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一塊小甜糕
曲逍然深吸一口氣, 心想,本少爺看在跟你喝過同一罐奶粉的情誼上, 就聽你說說這破保溫桶的來歷!
他往沙發上一坐, 翹着長腿, 松了松亮色領帶,覺得就算謝游告訴他, 這保溫桶內膽是鑲了上中下三層鑽的,他也會波瀾不驚, 這才開口,“我準備好了,你說。”
謝游視線滑到灰色保溫桶上,看了一眼又馬上挪開, “是餘年送的, 裏面有排骨海帶湯。”
曲逍然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下文,才發現, 來歷真的就這麽一句!
“沒了?”
謝游疑惑,再次重複,“這個保溫桶是餘年送給我的, 裏面是他炖的排骨海帶湯。”
望着落地燈投在地毯上的陰影,曲逍然雙眼無神。
哦。
他搓搓自己的臉, 發揮想象力,“你家年年有餘炖的排骨海帶湯?然後拿保溫桶裝起來,送給你喝?”
“嗯!”
看謝游穿着一件絲質黑色襯衣, 脊背筆直地坐在辦公桌後面,努力抑制住開心的情緒,但還是沒能藏住紅了的耳朵尖,曲逍然亂七八糟沒辦法好好用語言描述的心情,突然就沉下來,微微澀了一下。
像是看到了那個安安靜靜坐在鋼琴前,有些腼腆,被鋼琴老師誇獎後,眼睛會很亮的謝小游。
他有多久沒見過這樣的謝游了?現在的謝游,不用說一個字,就能把自己的秘書吓哭。一個眼神,就能讓整個喧吵的會議室瞬間安靜下來。
喜怒不辨,深不可測,手段果決,高高在上,冷冰冰的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這是旁人對謝游的印象。
但其實,他很清楚,謝游根本不是這樣的。
只是不得不戴上的面具時間久了,也長進了肉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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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聽見謝游繼續說話,聲音有些輕,像是擔心會驚動什麽,“保溫桶是新的,我喜歡灰色。”
這個保溫桶是餘年特意買給他的。
聽到這句話,回過神,曲逍然覺得牙真特麽疼!
行行行,你們牛逼!他思來想去,又覺得很神奇,“雖然你發微博只會那一種句型,還往地下五千米藏着七拐八彎的心思,但在其他人眼裏,你就是在真情實感地黑餘年啊!這都好幾次了,餘年就不會讨厭你,然後決定老死不相往來什麽的?”
說着說着,曲逍然突然緊張,咽了咽唾沫,“我說謝小游,那個湯你還沒喝吧?裏面……真不會有砒霜什麽的?”
謝游,“……”
看着謝游一言難盡的表情,曲逍然住了嘴。
行吧,雖然他不太懂,但這大概是一種……小情趣?
曲逍然又想起來,“對了,明天開會,我哥直接打電話過來,要求我必須列席,沒辦法陪你去拍賣會給阿姨挑禮物了。”
謝游點頭,“嗯,我帶助理過去。”
拍賣會當天的傍晚,餘年到場很早,在出示邀請函後,他被人帶進了大廳裏。
拍賣會內場定在一處建在山野間的仿古別墅裏,別墅占地很大,亭臺曲水,在室內也能隐隐聽見假山飛瀑的聲響。
室內十分寬敞,時間還早,會場裏人稀稀疏疏得也還不多,且基本都是年過半百的老者,或是西裝革履的成功人士。餘年這麽一個穿着簡單白色棉T恤和牛仔褲的年輕後輩走進去,頓時引來了不少矚目。
他氣質好,也不怯場,神态自然,只是才剛往裏走了兩步,忽然就被人叫住了,“是不是餘家的?”
餘年停下腳步看過去,對上了一個老者的視線,他仔細回憶,想了起來,彎起眼睛,“古爺爺?”
古益延拄着拐杖,笑起來,“看來小朋友記憶不錯啊,算起來,你也只在九年前見過我一面,竟然都還沒忘!”
餘年快步走到古益延近前,配合老人略有些佝偻的背,稍稍彎腰,也笑道,“您比我還要厲害很多,我都長大了,您竟然還一眼就把我認了出來。”
古益延打量餘年,語調徐緩又和藹,帶着懷念,“你眼睛像極了你外婆,鼻子又很像你外公,我一打眼啊,就覺得熟悉。再有,今天雲浮松鶴瓶不是要上拍嗎,我猜你肯定會過來。”
旁邊的兩個中年人聽古益延提起雲浮松鶴瓶,跟這個年輕人說話語氣又熟稔,對視一眼,其中一個疑惑道,“古老,這位是?”
“看我,只顧說話了。”古益延笑着介紹道,“他是餘年,青山餘氏的後人,年紀還小的很,你們可不能欺負他,不然我們幾個老家夥都不依!”
餘年知道古益延是在幫他撐場,笑着安安靜靜沒插話。
“原來是修寧先生的外孫!”問話那人恍然大悟,又連忙跟餘年握手,贊嘆,“修寧先生高風亮節,福澤後代,時常都聽古老他們說起!”
