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六塊小甜糕

餘年被謝游突然抱在了懷裏, 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頭疼?生病了?

謝游像是見到餘年之後,就再沒了力氣, 整個人洩了力一樣地靠在了餘年身上。

離得近, 能聽清謝游不太平穩的呼吸。餘年擔心, 找鑰匙出來打開門,沒顧上換鞋, 直接把人扶着坐到了沙發上,半蹲在謝游面前, 仰頭看他,“是怎麽了?”

謝游臉色蒼白,眼下的青影很重,眼裏布滿了紅血絲, 像是很久沒睡過覺了。他之前碰到謝游的手, 冷得像是才從冰水裏拿出來。

定定地注視着餘年,謝游啞聲道,“我頭好疼。”

尾音很輕, 卻像利刃在心髒上劃了一下——是有多疼,才會讓謝游在自己面前示弱?

餘年起身調高房間裏的溫度,又幫他脫下外套, 裹上淡藍色的毛絨毯子,一邊問他, “在門口等多久了?怎麽不給我打電話?”

“你在忙。”

所以不想打擾我嗎?

餘年沒再說什麽,指指廚房的方向,“你等等我, 家裏沒熱水了,我去廚房燒一點,好嗎?”

等謝游點了頭,餘年才轉身去了廚房。

剛把熱水燒上,手機就震動起來。

瞥了一眼名字——曲逍然?

餘年按下接聽,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曲逍然急匆匆道,“那個……餘年你看到謝游了嗎?要是沒有就當我沒問——”

“他在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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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家?”曲逍然愣了兩秒,聽聲音像是朝旁邊說了句“找到了”,又重新湊到聽筒說話,“他真在你家?”

餘年透過廚房玻璃往客廳看,謝游裹着絨毯坐在沙發上,閉着眼睛,一動也沒動。

他放低聲音,“嗯,真在我家。他說他頭疼,精神也不好,是生病了嗎?”

曲逍然似乎是換了個安靜的地方,“在你那兒就好,找不到人,真是心髒病都要被吓出來了!”

呼了兩口氣,他繼續道,“謝游确實生病了,老毛病,偏頭痛犯了。他連着兩天晚上沒睡着覺,都快成熊貓了。脾氣也差,倒也不罵人,就冷着表情,把他秘書吓得半死。”

脾氣差?餘年對此持懷疑态度,想起謝游眼下的青影,他輕聲問,“是因為丁兆先的事情?”

“卧槽,他連這都跟你說了?”曲逍然驚訝,也沒說得很清楚,“差不多吧,反正這段時間累得夠嗆,壓力大,神經繃得死緊,頭痛得整夜整夜睡不着,還不敢吃藥,真特麽什麽事兒啊!”

餘年敏感地抓住了重點,“為什麽不敢吃藥?”

曲逍然沒憋住,噼裏啪啦一通說,“說起這個老子就來氣!還不是因為丁兆先那老東西!早幾年的時候,謝游也是生病,家庭醫生硬是被丁兆先買通,把藥給換了!幸好那天謝游手抖不小心打翻了杯子,自己也謹慎,察覺到藥不太一樣。私底下拿出去一驗,果然,單獨吃都沒問題,真混在一起吃,說不定幾天就心梗死了!”

餘年握緊了手機。

曲逍然憤然道,“丁兆先手段是真的髒,是我我也有陰影,寧願死扛,也不敢随便吃藥了!”

沉默幾秒,水燒好了,餘年聲音發澀,“嗯,我去看看他,先不說了。”

“行,那什麽……”曲逍然不太好意思,但還是厚着臉皮,“麻煩你照顧他一下。”

“好,你放心,我會的。”

回到沙發邊,謝游還保持着之前的姿勢沒變,他面色冷凝,沒有任何細微的表情,像是習慣了自我保護一樣,不讓任何人看出來,他正被劇烈的頭痛折磨。

聽見動靜,謝游才睜開眼睛,靜靜地看着餘年。

餘年沒拿藥出來,只勸謝游喝了幾口熱水暖暖。不過,在他轉身準備把空杯子放到一邊時,忽然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謝游的手指悄悄地拉住了他的衣角。

餘年說不清心裏到底是個什麽感覺,那麽一點微小的力道,卻讓他移動不了半寸。随手将空杯子放下,餘年握住謝游的手,坐到沙發上,讓對方枕到了自己大腿上。

五指覆上頭皮,謝游身體反射性地微微瑟縮,餘年趕緊将力道放得更輕。他聲音低緩地安撫,“我外婆以前也頭疼,我特意去學過緩解的手法,不知道生疏沒有。”他見謝游還在看自己,笑道,“要不要閉上眼睛?”

