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農村漢子的小冤家(六)
陳建民早上等了會兒時魚,出門就晚了,因此回村的時候天已經半暗了。
不過好在事都辦成了,隔壁村有戶人家養了三頭豬,往大隊裏交一頭,自己還能剩下兩頭,陳建民算了算還有的錢就把兩頭都定下了,來年看情況,還去那戶定。
兩村之間婚嫁的多,都曉得底細,也不怕賴賬啥的,陳建民就先付了四分之一的錢,對方也爽快,還送了根豬骨,上面還帶了丁點筋肉,讓陳建民拎回來。
陳秀蓮從下午回家以後這顆心就靜不下來,一看到陳建民從村口那走過來,就馬上攔了過去。
“陳嫂。”陳建民看見陳秀蓮往自己地方走來,還很高興地拿空着的那只手打了招呼,沒想到陳秀蓮拽過他就往沒人的地方走。
晚飯後,村口經常聚着群漢子唠唠閑話,尤其是農閑的時候,村口那片水稻地收了麥子後倒是安靜。
“陳嫂這是咋了?”這是他不在的時候又出啥事了,他腦子裏第一個跳出來的就是時魚。
“你還問啥事,嫂子問你,時家的小子是不是住你那。”陳秀蓮雖然已經親眼見着了,但還是巴望着陳建民,希望能聽到個不。
“是啊。"陳建民沒想到陳秀蓮攔着他就為了問這個,他就一人,沒啥負擔,幫襯個村裏的孩子不是應該的嗎?
“你還真打算讓他一直在你家住下去呀,”陳秀蓮聽了回答,心裏噎了口氣,“你知不知道今天時魚往你屋搬東西的時候,村裏人都咋說的?”
“村裏人都說啥?”時魚搬東西這事,陳建民不知道,但他想到以後時魚就住在他家了,心尖尖上就抖了一下,和今天早上醒來看見時魚那張臉時的感覺一樣。
“她說你給野男人養孩子,”這話陳秀蓮終究還是說不出口,後面幾個字輕的幾乎聽不出來,“建明,你給嫂子說句實話,你心裏是不是還惦記着時玉華?”
“陳嫂,你這說的這都是啥?沒有的事。”一聽這話,陳建民笑着的臉就虎下來了。
“那你養着她兒子幹什麽?你年紀不小了,拖着這麽個大小子,怎麽找姑娘?”
“他這不是還小嘛,我......”陳建民開口想解釋,卻被陳秀蓮打斷了。
“他都十六了,你十六歲的時候,都一個人養活你自己和你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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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秀蓮來不及收口,一下子喊出了這句話。那一年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稻田裏一下子又安靜了下來,光禿禿的稻田裏立着兩個人。
“陳嫂你甭說了,時玉華是時玉華,他是他,只要他不開口說要走,我就不會趕他的。”
說完這句,陳建民就轉身走了。陳嫂的意思他懂了,可被這些閑話傷害最深的又豈是他。
“那他要是不走,你就真一直養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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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魚吃過了那頓沒滋沒味的糊糊,就在屋裏閑着沒事幹了。
找了塊幹淨的地,把自己拖來的那袋東西全都倒出來,看起來烏泱泱的一攤,還蠻壯觀。
襖子被子什麽的都先推到一邊,再把那些個臉盆、毛巾什麽的按位置擺好。
臉盆估計村裏都是在一個地方買的,除了藍底和紅底的區別,套在一起剛剛好。
白色的毛巾旁邊擠進來了一塊同色的毛巾,兩個搪瓷杯并排靠在一起,插在裏面的牙刷沿着杯口轉了半圈依偎在了另一只牙刷上面。
時魚看了眼擺放後的成果,突然臉紅了一下,毛巾只有一條,那他今天早上用的,還有牙刷......
