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蘇願覺得自己好難。
在此之前,她一直期盼着的入夢場景,是她高舉□□,一把爆了裴夜星的頭,勢要将他的美夢生生凹成噩夢。
她打死也想不到,人生中第一次傾情演繹嬌俏女友,會是在這樣的場景下——在裴夜星的夢裏。
浴室門被拉開的那一瞬間,她呼吸凝窒,大腦飛快運轉之下,就想出來這麽個破借口。
裴夜星的目光冷沉,面龐上還殘留着幾顆細小的水珠,順着他棱角分明的面龐一路滑下,在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一點兒寒芒。
他的目光深冷,氣勢逼人:“你是誰。”
聲音低沉,卻帶着銳利鋒芒。
同樣都是神情冷漠,但與在現實裏接觸下時的疏離不太一樣,在自己的主場裏,裴夜星顯得更為強勢一些。
如果不是他擋住了她唯一的出口,蘇願這會兒特別想落荒而逃。
但既然謊話已出,剛才電光火石之間內心已把接下來的劇本寫好,她只好用那種甜的發膩的語調,繼續硬着道:“老公,嗚嗚嗚,我是你的女朋友啊。”
剛才也是一時情急,直接喊了老公,這會兒胡謅理由時,她又覺得直接說夫妻關系有點兒太過了,畢竟沒有結婚證輔佐,可信度不高。
反正男女朋友也是可以互叫老公老婆的吧。
裴夜星這人防備心太重,她企圖用女朋友的身份來拉近兩人的關系。
反正等他醒來,也記不得她的樣貌,這也只是一場夢而已。
但如若因此與他拉近關系成功,獲得好感度,她或許還能求得一線生機。
裴夜星“嗯?”了一聲,“我怎麽不知道,我還有個女朋友。”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速極慢,每往外說出一個字,都叫蘇願的心髒跟着重跳一下,等聽完他說的這一句話,她的心髒已經快跳出胸口。
“你失憶了。”
蘇願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自然一點,胡謅道:“我們已經戀愛兩年了。”
他垂下眼,長睫在眼下投出淡淡陰影。
嘴邊弧度微揚起,像是聽見了什麽好聽的笑話,眸中卻絲毫沒有笑意,倒是蘊着帶幾分譏诮的光。
裴夜星自然不信。
他的生活裏從來沒有女人的痕跡,這些年也從來沒有對任何女人動過心,有女友這個謊言就已經足夠扯了,更不要提她說出來的兩年數字。
幸好蘇願這些年有一定的小說閱讀量,編起這種情感故事來竟然完全得心應手,再加上同為演員,對裴夜星的工作也有一定的了解,如此短暫幾秒時間內,她迅速地想到了他們的CP模式,心裏不甘的戰旗又蠢蠢欲動地揚起。
“是你追的我。”
她看他一眼,泫然欲泣地捂住臉,對他不記得他們之間的故事感到傷心,抽噎了一下,語氣裏全是委屈:“之前還喊人家小甜甜,現在……現在……”
她一邊抽抽搭搭地說着,一邊從指縫裏偷偷看裴夜星的表情。
他仍舊表情寡淡,對她自編自導的獨角戲裏的男主身份也沒有任何感覺,眸色沉寂,唇邊弧度倒是擴大了些,慢條斯理地道:“具體說說。”
哦豁,這意思,難不成是對她描述的感興趣呢?
這也就意味着,好感度的增加是不是也近了點?!
蘇願也忙來了興趣。
她抹了抹淚,做出一副回憶往事的表情:“我們倆最早認識是在一場戲裏,你……”
“你對我一見鐘情。”
說到這種地方的時候,蘇願聲音裏的小尾音就揚得高高的,算作一點兒惡趣味的小報複:“你的追求很直接,邀吃飯,送花,給資源,我全拒絕了。”
“我以為你就是玩玩。”她佯裝陷入甜蜜的回憶,笑起來語氣裏都帶着幾分真實羞澀:“誰知道你對我如此一往情深。”
原本她說的有些磕絆,但既然設定一抛,忽的就來了興致,細致地為他講述起來,還時不時地打上細節補丁。
期間裴夜星已經重新套上了衣服,他示意她走出來,兩人一起從浴室裏走出去,蘇願跟在他身後繼續描述,路過餐廳時,正好覺得有點渴了,為了凹出自己女主人的熟絡姿态,輕車熟路地走去給自己倒了杯水後,又問他:“你要嗎?”
桌上只有一個杯子,但沒有關系,她覺得他會拒絕。
裴夜星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手裏的那只杯子上。
純白色的骨瓷茶杯,是他的喝水杯子。
而她此時正輕車熟路地将杯口往唇邊送,抿了口茶水後,唇瓣上還殘留着點兒晶亮的水漬。
他毫無遮掩地皺了下眉,拉開餐桌的椅子坐下來:“倒一杯吧。”
這會兒輪到蘇願詫異了,她壓根不知道他的杯具放在哪裏。
她看眼自己手中的茶杯,總覺得這玩意寓意不太好,杯具杯具,她就不該多嘴一問,現在真的很悲劇。
“一起喝嘛~”
她把手裏的茶杯向裴夜星面前推過去:“我們倆都喝一個水杯的。”
餐廳裏的吊頂水晶燈散發着透明的光柱,她的眼神澄澈,語氣篤定,笑容裏也帶着幾分真誠。
裴夜星沒有與人共用茶杯的習慣,他不動聲色地睨她一眼。
在他的記憶裏,并不存在任何屬于他們的回憶,包括她剛才形容的具體細節,他也毫無任何印象。
但她的模樣,并不像是在撒謊。
他所住的小區保密性和安全性都是最一流的,沒有主人的允許,外人無法進入。
他獨居多年,哪怕是連經紀人都沒有上門過一步。
她能出現他家裏,确實只有他的允許才可以。
他一時存疑,挑了下眉,問道:“你在浴室裏做什麽,為什麽不開燈?”