謝游一句話一個動作,聽話地閉了眼。

餘年手指加了點力道,一秒不錯地注意着謝游臉上的神情,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謝游微蹙着的眉漸漸松開,呼吸也平緩下來,慢慢睡了過去。

又隔了十幾分鐘,餘年才停下手指的動作,拿過手機,先調了靜音,然後才發了條信息給曲逍然,“他睡着了。”

很快,曲逍然回了信息過來,“謝天謝地感謝你!我之前還在擔心,要是一直睡不着覺,他會不會一個不留神就猝死了!終于睡了!”

沒兩秒,第二條信息又過來了,“不過,他竟然肯吃止痛藥和安眠藥了?”

“沒有吃藥。”餘年分心思看了看謝游,确定還在睡,才繼續點按屏幕,“他怎麽會偏頭痛?”

這次,隔了好一會兒,曲逍然才把消息發過來。

“這毛病有幾年了,他爸去世的時候,他媽媽都哭暈過去了,但他不能暈啊,晃一下都不行,得撐着,站得比任何人都穩,不然他們母子兩個,秒秒鐘就會被那些禿鹫吃的渣都不剩。

我那時候連着一個多月沒見到他,再見的時候,人都瘦了一大圈。那時候才成年,但沒人會因為他年紀小讓着他。他要護好他媽,要守住他爸留下的東西,要處理一大攤子的事情,處處勾心鬥角。一天只睡得了三個多小時,壓力大得吃不下東西,還會神經性幹嘔,偏頭痛這個毛病,也是那時候有的。”

把曲逍然發來的信息反複默念了好幾遍,餘年放下手機,低頭看了會謝游,靠着沙發背,也慢慢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施柔一見到餘年,就驚訝道,“年年,你臉色怎麽這麽差?沒睡好?”

餘年活動了一下酸疼的脖子,笑道,“還好,睡得淺,對了,左銘老師來了麽?”

施柔擡手擋了擋嘴角,小聲道,“制作老師已經到了,比你早了差不多半小時。年年,你又要跟他吵架啊?”

餘年:“我們沒有吵過架,只是各有各的堅持,誰都不服誰而已。”

“那還不是吵架,”施柔又挨着數,“今天下午歌就全都錄完了,封面拍了,封設也做好了,就差MV,大概等你們吵完了就能定下來開拍了吧?”

施柔還是不放心,把聲音放輕,勸道,“年年,要不就聽左銘老師的吧?每次左銘老師黑臉,看起來都好兇,而且他是業內金牌,應該很讨厭別人反對他的方案。”

“沒事的,”餘年拉了拉白色衛衣帽子的細繩,笑得很自信,“信我,今天肯定能定下來。”

聽見門響,左銘取下耳機,擡頭看了一眼推門進來的餘年,“來了?”

“左老師早上好。”餘年進到休息室,在軟椅上坐下,還沒開口,左銘先瞥了一眼,問,“你腿怎麽了?”

餘年沒想到這麽一點細節,左銘都看出來了。他笑着解釋,“沒什麽,昨晚睡姿不對,走路的時候稍微有點不活動,一會兒就好了。”

其實是坐在沙發上睡,讓謝游枕大腿枕了一晚上。不過還是值得,謝游覺睡得挺沉。

想着想着餘年就分了神——他出門很早,見謝游睡得很熟,就沒把人吵醒。留了張紙條做提示,謝游應該能發現他留在鍋裏的小米粥吧?現在八點,也不知道謝游起來沒有……

“嗯。”左銘四十歲的年紀,是圈子裏最頂尖的那一批制作人,孟遠靠關系情分親自去請過來坐鎮的。他眉心有很深的紋路,看起來不好相處,說話也沒什麽明顯的語氣,“我以為昨天我們已經達成了一致。”

餘年坐直,半點不懼左銘的冷意,“沒有,左老師,我還是堅持給《绮麗》的MV用黑白色系。”

左銘皺着眉,明顯不怎麽高興,“你耐心怎麽就這麽好?這個問題你都煩了我快一個星期了!”

餘年笑道,“大概是,我有自己的……小倔強?”

放下耳機,左銘往後靠着椅背,捏了捏眉心,像是不堪其擾,“不行,全黑白不符合我的審美,最多,”他終于還是讓了步,“一半一半。”

餘年眉開眼笑,“好!”

見他的表情,左銘一怔,忽然反應過來,笑罵,“你小子,這是設套呢?”

“對啊,”餘年笑眯眯地點頭,又湊近了一點,語氣商商量量的,“其實,一半一半不怎麽好。左老師,要不,四分三十五秒的時長,我們前三分三秒的色調用黑白,後面一分三十二秒用B方案的彩色?您看行嗎?”

