的笑意:“當然是朋友,你不要忘了我才是。”

從公司出來,林槐夏給方渡打了個微信語音。

林槐夏在公司裏耗的時間太久,方渡那邊已然吃完午飯,正在幫學生改論文初稿。

看到手機提醒,他朝學生比了個手勢。

男生心領神會,他接過方渡遞來的論文,上面用鉛筆寫好修改意見和下次見面時間。男生朝方渡吹了聲口哨,嘴裏調侃一句“your girlfriend? god bless you!”,便朝方渡揮揮手,拎起一旁的書包,笑嘻嘻地離開了。

見男生一溜煙跑出辦公室,方渡好笑地搖搖頭。

他摘下鼻梁上的眼睛,捏了捏眉心,仰靠在辦公椅上。

方渡接起電話。

“今天怎麽這麽晚?”他問。

“和同事聊天來着,沒看時間。”林槐夏道。

幾進寒冬,帝都突然降溫。夜晚的街道挂着零星燈光,寒風在空曠的街道上肆無忌憚地叫嚣着。

林槐夏系好大衣的扣子,白皙的手被寒風吹紅,又幹又疼。

她連忙将手縮回大衣的兜裏。

“我看帝都降溫了,有沒有多穿件衣服?”方渡聽到聽筒中傳來的呼嘯風聲,關心地問道。

“穿啦穿啦。怎麽像個老媽子似的。”林槐夏打趣道。

“還有口罩和帽子,別着涼。”

林槐夏應道:“知道。別擔心啦,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也要照顧好自己。”

她找了個風小一點的地方走,有一搭無一搭地和方渡聊着天。

她和方渡提起同事間的吐槽,還提起周苒苒和她說的那些話。

“苒苒真的很可愛,她最近也很努力,我覺得她沒問題的。”林槐夏歪頭想了想,像個老母親一樣操心周苒苒的未來大事,“你那邊要是認識國內比較不錯的導師,記得幫她推薦下。”

“好,沒問題。”方渡應道,“不過你是不是也該好好考慮下自己的發展問題了?”

“啊……”林槐夏皺起眉,似乎并不想聊這個話題。但話頭已然落在這裏,她只好道,“你說的有道理……最近工作真的很累,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到什麽時候。”

方渡提議道:“那不如考慮下自己想做的事,先去試試,如果覺得合适再換。”

“嗯……我再想想吧。”

雖說林槐夏最近一直在考慮要不要換工作,但真的到了實際行動這一步,她反而開始猶豫了。

她甚至希望這件事可以無限期延後,慢慢想,不着急。

但方渡說得沒錯。

如果自己想換工作的話,越早準備越好。再往後拖,就真的沒機會了。

回到家,林槐夏幹脆在購物軟件上下單了一套畫具和專業書,正式邁出她的第一步。

快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兩天後。

林槐夏收到快遞後,就扔到了客廳門口,一直懶得拆。

直到某天下班比較早,她在家無事可做,才想起自己那兩個還未拆開的快遞。

她把快遞拆開,全部安置好後捧着那本新書回到客廳的沙發上。

她小心翼翼地拆掉覆在書上的那層塑料薄膜。

書很厚,主要是各國知名畫作的歷史由來、結構拆解、色彩搭配的分析。

林槐夏看得很細致,裏面有不少她喜歡的風格作品和畫家的解析。

但是看了會兒,她的目光漸漸渙散,沒法看下去書上的任何一行文字。

——有這時間,還不如看看工作上能用到的專業書呢。

這個想法從她腦海中蹦出來的那一瞬,林槐夏微微一怔。

她突然意識到,她其實并不想換工作,所以才會一直拖着不去考慮這件事。

她當初選這個專業确實并非因為喜歡,而是為了完成方渡的願望。當時她的成績并不算好,可帝大的建築系分數卻出奇的高。她為了完成他的夢想,咬了牙拼命地學,才将将夠上建築系的分數。

但她清楚,進入這個專業只是開始,她要代替他,見識祖國的大好山河,看那些令人惋惜的、被毀壞的古建築一一複原,将它們最美的一面展現給世人。所以她拼命地學習,保研、跟在泰鬥大師許泓昌身後做研究,為的全部都是完成他的夢想。

可這麽多年下來,她經歷過無數日日夜夜,看到過方案被一次次推翻、修改,最終由工匠呈現,其中的痛苦與喜悅都是難以言表的。

每一次的過程都像是将她扔進熔爐裏重塑,雖然痛苦,卻會獲得新生。

她并不讨厭這種感覺。

尤其是在蘇鎮遇到的那位吳宅老人後,她對建築的理解又深刻許多。

當它們不再是紙上那些冰冷的數字和線條後,她意識到建築不是“死的”,它有自己的品格和靈魂,每一座建築都有獨特的韻味。

林槐夏愈發迷戀這些古老的建築。

她終于明白方渡為什麽喜歡坐在吳宅的院子裏發呆,為什麽總和她說建築是迷人的,有種特殊的魔力。

如今,她也深陷其中,一發不可收拾。

林槐夏合上眼前厚厚的書籍,笑着嘆口氣。

要她說,有魔力的是方渡才對。

他這人可真壞,不僅能讓人輕易地喜歡上他,還能讓她喜歡上他喜歡的專業。

看來自己這輩子都離不開他了。

林槐夏拿着書走到書桌前,準備把它放到桌子旁的書架上。

林槐夏估計自己以後也很難把這本書拿出來翻閱,幹脆将它放到角落裏。她的餘光瞟到夾在一摞專業書之間的筆記本,指尖微微頓了一下。

那是方渡留給她的建築筆記,她之前粗粗地浏覽過,上面記錄了國內外許多古建築的結果與數據,還有一些他的備注。

林槐夏将指尖搭在本脊上,思索幾秒,她将筆記本抽出,準備仔細讀一遍。

她想讀一讀他做過的研究,看一看他去過的地方。

想離他更近一些。

可當林槐夏打開第一頁時,她怔住了。

她快速翻了翻本子裏的內容,發現這本根本不是她之前看過的那個建築筆記。

這裏滿滿當當,全部都是方渡從十八歲到現在,寫給她的信——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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