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就算不信任唐以素的名氣和號召力， 知曉唐以素身份的園長也很清楚，宋辰皓粉絲的力量有多恐怖。

宋辰皓因為緋聞困擾， 不得不上明星真人戀愛節目，只為了擺脫唐以素給他造成的影響。

光是唐以素有個四歲兒子這件事，就可以完全用來洗白宋辰皓了，那麽宋辰皓的粉絲，定然會不遺餘力地， 幫唐以素宣揚關于唐棗的任何事情——

包括這次幼兒園打架事件。

近兩年關于幼兒的健康與安全防護這個話題屢屢被提起，本就是普羅大衆最為關注的社會新聞熱點之一，再加上單親媽媽這個敏感的話題，還有流量明星的緋聞等等問題，肯定會引爆熱點。

到時候，可不止這陳子豪一家出名， 連帶着他們幼兒園怕是都沒辦法再辦下去了。

明知道這是唐以素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 他們幼兒園卻承擔不起這樣的後果， 所以現在最好的辦法， 就是說服陳子豪家長，讓他們乖乖跟着唐以素去警察局， 盡量別招惹記者媒體， 盡量別把事情鬧大， 即便被拍了，也最好是在警察局附近， 而不是在幼兒園！

事關自己的利益，幼兒園園長迅速換了立場， 開始極力勸說陳子豪一家來。

她勸不動唐以素，但對付陳子豪一家這種市井小民，身為一個能在當地開辦幼兒園的女園長，自然有幾分手腕。

而對陳子豪一家而言，他們看着唐以素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勢單力薄，就算唐以素氣勢驚人，他們最多被辯駁得啞口無言，內心卻是不懼怕的。

但面對幼兒園園長，就不一樣了。

能當園長，肯定有某些背景關系，為了這麽點小事得罪人，實在是得不償失。

但是讓他們無端端地去警局走一趟，這是誰也不樂意的事情啊。

幼兒園園長只能極力勸說道：“她要把事情鬧大了，大家都不好收場，還不如直接跟着她去警察局走一趟，這點兒事情，警察同志批評教育一下就是了，不會把你們怎麽樣的。”

見陳子豪的家長還在猶豫，園長索性道：“真有什麽事情，你到時候打電話給我，幼兒園這邊也會出面協商的，總行了吧？”

有園長這句話，陳子豪的家長頓時安下心，四個人湊一起又商量了一遍，最終陳子豪媽媽對唐以素道：“那行，就按照我們最初說的那樣，先去醫院檢查一下我們子豪的身體情況，所有費用全部都由你包了。”

“走吧。”唐以素說着，牽着唐棗先走了出去。

一邊走，唐以素一邊彎腰低聲詢問唐棗的身體情況。

“肚子痛不痛啊？”

唐棗黑黑亮亮的眼睛看着唐以素，對她搖了搖頭。

“呼吸有覺得不舒服嗎，後背呢，走路的時候，腰酸不酸？’唐以素又問道。

唐棗又搖了搖頭。

“那頭呢，頭還痛不痛，要不要媽媽幫你呼呼？”唐以素道。

唐棗再搖了搖頭：“我沒事，媽媽。”

唐以素嘆了一口氣：“那等下去醫院，有哪裏不舒服，一定要和醫生說，好不好？”

唐棗用力點頭，牽着唐以素的手握得更緊了。

唐以素見狀，索性換了一只手給他牽，然後另一只手攬着唐棗的肩膀一起走，這樣兩人之間的距離近一些。

唐棗還有點兒不好意思，但是也沒反抗，唐以素背着唐棗的書包，母子兩一起走出幼兒園，攔了輛車離開。

距離幼兒園一公裏左右，就有一家三甲醫院，現在已經臨近傍晚，不少醫生都準備下班了，唐以素本來打算帶着唐棗先去急診拍個片，确認一下唐棗內髒有沒有被踢到。

沒有想到值班的護士了解他們的情況後，直接帶着他們挂號來到看病的樓層，像是早就有人知道他們要來一樣，一路綠燈，原本可能需要好幾個小時才能檢查完的項目，居然不到一個小時就全部完成了。

