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齊祺推着自行車往回走,他家離學校說近不近說遠不遠,走的話也就是十幾分鐘。鄭南與是住宿生,他感覺有些可惜,因為聽鄭南與說過他家的地鐵方向是和自己家順路的。雖說坐地鐵齊祺反而要多走路,但如果有機會和鄭南與在放學後獨處一站地鐵的時間,他會很高興。

他還沒上車就讓人提着領子拽過去,回頭一看果然是陳駿。

陳駿說:“我今天用。”齊祺把書包從車筐拿出背上,然後從兜裏掏出一串鑰匙,卸下其中的車鑰匙給陳駿。

他動作慢,陳駿扶着車有些不耐煩:“你能不能別每天把鑰匙挂你那串兒上啊?插後面鎖上不行嗎?我都嫌麻煩。”

鑰匙扣的線圈因為經常拆下已經沒有那麽緊了,只是齊祺手笨,這上面還挂着他的家門鑰匙以及學校櫃門鑰匙。“沒有鑰匙扣,會丢……”他小心翼翼的把鑰匙交到陳駿手心裏,“你明天給我嗎?”

陳駿看一眼他那個已經磨掉漆的福娃鑰匙扣,“啧”一聲:“晚上給你。”說完長腿一跨,上車遠去了。

齊祺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像要确認這人是否會善待自己的自行車。這車是剛上高中時爸爸買的,高一下學期後就基本是陳駿搶過去在騎,盡管如此齊祺還是很寶貝這輛自行車,每次還回來都要拿濕毛巾細細擦一遍。他倒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公,齊祺本身就是一個對事略鈍感的人,自行車借給同學,他自己走回去就好,習慣了就不覺得多難過。

而且步行也很有意思,因為這樣走路碰見小貓小狗不用停下車才能摸,齊祺這樣想。

他走路時也不怎麽看手機,像小學生一樣握緊自己的書包背帶,在等紅綠燈時擡頭看看天,猜測現在是幾點。本來他有一塊綠色地電子表,也是爸爸送的,讓王志徽弄丢了,好在爸爸也沒有發現。

褲兜一陣震動,齊祺看手機是爸爸地電話:“喂,爸爸……”

電話那頭很亂,他爸嘴裏有東西含糊不清:“兒子,到哪裏了?給你爸帶兩盒煙,身上有錢吧?我回來再給你……胡了!哦齊祺,再買瓶啤酒回來。操,你大爺的偷看我牌是吧?”

齊祺明明貼着話筒,卻覺得自己聲音很小,“嗯”兩聲便挂掉了電話。

他走到家附近地小賣鋪,買了東西,先賒賬,因為身上地錢早上被攔路的混混搜走了,只好回來等爸爸給錢再回來還一遍。到家,門是敞着的,裏面煙霧缭繞人聲鼎沸,齊祺聞不得煙味兒咳嗽了幾聲,他爸從麻将桌上回頭注意到他:“怎麽這麽慢?”

“走得慢。”齊祺把酒放在茶幾上,煙拆開包裝遞到爸爸手邊。

他爸看他一眼,不經意地問:“你自行車呢?走什麽?”

“借給同學了。”齊祺有點緊張,但幸好齊父只是随口一問,并沒有要深究關心的意思,叼起煙點着,讓他和牌友們打一圈招呼便放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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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裏有飯,吃了回你屋吧。”

“哦。”齊祺點頭,放下書包去廚房盛飯。齊父愛叫人來家裏打牌自然免不了組飯局,每天都是酒肉涼菜,給齊祺剩下一桌雜燴。齊祺自己也不會做飯,挑挑揀揀放進微波爐打一圈,把剩下的盤子放進洗碗池,等寫完作業再洗。

他的房間在樓上,木制樓梯臺階很高,又窄又陡,以至于明明是回自己房間還要擔驚受怕一番。齊祺一進屋子就把校服脫掉,被熏上了煙味他鼻子難受,換了睡衣挂在窗外。他坐在書桌旁寫作業,覺得十分難,數學題看了犯困,英語題讀了發暈,只有語文勉強寫好。或許可以問問鄭南與,他不是說會給自己講題嗎?