“在這兒等着我呢?”左銘沒有不高興,反倒是笑了,“我能說不行嗎?要是我拒了,你是不是又要追前追後地煩我一個星期?”

他見餘年只是笑,這時候又不吭聲了,手指敲了敲膝蓋,“行,你寫的歌,你的專輯,既然你本人這麽堅持,那就試試看,成全你的小倔強。”

“謝謝左老師!”

“先別謝我,要是效果不好,到時候記得幫我攔住孟遠,這鍋我不背!”

餘年點頭,“好!”

下午錄完最後一首歌,餘年摘下耳機,認真朝工作人員道謝。從玻璃房出來,餘年安靜等了一會兒。左銘聽完剛剛錄下來的聲音,頭也沒擡,“剛剛狀态很好,你抓緊時間休息,明天開始拍MV,争取不拖時間。”

“好,謝謝左老師!”

點的外賣已經到了,施柔正在等他,餘年掰開一次性筷子,見施柔一臉的欲言又止,笑道,“柔柔姐,今天又有什麽新聞?”

施柔就等這句了,聽餘年問,連忙道,“有有有!孟哥之前推測半點沒錯,那個幫李尹代寫的姚揚,把髒水潑到薛雅林身上去了!”

把記憶和名字對上號,餘年記得,薛雅林跟他還有夏明希、林想一起參加《天籁》最後一場,薛雅林拿的是第二,他對她的印象是不多話,嗓音冷豔,爆發力很強。

“怎麽回事?”

“薛雅林《天籁》結束之後沒多久,就出了一首單曲,自己寫的曲子。前幾天姚揚不是暗示說,最近火起來的新人歌手,炒才華人設,說不定是有人代寫嗎?就有人把炮口對準了薛雅林,說很可能薛雅林的曲子,不是她自己寫的,單署了名而已。姚揚還跑去這微博下面點了個贊。”

“最怕的就是‘很可能’。”

施柔點頭,“對啊,又沒實錘,造謠全憑一張嘴,薛雅林都被氣哭了,但還真有不少人相信,閑的沒事去她微博下面冷嘲熱諷的。”她拿筷子戳了戳米飯,悶悶地,“只希望這事情不要牽扯到我們,不然黑粉又要開始舞了。”

餘年安慰她,“不用擔心,沒事的。”

#薛雅林代寫#這個話題在熱搜榜上挂了兩天,最後是公司出了嚴正聲明,表示曲子是由薛雅林本人創作,不存在所謂的代寫,面對這一次的污蔑,已經走了法律途徑。

當時餘年正在出席翡冷翠的品牌活動,現場來了很多粉絲,餘年在限量版禮盒上簽好名字,交給主辦方進行抽獎。

他從臺上下來,等抽獎結果,施柔站到他身後,小聲道,“年年,事情風向有點不對。”

餘年臉上帶着笑,視線落在舞臺的大屏幕上,小聲回道,“怎麽了?”

“番茄論壇上,出現了一篇關于你的貼子,半小時就飄紅了。我已經聯系了孟哥,孟哥還沒回話。”

這時,主持人道,“有請我們翡冷翠的彩妝代言人餘年上臺,為中獎的幸運兒贈送禮品!”

餘年理了理淺色的外套,重新走上臺。

中獎的三個人分別是兩個年輕女孩兒,還有一個戴眼鏡的男孩兒。主持人還打趣道,“這位帥哥,今天是來幫女朋友買化妝品的嗎?”

戴眼鏡的男孩兒倒還大方,接過話筒,“不是,沒有女朋友,單身狗。我是代表我們寝室六個人,特意過來看餘年的,沒想到運氣這麽好,還抽中了獎。”

主持人繼續問,“代表寝室六個人?這裏面有什麽說法嗎?”

“有,就是我們寝室六個人喜歡的女生,都喜歡餘年,我們不服,合計了一下,就派我來看看。”

全場大笑,主持人:“那看到了真人,有什麽想法嗎?”

男生扶了扶黑框眼鏡,“我好像被圈粉了。”

全場又是一陣大笑。

餘年拿起話筒,也笑道,“麻煩你特意過來一趟了。”

活動剛結束,#代表全寝室來看餘年#就上了熱搜,話題裏面,全是“哈哈哈”和各種表情包,還有不少粉絲評論,“看情敵不成反被圈粉是種什麽體驗?”“年年請停止散發你的魅力!”之類的。

與此同時,餘年也看見了施柔提到的那個帖子。

剛剛出席活動,餘年穿的少,施柔把熱水袋遞給他抱着,又道,“這帖子發出來沒多久,但因為姚揚幫李尹代寫這件事,還有薛雅林的關系,熱度一直都維持着的。”

餘年抱着熱水袋,點開帖子看。

“吃瓜純路人,前些天,姚老師在微博暗示,說最近火起來的創作型歌手裏,有艹人設搞代寫的,鄙人正好閑得慌,就仔細找了找蛛絲馬跡,沒想到還真給找到了。其實也很明顯,只不過一直沒人把這兩個人聯想起來而已。我也不拐彎抹角的,直說了吧,餘年,思寧。”

“——樓主有沒有實錘?要是沒有就別瞎哔哔!一律判定是蹭熱度的!”