餘年禮貌地跟着寒暄了兩句,就聽古益延道,“我們這幾個老的之前就說好了,這次拍賣會,寶物我們盡己所能,能留多少在國內,就留多少。”
他又笑呵呵地說道,“你也安心,我們也說好了的,要是餘家有人來,就都不跟你争雲浮松鶴瓶。若是你外公還在,看你把瓶子買回去了,肯定做夢都要笑醒。”
“謝謝古爺爺,”餘年壓下心底的酸澀,點頭致謝。
“這有什麽好謝的,實屬應當,修寧先生一輩子的精力都放在這上面了,我們沒人會忘。”
古益延的雙眼略顯渾濁,但精神還算矍铄,又看着餘年,“我還記得當年,修寧先生過世,你才十二歲的年紀,小小的一個人跪在靈堂,看着都揪心。時間過得快,現在你也長大了,”
他想到什麽,“要是我沒猜錯,這三年在歐洲上拍的《江山連雨圖》,《仕女圖》,還有山水紋魚尾瓶,都是你買回國的,對嗎?”
餘年态度恭敬,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回話,“是,您猜得沒錯,而且都還挺驚險的,搶的人很多,但幸好最後都帶回來了。”
古益延滿是皺痕的手輕輕拍拍他的肩膀,“小小年紀,不容易。”
又聊了幾句,古益延被人扶着上樓去了包廂,餘年目送對方上去之後,才轉身去以屏風隔開的雅座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會場布置得十分雅致,連隔絕私人空間的屏風都是用的雙面三異繡。
他正好奇地研究繡法和圖案,門口忽然傳來了不小的動靜。餘年側身望過去,一眼就看見了謝游。
和往常見面時有些不一樣,謝游穿着深灰色的西服,身高腿長,紅寶石領帶夾在室內的燈光下熠熠生輝。他神色冷峻,嘴唇略薄,顯得鋒利。從大門進來,半分眼色都沒分給旁的人。
工作人員恭謹地在前面引路,謝游帶着兩個助理很快就上到了二樓,不見了身影。
留下無數人竊竊私語。
“沒想到維傑裏先生這場拍賣會,連謝家都來了,也真是很給面子了。”
“應該是兩家有合作,特意過來露面的,不過謝家這個,氣場是真的強,據說性子也冷得很,手段厲害,要是不說,真看不出來只有二十來歲!”
“就是啊,不過能把謝家當時鋪開的攤子撐起來,肯定是厲害人物!”
謝游進到包廂剛坐下,門再次被兩個保镖打開,一個棕色頭發的年輕白人快步走了進來,熱情道,“謝,沒想到你會過來!”
謝游起身,擡手,“好久不見。”
維傑裏知道謝游的性子,握手兩秒就趕緊放開了,“你能抽空過來就是榮幸,這場有不少好東西,你有什麽想要的盡管開口,我發話給你留下來。”
謝游搖頭,拒絕了,“謝了,不用費心。”
包廂裏沒有旁人,維傑裏壓低了聲音,笑容收了點兒,“我聽見了風聲,你是又要開始動手摁死擾人的蒼蠅了?”
謝游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直言,“對我們的合作不會造成任何影響,請維傑裏先生放心。”
維傑裏往後退了小半步站直,笑容擴大,“那就再好不過了,我和我爸當然放心!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說。”
謝游點頭,“好。”
七點半,拍賣會準時開始。謝游對拍品都不太感興趣,只挑了兩件收藏級珠寶、一套翡翠首飾給母親當禮物,就停了手,開始遠程辦公。
樓下的餘年競拍也很順利,因為有古益延他們的囑咐,他只跟一個加國人、一個澳洲人競了兩輪價,就順利拍下了雲浮松鶴瓶。
辦好手續,确定已經成功買下來了,餘年喝了口茶,心裏緊繃了好幾天的弦終于松了下來。
在雲浮松鶴瓶下面上拍的,是一對從歐洲王室流出來的袖扣,餘年順便多看了一眼,很漂亮,藍色日輝紋,圓潤的八角設計,一起價就很高,五輪競價後,被一個買家以兩百萬拍下。
沒過多久,餘年就注意到謝游提前離場了。又過了一個小時,拍賣會結束,餘年特意等古益延下樓,誠懇地道了謝,才離開了拍賣會場。
心情非常好,餘年找出外公常用的一套青瓷茶具,細致地燒水泡茶。想起孟遠說的,要多更新微博,餘年順手給泡的茶拍了照,發到了微博上。
還沒來得及翻看評論,門鈴就響了。餘年端着茶杯的手一頓,唇角先彎了起來——幾乎不用猜就知道是誰。
他起身打開門,接過盒子和銀灰色的卡片,先看了卡片上的字——“湯很好喝,謝謝你。”
落款是謝游。
一邊将卡片重新折好,餘年想起來,“請問保溫桶有帶來嗎?”要是下次正好又熬了湯,還可以盛一點給謝游。
站在對面的人怔了怔,沒回答,沉默着轉身就走了。
餘年也沒在意,關上門,打開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方形盒子,看清裏面放着的東西,呼吸一窒,腳步瞬間就頓住了。
盒子裏裝着的是一對極為精致的袖扣,藍色日輝紋,圓潤的八角設計。旁邊還放着一個白色的三角形小标簽,上面寫着,¥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