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圖片裏的烘焙香氣
健身過後的夜晚總是睡得很好。第二天早上，譚麗莎神清氣爽地起來，想起Tiffany教她說要盡量多化妝，就決定從今天開始操作。不常化妝的人最怕妝容被人看出來，她用海綿蘸着水，把本來就不多的粉底稀釋到将近于無。眉毛眼線口紅也都只用了一點點。但化完還是覺得自己妝感很重，恨不得洗掉再來。可再不出門就要遲到了，只得硬着頭皮出了門。
到了公司，并沒有同事對自己的妝容發表意見。她松了一口氣。這個公司大家都像螺絲釘一樣各司其職，同事之間不大閑聊，倒是自在。
她照例開始看上周的數據，有幾個商品的浏覽量一直不理想，調整好幾輪都效果平平。劉總監說，這都是常見的家用小電器，全網都在賣，沒什麽優勢。
譚麗莎說：“我覺得問題出在圖片上，這些圖片都不清楚。”
劉總監詫異：“這還不清楚？這清晰度多高啊。而且所有重要參數都标出來了。”
“參數就很不直觀。光看尺寸，其實看不出實際大小。而且一有參數，就想貨比三家。我之前買烤箱就覺得在網上不好挑，最後還是去實體店逛了才買了。我覺得照片還是應該直觀一點。”
劉總監不以為然，但他覺得讓譚麗莎試試也無妨。就說：“烤箱這種功能性的東西，大部分人都是直接搜型號買的。照片對銷量沒啥影響。不過既然你想試試，那就去跟美工溝通吧。”
美工是個吊兒郎當的男生，長發梳個馬尾，氣質介乎藝術家和發廊小弟之間。譚麗莎提了要求，美工說：“這圖片是廠家給的，我只是加了字。”
“我知道。我就是想說，咱們能不能把圖片改得更直觀一點？”
“那你說怎麽改？”
“比如旁邊加個參照物，能看出來烤箱到底是多大？”
美工刷地點開一張圖片：“這個有吃的。用這張？”
這是廠家的另一張圖，烤箱旁邊放了一大堆食物。很多店會選用這張做第一展示圖。
譚麗莎覺得還是不夠直觀，想了想：“有沒有旁邊有個人，看起來确實在用烤箱的那種？”
美工又刷地點開一張圖：“這張，有代言人的。用這張也行。”
這個代言人是個當紅的女演員，在很多電視劇裏演大女主。她穿着華麗的衣服坐在烤箱旁邊，看起來不像是烤箱的使用者，更像是烤箱帝國的女總裁。确實很多店也會選用這張。可譚麗莎覺得這樣的圖片完全不能刺激自己的購買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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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試圖描述自己心中的想法：“這些都還是産品圖，沒有氛圍感。我想要的圖片是，讓人一看，就覺得烘焙的香氣，可以從圖片裏傳出來。明白嗎？”
“明白明白。”美工态度很好，還是那句話：“那你說怎麽改？”
譚麗莎被問住了。她只知道感覺不對，但不知道怎麽改。她只好說：“我想一想吧。”
回去她問劉總監：“美工好像聽不懂我說的話，老問我該怎麽改。該怎麽辦？”
劉總監聽了詳細過程，笑了：“你這麽說，他肯定聽不懂。你去網上找一個你喜歡的圖，直接拿給他，讓他照着做。”
譚麗莎大受啓發。劉總監果然還是有經驗。這種溝通小技巧并不難，但沒人教，靠自己琢磨，進步就會比較慢。
她找了個樣圖給美工參考。然而，美工第一版基本上就是直接用了人家的圖。讓他別這麽直接抄，做出來就沒法看了。
譚麗莎沒想到跟美工溝通這麽費勁，只得再去請教劉總監。
劉總監說：“哎呀，這幫人，一個月幾千塊錢工資，你還能指望他們有多高的水平？水平高的美工也不會在這種地方幹。”