對于這個問題,蘇願早有準備,迅速地答上了:“起夜嘛,走錯了。剛想走出來,結果我的親親老公就走進來了,我想和你玩躲貓貓,誰知道你這麽聰明,一下就把我找到了。”
她說的理直氣壯。
餐廳裏一時陷入了靜默。
他不說話,神情冷凝着,像是在思索着什麽。
蘇願極具耐心地等在一旁,面上笑着,心如擂鼓一般咚咚直跳。
她知道自己說的這些話很扯,放現實肯定是沒有人會相信的。
但這是夢。
夢裏可以缺少邏輯,填塞很多奇奇怪怪的設定。
只要裴夜星能接受她的這套說辭,接下來她就能順利以他女友的身份與他貼近。
她心裏的期待感如潮水一般上湧上來,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裴夜星思忖片刻,垂下眼,低聲道:“抱歉,我忘記了。”
蘇願笑着說沒事,為了讓自己的感情真實一點,她甚至還抓住了裴夜星的手,真誠道:“沒關系的,老公,我們可以努力把你的記憶找回來。”
他的手很涼,被她觸碰到的時候,微縮了下,被蘇願眼疾手快地抓住。
但很快的,她感受到他的動作,剛剛有些松懈下來的神經又再度繃緊了起來。
他只做了個抽手的動作,她便慫的松了手,委屈地擡眼:“老公~”
這個甜的發膩的稱呼,讓裴夜星的眉頭鎖得更緊,不近人情的挪開眼,指尖在餐桌上敲了敲。
咚。
咚。
咚——
宛若催命鈴聲一般的沉悶聲響,伴随着他的冷冽語氣一起,帶來沉重而悲傷的消息:“既然我失憶了,那我們分手吧。”
蘇願:“……”
淦!
她唇邊強扯出來的笑意徹底僵住,完美面具一秒破裂,她咧着唇,卻再也笑不出來,心裏的小人瘋狂的咆哮起來——
為什麽?!
為什麽都在夢裏了,他還是那麽狗?!
見她咬着唇,又有再度想打感情牌的意圖,裴夜星起身,過了一分鐘後走回來,遞給她一張卡,淡聲道。
“我可以給你補償。”
這話裏意思很明顯,再續“前緣”是莫的可能了。
要麽滾蛋,要麽拿着錢滾蛋。
蘇願直接氣醒了。
她咬着唇坐起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民宿的房間裏,驚了下,問系統:“怎麽回事?我怎麽出來了?”
她要回去錘爆狗男人!
系統:“他醒了,所以你也被遣退出夢啦。”
民宿房間內的光線昏暗,窗簾半掩,月光透過縫隙穿透進屋內來。
屋內靜谧,月光清透地落在裴夜星的臉上,帶着一絲靜谧的溫柔。
他睜着眼,看着一片空白的天花板,心裏竟也起了一絲細微的波瀾。
不知道為什麽,做了個有些詭異的夢。
他從來都對男女情愛無感,怎麽會做這樣一個無聊的夢?
偏這夢又無比的真實,哪怕醒來,也完全記得清楚夢裏的對話和細節。
裴夜星伸手困倦地揉了下眼睛,拿過床頭的骨瓷杯子想要喝水,目光卻在觸及杯子的那一刻被燙了下似的。
眼前仿佛又浮現了一張模糊的臉。
他記不清她的樣貌了,只記得那是一張俏生生的明豔的臉,粉唇被水潤過,帶着一點兒無形的勾人。
房間內靜谧,唯有他喉結滾動發出的細微響聲。
裴夜星沉默地從床上坐起來,面無表情地将那只茶杯丢進了垃圾桶裏。
隔壁房間內,蘇願着急的問系統:“他這樣醒過來,我還能再回去嗎?”
系統:“可以的哦。”
蘇願忙又問道:“那他什麽時候再睡過去啊?我要回去!”
她這回回去換個身份好了,狗男人只适合孤獨終老!
“不知道。”小奶音盡責地道:“只有他陷入深度睡眠,我才能送你過去。”
蘇願:“……”
感情淺眠還不行呢?
她只好苦等,可此時正是淩晨一點,萬籁俱寂,是最好睡覺的時候,蘇願睜着一雙眼,滿心壯志地等待第二次入夢。
可她足足等了一個小時,眼皮都開始打架了,也一直沒接到系統的通知,只好不停地掐自己,企圖用痛意讓自己清醒過來,直到清晨的鬧鐘将她叫醒,睜眼見到天光大亮,蘇願整個人都傻了。
“啊啊啊!昨晚我怎麽睡着了!”
這預示着……她的生命值,又減少了一個晚上。
蘇願不死心地問系統:“到目前為止,裴夜星對我的好感度還是一分都沒有增加嗎?”
系統:“是的呢。”
同時,系統面板上正顯示她生命值的提示條,從昨天的明黃色,變成了醒目的橘黃色。
這無一不在提醒着蘇願,她只有兩天的生命了,一定要趕緊想辦法獲取到裴夜星的好感度。
蘇願眯了下眼。
看來,她只有想辦法調整策略了。
想到之前裴夜星對白意琳的态度……
難道說,裴夜星更喜歡白意琳那種任勞任怨的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