拍了下有點紅的臉,時魚把腦袋扭回去,不再去看那些成對的生活用品。
把大件和生活用品都放好之後,地上就只有幾件小東西孤零零地躺在那了。
原主攢了個鐵皮盒子,那裏面藏着他對親情所有的渴望。
除開外公外婆留下的遺物,鐵盒裏還放着一塊被小心剪下的布料,一把用木頭削出來的木刀。
前者來自原主被抱回村時身上裹得小被子,一個白胖的娃娃咧着嘴抱着條胖頭魚;而後者——來自于陳建民。
時魚翻了翻原主的記憶,也沒有想明白為什麽最後又繞到了陳建民身上,最後把其他東西都收了回去,把木刀拿出來,換了個地方藏好。
這些東西都收拾好,也沒見天色暗下去多少。時魚掰着指頭等了會兒,實在等得無聊了,就去禍害一開始被他擺到一邊的舊棉被去。
陳建民走回家,看見幾乎快把自己縫進被子裏去的時魚,憋了一路的悶氣就散了。
這樣一個活寶,他怎麽舍得趕他走呢?
“哎,叔回來了。”時魚正縫着被子呢,感覺視野一下子暗了,擡頭就看見陳建民立在門口。
“嗯,魚兒,先吃飯吧。”陳建民拎着豬骨頭往竈房走,今天太晚了來不及做,明天可以給時魚添點葷腥。
時魚這會兒還懵着呢,他接收的記憶是文字版的,好多地方都語焉不詳。
他這幾天已經漸漸覺出原主和陳建民的關系可能不像資料裏顯示的那樣,但他萬萬沒想到陳建民會管原主叫“魚兒”。
那勾起的尾音能有九曲十八彎,落在他身上了還不安分地輕輕搔動着他的耳膜。
老實人也不能這麽撩撥人吶,叫個魚崽、大侄子什麽的不行嘛,可再想了想,又覺得他喊魚兒的時候,那聲音可真好聽。
鍋裏還剩着一大鍋番薯米糊,夠陳建民和時魚兩個人吃的了。
自家種的番薯帶着點甜味,冬天裏熱熱的吸溜下去一大碗,管飽又暖和。
不過陳建民怕時魚不愛吃,又往鍋裏加了幾勺糖,還從鹵菜缸裏挑出來一碟鹵菜一起熱了。
晚飯弄得簡單,陳建民把飯菜端出來的時候,時魚還在收拾他的舊棉被。
不、現在已經不是棉被了,而是幾條破布和一團棉花。
陳建民本來不忍打擊時魚,可看着時魚把被子的對角縫在了一起還是忍不住出了聲,“家裏也不缺被子,這些已經舊了,要不就扔了吧。”
“那怎麽行,這些棉花都還能用呢。”這可是他為數不多的“嫁妝”裏用來充門面的大件。
最後還是陳建民勸時魚吃完飯再收拾才把他哄上了桌。
“叔……”, ”魚兒——”
兩人同時開口,時魚笑了一下,“叔,你先說吧。”
陳建民本想讓時魚別把那些閑話放在心上,那些話能傳到自己耳朵裏,時魚自然也能聽到。
可張了張口,又不知道該怎麽提這個頭,“叔沒什麽要緊事,你先說吧。”
時魚現在也有些緊張,但為了他今後的幸福生活還是開了口,“叔,我想上學。”
“這很好吶,”陳建民之前沒聽說時魚想讀書什麽的,但他現在想學點東西了總歸是好的,看時魚緊張的樣子,還以為時魚是擔心學費的問題。
“學費叔來幫你出,”擔心時魚還不放心,陳建民又補充了一句,“叔明天就幫你去問學校的老師。”
時魚沒想到陳建民這麽容易就答應了,還幫他把所有問題都考慮到了,一下子除了扒飯,不知道自己還能幹些什麽了。
吃飽喝足的時魚把自己往床上一扔,幸福地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肚子,被陳建民喊去洗澡的時候才想起來被他縫了一半的棉被。
踩着棉鞋噔噔噔地跑過去一看,才發現那攪成一團的棉花已經被熨熨貼貼地縫進了被套裏,針腳也整整齊齊的。
這是田螺成精了?
而被當作田螺姑娘的陳建民掃了眼屋子,看着多出來的幾件東西,有些心疼時魚這幾年過的日子。
心想快過年了,該給時魚添置些新衣服了,還有別的東西,時魚看上了也都給他買。
作者有話要說:
時魚:“怎麽追一個會做飯、會針線,還能供我讀書,給我買買買的男人?”
作者:“長得好?”
時魚:“哦,那我躺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