“可我看很多店的圖都很漂亮啊。”
“那要麽就是外包給外面的公司專門做，要麽就是店主自己就會弄。我們這些大路貨日用産品，就是薄利多銷，沒有請專業模特和攝影的預算。別跟這幾個玩意兒較勁了，也不是所有産品都能賣得好。”
譚麗莎不甘心自己的想法連試試的機會都沒有。她想，平時Tiffany用手機給照片調個顏色加個特效，都可以做出一張很漂亮的圖。如果這麽笨都可以做美工，說不定自己都可以做得更好。
她試着在網上搜了美工入門教程。發現圖片編輯确實不難，普通人很快就可以上手。但是圖片要想好看，一張拍攝成功的照片是必不可少的。
她決定在家裏試試拍出心目中那種“散發着烘焙香氣的圖片”。下了班健身完，就去超市買了簡單的食物和材料。打算晚上一邊做曲奇一邊拍照。想着拍照需要有人幫忙，就想找陸霞。
回到家一看，陸霞不在家，倒是Tiffany因顧峰出差，難得地沒有約會。聽了譚麗莎的計劃，Tiffany興奮地說：“那你做的時候也教教我。”
譚麗莎很詫異：“你不是最讨厭做飯了嗎？”
“好歹也要學兩樣啦。男人還是吃這一套的。”
原來，顧峰喜歡傳統女孩，經常說完美女人就是要上得廳堂，下得廚房。Tiffany就有點心虛，因為她平時根本不做飯。她的廚藝巅峰之作，就是煮方便面時打個雞蛋進去，還經常煮破了。她怕顧峰嫌她不夠賢惠，就覺得有進修廚藝的必要。
這讓譚麗莎又有了新的拍攝靈感：戀愛中的女孩子期待為愛人烹饪的感覺。
Tiffany在廣告公司工作，很有些拍攝經驗，又很會設計動作。她開了音樂，搬來幾個落地燈補光。兩個女孩子一邊做曲奇，一邊說說笑笑，才思泉湧，拍了很多有意思的照片：在烤箱旁邊和面；把托盤放進烤箱；一臉期待地看着烤箱裏的餅幹，等着它出爐……
曲奇的香氣混合着音樂，彌漫在小小的三居室裏。靈動可愛的照片一張張拍出來。忙碌中，她們暫時地把各自心目中令她們心思煩憂的男人忘記了。
等曲奇涼下來的功夫，Tiffany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發朋友圈。她一邊發一邊說：“咱們這簡直就是廣告大片啊！要是我公司現在接個烤箱公司的廣告，我就把咱們這圖推給他們。”
譚麗莎看着這些照片也愛不釋手，只遺憾這不是公司要賣的型號。
“你們公司有樣品吧？你拿回來一臺咱們再拍一次不就行了？啊啊啊！他誇我了！”Tiffany尖叫起來：“你看你看！”
顧峰給Tiffany的照片點了贊，留言說：“美麗的小廚娘，什麽時候給我做一頓大餐？”
Tiffany屏住呼吸，回複：“你哪天有時間呀？”
顧峰秒回：“周末吧。等我出差回來。”
Tiffany又開始對譚麗莎尖叫：“天啊！你真的要趕緊教我做菜了！周末我就要去給他做飯了！我還什麽都不會啊！”
譚麗莎笑着捂住耳朵：“喂，你鎮定點。放心吧，保證一教就會。”
兩人正在開心，陸霞回來了，一臉的疲憊。
Tiffany笑道：“你怎麽回來這麽晚？快洗手過來吃曲奇啦。”
陸霞搖搖頭：“我不餓。”
譚麗莎問：“怎麽了？你是不是不舒服？”
陸霞苦笑：“你們知道我今天去幹什麽了嗎？”
不等兩人回答，她就自己往下說：“我今天去見了我以前的一個老大，他說幫我介紹工作。我跑了大老遠，倒了三趟地鐵去見他。結果，他問我要不要加入他的保險團隊，一起賣保險。”
“啊？你以前的老大？那他不也是程序員嗎？怎麽會找不到工作呢？”
“不知道，可能真的是年齡吧。他明年就四十了。”陸霞頹然說：“他好歹工作這麽多年，認識的人多，還能賣保險。我呢，一共也不認識幾個人，就算要賣保險，我能賣給誰？”
方才的快樂時光被陸霞的憂愁覆蓋。她們都沒想到學霸陸霞會有找工作這麽不順利的一天。