而且因為時間安排得特別周全，CT這種需要隔天取的，拍完後去檢查了一下別的項目，過半個小時回來，居然正好可以提前取出給醫生查看了，這速度別說唐以素了，連陳子豪的家長都覺得驚詫，看着唐以素的目光略帶幾分打量。

這醫院是陳子豪家長選擇的，唐以素不可能事先打過招呼。

綠燈開得這麽明顯，肯定不是為他們家開的，那難道其實和這個唐以素有關？

莫非這個唐棗媽媽，背景深厚，連醫院都認得她，所以一切才進行的這麽順暢？

根據目前已經出結果的檢測顯示，兩個孩子的身體都很健康，這一架并沒有給他們的身體造成太大的影響，陳子豪面部軟組織挫傷，唐棗腹背皮下出血，這都是肉眼可見的創傷，休息幾日就可以恢複。

至于血常規檢測等等，需要隔幾天才能出結果，這種一般和這次的打架事件沒什麽關系，到時候家長自己過來取就可以了。

檢查結束後，陳子豪的爺爺奶奶決定先把陳子豪帶回家，別帶小孩去警察局那麽可怕的地方，擔心吓到孩子。

說着，陳子豪的爺爺奶奶還看了一眼唐棗和唐以素，那神情不言而喻。

一直到現在，唐棗家中都只有唐以素這個媽媽出面，唐以素辦什麽事情，都要把唐棗帶在身邊，根本沒人幫她分擔。

有錢又有什麽用，家中沒人帶孩子，還不如他們平頭老百姓呢。

在人數上找到了優勢，爺爺奶奶努力哄騙陳子豪跟着他們走，然而陳子豪雖然是小孩，但也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麽好糊弄：“爸爸媽媽要被警察抓走了嗎？”

陳子豪爺爺立刻道：“怎麽可能，爸爸媽媽有事情要辦，一會兒就回來了。”

“可是媽媽打了唐棗，警察叔叔會把她關起來的！”陳子豪有些擔心道。

“沒有沒有，不要聽別人亂講話！”陳子豪爺爺說着，狠狠瞪了唐以素一眼，然後對陳子豪哄道，“晚上爸爸媽媽就會回來陪你一起吃飯的，寶貝孫孫乖乖，爺爺向你保證！”

陳子豪有些将信将疑地看向他的父母。

陳子豪媽媽連忙道：“豪豪乖，媽媽和爸爸今晚肯定回家陪你，到時候給你帶禮物，你要什麽獎勵啊？”

“獎勵！”陳子豪眼睛一亮，“我要小汽車！”

“沒問題！”陳子豪媽媽拍着胸脯保證道。

陳子豪立刻得意地對着唐棗笑了起來。

可惜不論唐棗還是唐以素，都靜靜地看着他們，全程一言不發。

好不容易把陳子豪哄走，陳子豪爸爸媽媽轉過身不滿地看着唐以素，一路抱怨道：“就這麽點兒事情，我都向你道歉了，你還抓着不放，就沒見過這麽記仇的人。”

說完，陳子豪媽媽小心打量着唐以素的表情，卻見唐以素神色淡淡，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緒。

唐以素這副模樣，頓時惹惱了陳子豪的媽媽，咬牙補充道：“讓我陪你去一趟警察局又有什麽用，警察局可不是醫院，你要是走關系想靠這點事就把我關進去，我就上告警察局違規執法，走後門受賄賂，看看到時候倒黴的是誰！”