“——支持樓主,這種搶別人心血艹自己人設的,就該全出來跪下道歉!”

“——這麽一說,好像真的有戲!等錘!”

“大家都知道,思寧這個人,數遍詞曲創作圈,也能誇一句才華頂尖,但他一向神秘,幫郁青寫了十幾首歌,每一首都爆火,可以說沒有思寧,郁青就不會有這麽好的成績。還有消息說,思寧幫徐向瀾的電影寫了主題曲,還是郁青唱。

那問題來了,我們誰見思寧露過臉嗎?沒有,都沒有。而我們都知道,郁青跟餘年是姐弟關系。我起了疑心,就去查了餘年的所有資料,他畢業于寧城大學,名校啊,但是是歷史系,跟娛樂圈半點不沾邊。

我又研究了他的歌,包括《天籁》上他自己作詞作曲的那首歌,以及《實不相瞞》上所謂的現場寫現場唱的那首歌,我發現,裏面真的有貓膩。

[圖][圖][圖]

“前面兩張是我分析的思寧作詞作曲的習慣,包括習慣用的韻腳,愛用的旋律節奏等等。最後那一張,是餘年兩首歌的詞曲,同樣也進行了分析。結果真的讓人驚喜!”

“——聞到了瓜的味道!竟然真給扒了個代寫艹人設的!姚老師果然是知道內情!”

“——娛樂圈真是不幹淨,而且這個思寧一直沒露面,會不會被這姐弟控制了?餘年一直艹創作型才華歌手的人設,就需要思寧一直在後面幫他寫歌,細思極恐!”

“——石錘了!餘年粉絲的臉痛嗎?還到處安利,說現場創作的歌多好聽多好聽,擺明了是事先寫好了,假裝的即興創作!坐等公開道歉!”

餘年正往下看,施柔拿着手機開口道,“那個……年年,就剛剛,姚揚轉發了這個帖子。”

餘年擡頭,“說的什麽?”

施柔照着念,“唉。”

餘年聽笑了,“發的這個語氣詞嗎?”

施柔點頭,“對,他還是一貫的不清不楚的态度。這種套路,明顯就是,要是沒能實錘,他也不用為自己的言論負責,挺狡猾的。”

這時候,夏明希的電話也打了過來,一接通就炸,“卧槽,那個叫什麽姚的,套路怎麽這麽惡心!”

“你也看見了?”

“看見了啊,我經紀人大叔這幾天對這事挺上心的,一有風吹草動就來告訴我。結果沒想到,那個姚什麽竟然把主意打你頭上去了!警察判案還要有證據呢!他瞎哔哔什麽鬼?”

夏明希音量沒收住,又道,“還有,我經紀人說了,番茄論壇上的帖子,八成就是姚揚自己發的!老套路了!”

他緩緩語氣,又問,“年年你準備怎麽辦?我看這趨勢,像是不止這個姚揚想拉你炒自己,好像還有人在故意針對你!”

餘年沒多說,“你先別擔心,我跟孟哥通通氣。”

“行,”夏明希應了聲,又道,“反正要是有需要幫忙的,盡管叫我!我信你。”

餘年唇邊的笑容擴大,“好,謝謝你,明希。”

剛挂斷電話,施柔就把手機頁面遞給餘年看,屏幕上,#餘年代寫#和#思寧#已經先後上了熱搜。

施柔對這路數很熟悉,“不可能這麽快就上去了,肯定是有人直接買上去的。”

餘年盯着排在第五第六的兩個tag,忍不住笑道,“沒想到我會有自己跟自己一起上熱搜的經歷。”

施柔沒聽明白,“什麽跟自己?”

這時,餘年已經打通了孟遠的電話。一接通,孟遠就道,“我還正想給你打,活動結束了吧?知道了?”

“嗯,結束了,很順利,柔柔姐也把消息跟我說了。”餘年不太好意思,“孟哥,我其實有件事瞞着你,一直沒說。”

孟遠心裏一咯噔,“等等,你先讓我做個心理準備,最壞的情況就是,難道你真讓思寧代寫過?”

施柔隐約聽見,也跟着緊張起來。

“不是,沒有所謂的代寫,因為我就是思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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