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蟬、黃雀、螳螂(三)

第二天, 時魚從喬森身上醒來的時候, 精神異常的好,身體也沒有因為睡在沙發上而渾身酸脹。

不過喬森看起來就休息的沒有那麽好了,時魚剛一動, 喬森就醒過來了,兩人對視了一下, 時魚可以輕易地看見對方眼底的困意。

“不好意思啊喬老師,給你添了很多麻煩。”時魚一邊說,一邊麻利地從喬森的身上爬了起來。

“沒關系。”喬森這樣說着, 可是站起來時肌肉的酸痛還是讓他皺了下眉。

兩個才認識一天的人再醒來後會做什麽?

時魚做的第一件事是去看手機,已經八點了,手機上兩位數的未接來電, 有學校的, 剩下一部分沒有備注的號碼應該就是遇害學生家長的。

喬森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就看到時魚正在打電話,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情緒很激動,喬森站的離時魚有些距離, 但還是能隐隐聽到聽筒裏傳出來的聲音, 不過時魚倒是很好脾氣, “我半個小時之內就趕過來, 我了解到的情況一定都會……”

喬森就在門口等着時魚結束這通電話, 然後向他告別。

剛挂掉電話的時魚臉上滿是疲憊, 不過在看到立在門口的喬森的時候還是馬上收拾好了情緒, “喬老師是要走了嗎?雖然這一天裏已經對喬老師說了很多感謝的話, 但我還是想說, 真的很感謝您的幫助。”

“只是舉手之勞。”關上門的時候,喬森似乎聽到時魚又撥通了另一個電話。

警局離宿舍并不算近,時魚連衣服都沒換,就穿着昨天的那一身,緊趕慢趕地總算是在八點半之前到了警局。

時魚看着第二次來的警局大門,他就知道,系統給他挑的能是什麽好世界嗎?

看到時魚進來,一個接觸此案的小警員就走上前來,帶時魚往裏面走,與這次案件有關的材料都在專案組的會議室裏。

剛走到會議室門口,時魚就聽到了裏面傳出的怒吼聲,“你說我家一鳴和那個殺人犯有關系是什麽意思!你們到底會不會辦案子?我兒子死的慘吶,他死了還要受這樣的污蔑。”

時魚的腳步頓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還是推開了會議室的門。

他一出現,那個沖着辦案人員大喊的婦女就像是找到了新的目标,死死地把住了時魚的手,“你就是一鳴的老師吧?我把我兒子好好地送到了你們學校,結果現在人呢?你把我兒子還給我啊,還給我啊!”

旁邊還有一個中年男子沉默着,只有臉上的肌肉微微地抖動着,昭示着他內心中的悲傷。

悲劇已成,時魚沒法解釋說他也是受害者之一,他甚至都沒法安慰這一對可憐的父母,他們現在需要的是宣洩。

會議室裏的氣氛很壓抑,只有那位母親悲恸的哭喊,當會議室的門被敲響的時候他們也還沒能坐下來好好解釋這個案子的經過。

第一次的敲門聲被掩蓋在了哭喊聲下,等敲門聲停下後衆人才反應過來,那位母親還沉浸在悲傷中,從昨天接到消息後就壓抑着的情緒,恍惚的感覺還沒有得到完全的釋放。

敲門聲第二次響起,連續的三聲咚咚後,這次門外的人直接走了進來,是早上才在宿舍裏和時魚分別的喬森。

喬森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了,整個人也精神了許多,完全看不出早上的缺眠。

喬森當然也看到了幾乎被逼到牆角的時魚,他看了眼牆壁上挂着的鐘,九點零八分,距離時魚在電話裏說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十八分鐘。

喬森徑直打開了投影儀,如果他願意的話他可以輕易地博得別人的好感,但他現在只是走到那位母親面前說——

“這位女士,對于你兒子的不幸遭遇我們都深表同情,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抓住那名嫌疑人。在你兒子之前已經有四位受害人了,而在他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那位母親聽到兇手兩個字,把頭轉向了喬森,“能抓住兇手?”

“能,”喬森很肯定地說,“我們叫你們過來一方面是來辦理之後的手續,另一方面也是想向你們了解一下葉一鳴的情況。”

“你們知道葉一鳴為什麽暑假沒有回家嗎?”耽誤了一些時間,總算是可以坐下來讨論案件了,一旁的警員感覺接上提問。

“一鳴和我們說他要和室友一起去鄰省旅游。”

投影上出現了葉一鳴的假期離校說明書,上面寫着離校理由是回家,而事實上他也并沒有和室友去進行什麽旅游。

……

談話還在繼續,喬森不屬于警方人員,他拖開了把靠後的椅子,注視着那對父母,但其實還将一半的注意力放在了身旁的時魚身上。

“剛才謝謝你,”感謝的話一說,時魚自己也覺得有些奇怪,“雖然知道你并不是為了替我解圍,但你的确還是幫助到了我。”