口上雖是這樣說着，但伴随着距離警察局越來越近，看着那莊嚴肅穆的建築，陳子豪的爸爸媽媽心中頓時打起了退堂鼓。

可惜他們是坐車過來的，當車子停下時，就直接在警察局門外了，如果這個時候鬧起了矛盾，反而更容易惹來麻煩，無奈之下，陳子豪的爸爸媽媽只能跟着唐以素和唐棗走進去。

一邊走，兩人還一邊嘀嘀咕咕着，不斷互相安慰警察根本不可能因為這點小事來管束他們。

果然，除了登記雙方姓名時，警員臉上的神色稍有些異樣，之後完全公事公辦的流程。

問清楚整個過程後，負責這件事的警員現場就對陳子豪的爸爸媽媽批評教育起來：“身為成年人，辱罵和毆打未成年人，是絕對的犯法行為，就算再憤怒再生氣，心中也應該有法律的界限。”

陳子豪媽媽連忙雙手合十，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對不起對不起，警察同志，我當時真的是被沖昏了頭腦，其實我根本沒有想要傷害他，不然也不會只戳這麽小點兒的傷口了，畢竟我這麽胖，這麽壯，這真一巴掌打下去，哪裏等到唐棗媽媽過來，唐棗怕就被我打死了！

“我是真的不小心，擦到了他的額頭，小孩子的皮嫩，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說着，陳子豪媽媽又對唐棗和唐以素連連道歉。

當着警察的面，他們表現的極為誠懇。

唐以素當然也明白，他們是演出來的。

她又不是活在真空中，今日這件事，雖說确實侵犯了未成年人的身心健康，但唐以素也明白，日常生活中，人和人之間難免摩擦，光憑錄音中的辱罵，還有唐棗額上的小傷口，根本不可能将他們拘留，給他們永生難忘的教訓。

但她還是一直堅持報警。

原因很簡單，有警察出面，當着唐棗的面，站在唐棗這邊，對陳子豪的家長進行批評教育，這與唐以素要求他們道歉，是完全不一樣的。

她要讓唐棗相信，只要他沒有做錯事情，不僅僅唐以素這個母親會站在他的身前保護他，還有法律，還有代表正義的警察，都會為他主持公道。

唐棗雖然年紀尚小，但未成年人的整個成長過程，就是豎立三觀的過程，這個世界當然不是非黑即白，但只有先讓他們明白黑和白的界限，孩子以後才會明白，哪邊是歧路，哪邊是正途。

最終，當陳子豪的媽媽再三保證，自己絕對不會再犯，并且願意和唐以素一樣，承擔唐棗在這次打架事件中産生的醫藥費，唐以素才終于松口，低下頭問唐棗：“唐棗，你願意原諒她嗎？”

唐棗沉默地看了陳子豪的爸爸媽媽很久，然後轉頭與唐以素對視。

彼此目光對視的時候，唐以素忽然發現，她還是有些低估唐棗了。

這孩子目光清明，面容雖然稚嫩，但他的眼神卻告訴唐以素，他什麽都懂。

懂得唐以素和陳子豪家長之間的較量，懂得陳子豪爸爸媽媽此刻迫于法律之下的虛假歉意，更明白唐以素的用心良苦。

唐棗緩緩對唐以素點了點頭。

他這一點頭，陳子豪的爸爸媽媽徹底松了一口氣，陳子豪媽媽立刻轉頭對警員道：“那警察同志，小朋友已經原諒我了，這件事情可以結束了嗎？”

警員道：“你們這邊雙方共同确認一下，沒什麽糾紛的話，你們就可以回去了。”

陳子豪的爸爸媽媽頓時大喜過望，走完流程後，很快起身準備離開。

唐以素也帶着唐棗，打算早點回去吃晚飯。

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那負責這件事的警員忽然道：“哎哎，等等，你們兩個，回來回來。”

唐以素回頭一看，卻見警員對着陳子豪的爸爸媽媽道：“沒說讓你們走，你們兩過來過來，這邊還有幾件事情，和你們有關。”

陳子豪爸爸媽媽對視一眼，茫然地走回去：“什麽事啊。”