Tiffany問：“如果真是學歷問題，要不然，你考個研？”
“可是我每個月要還月供，沒有考研的條件啊。再說，讀完研我年齡更大了，說不定更不好找工作。”
“考公？”
“公務員的薪水怎麽供房子？”
“一個面試的都沒有嗎？”
“有。老板見面就跟你談夢想，許諾股權。仔細一問，月薪五千塊。那我還不如去送外賣，辛苦點還能上萬呢。之前創業的同事白忙活很久，項目也沒拿下來。”陸霞發愁地說：“如果實在找不到工作，我就只能把這個房子賣了。”
“不至于不至于。”譚麗莎和Tiffany都安慰陸霞，可她們也知道面對這樣的情況，自己的安慰顯得蒼白無力。
陸霞回房間裏去了。譚麗莎悄悄問Tiffany：“顧總沒有幫陸霞推薦工作嗎？”
其實後來Tiffany問過顧峰，可他把陸霞貶低得一錢不值。說陸霞學歷、年齡、形象一無是處，只是在小公司幹過，又不是科班出身，根本沒法推薦。
Tiffany只是含糊地說：“他也不認識做這方面的人，隔行如隔山。”
譚麗莎信以為真，就沒再問。她打開手機通訊錄，想翻出一些有可能幫得上忙的人。看到陳明碩的名字時，她想起他曾經說過，他可以幫她找工作。
此刻正是九點多，她覺得有些晚了。可想到陸霞難受的樣子，還是試着給陳明碩發了信息：“陳總，我有事想請您幫忙，不知道您方便打個電話嗎？”
過了一會兒，陳明碩回了電話：“抱歉，我剛才在哄圓圓睡覺，回複晚了。”
譚麗莎趕緊說：“是我不應該這麽晚找你。”
“沒事，我睡得晚。什麽事？”
譚麗莎把陸霞的情況簡單介紹一番後，陳明碩問：“你說你這位好朋友工作能力很強？你确定嗎？”
“确定。她真的很厲害，人又聰明。編程是她自學的。裁員不是她的問題，是那個公司不行了。”
“那為什麽沒有人幫她內推？”
“內推？”
“如果她工作能力強，應該會有很多以前的同事或者合作方幫她內部推薦的。”
譚麗莎老老實實地說：“我也不知道。好像她之前別的同事混得也不好。”
陳明碩說：“這樣，你讓她把簡歷發給我，然後讓她找時間到我公司來一趟。我要見她一下，才能确定我能不能幫這個忙。”
譚麗莎連忙問：“你什麽時候可以見她？”
“明天上午早一點過來可以嗎？我早上八點半就到公司。”
“應該沒問題，我跟她确認一下！”譚麗莎高興極了，趕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陸霞。
陸霞道了謝。但關上門之後，她并沒有太歡欣鼓舞。
上次和顧峰見面時，她從頭到腳都被貶低了一番，還被建議造假。這個霸總也是要先見面。他們又不是做這行的，見面能問出什麽來？直接推個簡歷會死嗎？
但她還是馬上就發了全套簡歷過去。陳明碩飛快地就回了一個“收到”。這讓陸霞稍微安心了點。
第二天一大早，陸霞提前十分鐘就到了陳明碩所在的大廈大堂。正在猶豫要不要直接上樓，一個成熟幹練的男人走過來，對她說：“你是陸霞嗎？”
陸霞知道這就是陳明碩了，連忙點頭，說：“陳總，您上班好早啊。”
陳明碩說：“早一點出來不那麽堵車。咱們去辦公室談吧。”
陸霞跟着他往電梯走去。心想，莎莎認識的這個霸總，可比福妮兒的那個霸總看起來正經多了。
譚麗莎此刻正在通勤路上，靠着地鐵的扶杆刷手機。她昨晚也發了照片，但為着陸霞的事操心，忘了看。她看到昨晚的烘焙照片收到了不少留言，有些期待地點開，果然，第一條就是姚望的。
他說：“牛逼啊！西點你也會做？”
她仿佛已經看到了他一臉佩服地猛拍她肩膀的樣子。她在心裏默默哀嘆：以前怎麽就沒看出他是這麽個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