“我的确是為了你。”喬森的視線仍看着前方,讓時魚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開玩笑。

時魚突然哽住了,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不過的确沒有那麽多時間用來浪費了,兇手仍在B省,我跟這個案子四年了,我不想再有下一個遇害者出現。”喬森最初接觸這個案子還在讀博,當時因為兇手的手段太過殘忍,他的導師被邀請加入案件的調查。後來案子變成了系列案,研究兇手犯罪心理的人員也變成了他。

兇手的下一個目标——是我嗎?時魚在心中發問,他能配和喬森和警方做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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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訊工作進行的并不順利,期間有好幾次葉一鳴的母親都控制不住激動的情緒,站起來打斷了對話。

幾次之後,辦案人員也不再去觸及那些雷區,嘗試從其他方面去了解受害人的情況。

“在學校裏葉一鳴是個怎麽樣的人?”喬森突然朝着身邊的時魚低聲詢問。

時魚努力地從原主的記憶裏翻尋出有關葉一鳴的信息,“他是個很愛笑的男生,似乎參加了許多活動,有禮貌,成績并不突出,但也很努力。”

“但他在活動裏并不具備領導能力?”喬森若有所思地提了一個更深入的問題。

“的确,”時魚回憶了一下,發現記憶裏多是他到處奔波,幫忙搬東西的身影,卻很少看到他發言或者主持什麽的,在他的一百多個學生裏,葉一鳴顯得格外的普通。

“缺乏家人的關心,沒有突出的能力,渴望獲得別人的關注。”

喬森的話傳到了時魚的耳朵裏,他吃驚地看着眼前正為着葉一鳴的遇害而悲恸不已的父母,缺乏關心?

“你仔細聽他們的對話,在問到葉一鳴的學校情況時,他的父母都毫不知情,甚至連他有幾個室友都不知道。即使因為是在外省讀書,平常很少回家,但一年的時間總有聯系吧。而葉一鳴在家裏的情況他們回答的也很表面。”

随着喬森話音的落下,那邊辦案人員沒能從葉一鳴的父母那邊獲得什麽重要消息,只好将人先送出會議室,讓人先帶他們去認領葉一鳴的遺體了。

“喬教授。”剛才主要負責問話的警員走到喬森面前,也感覺有些挫敗。喬森是局裏特地吩咐過的,現在在這位專家面前先是耽誤了那麽久,又沒有查出來什麽信息,實在丢人。

“沒關系,突破口本來就不在那裏。”喬森說這話的時候,目光看向了時魚。

會議室裏的座位發生了變化,時魚坐到了最前面,五位受害人的情況都被投影到了牆上。

“第一起案件發生在14年,之後每一起案件之間相隔的時間大概都是一年,除了這一次,只有三個月。”

“我們根據受害人生前的活動情況初步得出受害人都曾與嫌犯有過一段交往,并且嫌犯選擇的對象都是社會關系簡單或者初到異鄉的人,嫌犯會刻意在交往後逐漸剪斷受害人其他交際,向其他們人隐瞞這段交往。”

……

“通常嫌犯會在犯下一起案件後,再尋找下一個目标。不過,這一次他已經提前确定目标了,因此我們接下來的重點應該放到時魚身上,這将會是我們最接近嫌犯的一次機會。”

坐在前面的時魚猛得被點名,原本盯着屏幕的目光倏得看向了喬森。

喬森站在話筒旁,右手不斷翻轉着一只白色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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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時魚又是乘着喬森的車回了宿舍,而且在時魚下車後也跟着下車鎖了門。

“喬老師這是?”時魚一時有些沒明白喬森是想要陪自己上樓還是?

“貼身保護。”喬森轉到後備箱的地方,從裏面拖出了一個行李箱。

“我以為會是便衣什麽的。”之前在會議室裏的确有說明除了宿舍樓周圍會有人監視,還會安排人員就近保護時魚,但他沒想到這個人會是喬森!

“我以為你會更高興那個人是我,”喬森沖時魚笑了一下,“我也是專業的,而且不會有人比我了解他了。”

走出警局喬森就沒有再說什麽兇手、嫌犯,而是模糊地用他來指代。

住進宿舍的事情已經和校方溝通過了,至于時魚的另一個室友一聽說這個事情就連連表示再也不會進這間屋子了,連屋裏的那些東西都不打算要了。

既然要住下來了,喬森就開始動手把自己帶來的東西換上,這是他昨晚就做出的決定。

在換到床單的時候,喬森轉過身來問時魚,“需要我和你換張床嗎?”畢竟時魚的那張床上發生過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時魚對于這個提意十分心動,但是因為對象是自己前兩個世界的戀人,他還是拒絕了,自己受罪,也不能讓戀人晚上睡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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