警員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文件：“是這樣的，就在剛才，我們收到檢舉，投訴你們兩夫妻危害公共治安。”

陳子豪的爸爸媽媽頓時懵了：“我們兩？警察同志，您是不是弄錯了啊？怎麽會是我們，剛剛我們兩可在幼兒園呢！”

說着，陳子豪的媽媽立刻指着唐以素道：“她的兒子和我兒子打架，她可以給我做證明，我們剛剛一直都在幼兒園，哪有功夫去危、危害什麽治安……”

唐以素也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們，完全不明白事情怎麽還會有這樣的反轉。

警員看着慌亂的陳子豪爸爸媽媽，不慌不忙地将文件中一些照片取出來，擺放到桌子上：“看看，這照片裏的人，是不是你們？”

陳子豪的爸爸媽媽低頭一看，當見到照片裏的人，頓時臉色一變。

警員手指了第一張照片：“公共場合随地大小便。”

“這……小孩憋不住，誰這麽缺德，方便一下也要拍啊！”陳子豪的爸爸狡辯道。

“外國友人拍的，還貼心地給你們的臉打了馬賽克。”警員說着，手指了第二張照片，“違規建築，是你們幹的吧？”

陳子豪媽媽磕磕巴巴地道：“我們……我們那屋子漏雨，不加個頂，我家就要被淹了。”

“對，加完頂，順道把房子前的樹枝砍掉，加個小陽臺，美滋滋對吧？”警員說完，手指第三張照片，“未經批準擅自非正常修剪城市樹木，處以兩千元以上罰款，督查科的人去了你們那邊好幾次，次次都找不到人。”

陳子豪的爸爸媽媽對視一眼，哪裏想到跟随着唐以素來警局一趟，居然連這些陳年往事都被牽扯了出來。

感覺警員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今日之事怕是不能這麽輕易地就了結，陳子豪的媽媽趕忙讨好道：“警察同志啊，這都好幾個月前的事情了，這到現在都過去這麽久了，要不就……”

警員的臉立刻冷了下來，嚴肅地對陳子豪的父母道：“就在剛才，市園林綠化局的人已經來局裏報案，公安機關已經介入調查。

“由于你們遲遲不肯接受處理，态度惡劣，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法》第四十九條規定，盜竊、詐騙、哄搶、搶奪、敲詐勒索或者故意損毀公私財物的，處5日以上10日以下拘留，可以并處500元以下罰款。

“根據這一規定，上頭決定對你們執行行政拘留10日的處罰，并且還要對損壞的樹木予以相應賠償。

“本來打算明天去找你們的，正好你們現在過來了，就別走了，把這事情弄完再回家吧。”

“啊？”陳子豪爸爸媽媽一懵，怎麽也沒想到，事情居然發展到了拘留這一步！

他們臉色發白，夫妻兩對視一眼，最終腳底抹油，想也沒想就往廳外跑去。

然而這裏是警察局，他們兩要就這麽跑了，執法機關的顏面何在，只聽一聲“抓住他們”的怒喝，不一會兒，陳子豪的爸爸媽媽就被執法人員死死扣押住。

一旁的唐以素和唐棗，怎麽也沒想到事情居然會這般峰回路轉。

雖然不是因為唐棗這件事，但居然這麽巧，正好遇到有人進行檢舉，陳子豪的爸爸媽媽，還真就這樣被抓進去了！

難怪剛才他們在進行檔案登記的時候，警員的面部表情是那麽的古怪，唐以素還以為警員是認出了她，看來還是唐以素高估了自己的名氣，人家警察同志，認出的明明是陳子豪爸爸媽媽的身份。

目送着他們夫妻兩被扣押着往裏走，逐漸消失在眼前，唐以素低下頭，唐棗擡起頭，母子兩對視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詫。

“那……我們先回家？”唐以素對唐棗道。

“嗯！”唐棗響亮地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