齊祺想今天中午食堂鄭南與請了自己一袋qq糖,這說明兩人的親密度有上升,他根據自己腦海裏奇怪的親密指數表對比了下,确認兩人是可以問題的朋友關系,便發了條qq給鄭南與。

鄭南與很快就回他。

「維他命:你拍照我看看。」

齊祺認真拍照,裁剪好發他。

「維他命:這題不好打字,你方便等一下電話嗎?」

電話!齊祺的心髒很不争氣地狂跳起來,親密指數一下有了個質的飛躍,他還沒和哪個朋友通過電話。說實話,他還有點怕接電話,但是是鄭南與,他很期待。

電話裏鄭南與地聲音有些失真,周圍很安靜:“你先看條件,你剛剛發我地解題步驟裏少了個條件,先自己找。”鄭南與很擅長講題,深入淺出,而且很會鼓勵他,不像數學老師只罵他,“……對,這不是明白了嗎?真棒。”

齊祺臉紅了,他能感覺到鄭南與用一種哄小朋友地語氣和他講話。也許是自己笨的像小學生,一直很鈍感地齊祺唯有和鄭南與講話時才敏感起來。“謝謝你。”

“不客氣,你還有別的題不會嗎?一口氣快點講了,我好回去。”

“回哪裏?”

“回教室啊,齊祺,現在是晚自習時間,給你講完題我得趕緊回自習室了,不然老師要點名。”

齊祺很訝異:“那,那你現在在哪裏?”

“在廁所。”鄭南與很嫌棄地幹嘔兩下,“味兒真大,你快問,自習室不讓帶手機,你再給我打電話就得九點以後了。”

“哦哦!”齊祺臉上很熱,他一想人家在廁所給自己講題,自己居然還走神,沒法不臉紅,于是專心了十分鐘。挂掉電話後他也還是臉紅,撲到被子裏,剛剛講的題都抛腦後了,只把鄭南與講題地聲音提到腦前回放,想他為什麽說話聲音這麽好聽。只聽聲音時,齊祺必須要費很大功夫才能讓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內容而不是聲音上。少有人這麽好聲好氣地和他講話,鄭南與的聲音聽起來就很像他本人,詞彙匮乏的齊祺想半天,認為可以和冬天裏的熱氣騰騰的番茄牛肉湯放在一個等級。

他趴在床上還要回憶,有人敲窗戶,是陳駿,推開窗戶翻進來。齊祺住二樓,窗戶下是後院,他爸睡前不上鎖,有梯子。

“車給你停院子裏了,”陳駿指間轉着那圈車鑰匙,丢到他身上,“鑰匙給你。”

陳駿從不走正門,偏愛爬牆,時間長了連後院齊父養的兩條大狼狗都懶得叫他。

齊祺手忙腳亂接住鑰匙,認真地套回自己的鑰匙串上。陳駿兩手抱頭直接躺到他床上,外套也不脫。齊祺想讓他把外套脫了再上來,不敢開口,自己起來去書桌旁坐着了。

陳駿只是閉目養神,順便吹吹他房間的空調,齊祺決定下樓,等他走了再回來。

“幹嘛去?”陳駿喊住他。

齊祺很實誠道:“去洗碗。”

“操,”樓下齊父和牌友們的聲音還是很大,陳駿皺起眉毛來,“喜歡洗碗,回頭讓你替我刷盤子去。滾吧。”等齊祺洗完碗再回來他已經走了,窗戶關嚴了,桌上放着根折得曲裏拐彎的狗尾草。

已經十點了,齊祺發信息問鄭南與還能打電話問他題嗎,鄭南與說可以。這回是在宿舍裏,講了二十分鐘物理跟化學,齊祺頭一回寫上了所有題,很高興。十點半,鄭南與說還有不會的明天再問他,齊祺說好。

“給你買的那包糖吃完了嗎?”他突然問。

齊祺回答:“沒有。”

對方突然用很嚴肅的語氣和他講:“那你得現在拿出來吃了,你都會做這種題了,怎麽也得吃好幾塊糖獎勵自己……”嚴肅到一半沒繃住,笑起來,“哈哈哈,好了,我得洗漱去了,你也早點睡,明天見。”

齊祺有很多不如意的事,他沒有尋死覓活,因為習慣了覺得可能自己的命就是這樣。如意的事情很少,所以很驚喜,感覺是不屬于自己的東西。那天是一如既往的不如意,齊祺覺得鄭南與“獎勵”給他的糖,很多餘,又很有必要。

作者有話說:

因為算漏條件錯過新書榜單的我流下了一滴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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