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裴夜星眸中閃過一絲意外, 本能地想要阻止她的動作。

蘇願的手被他撇開,她懵了一下,小脾氣瞬間上來了。

“你竟然擋我?”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嘴裏喃喃地又重複了一遍:“你擋我?”

“不是。”

裴夜星剛想解釋,對上她失望的眼眸,無形間緊張了幾分, “胸痛我帶你去看看。”

蘇願對他的殷勤視若無睹,冷呵一聲:“為什麽痛你心裏沒數嗎?!”

她恨不得伸個手指頭到他胸口戳一戳, 最好能以指為劍,刺穿他的胸膛。

她連少女矜持都為了他丢掉了,他還給她玩純情戲碼呢?

生氣了!

她把裴夜星伸過來的手用力拍掉, 收手的時候力道沒把控住,指背撞在沙發角,十指連心,痛意襲來,她眉頭倏地皺起,可惦念着自己還在和他生氣, 只能強忍着痛意, 端着臉上的冷漠表情, 氣聲道:“別理我。”

裴夜星摸了下鼻子,莫名有些無措。

剛才還一臉嬌的小姑娘這會兒坐在沙發上跟個太後似的, 他沒什麽哄人經驗,看着她因吃痛捏緊的拳頭,在心裏無聲嘆了口氣。

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生氣能把自己先傷到的。

他向儲物櫃方向走, 蘇願高傲地冷着臉, 裝模作樣地不看他, 等到他自她身邊走過, 這才拿餘光偷偷去瞥他。

什麽啊?

她還在生氣呢!

他都不哄哄她就走了嗎?!

好家夥,果然鐵直男不配擁有愛情!

等到好感度到100%,她當場就和他分道揚镳!!

裴夜星半點不曉得就這麽半分鐘的時間裏,蘇願已經在心裏将他從上到下都罵了一遍。

他拿完藥箱轉身,正對上蘇願略有幾分哀怨的臉。

說別理她的是她,這會兒一臉受傷委屈的也是她。

他拿着藥箱走回到她身邊,蘇願臉上的表情也由陰轉晴了,這會兒倒是傲嬌的厲害,把腦袋揚得高高的,嘴也配合地撅着,一副“才不要理你”的架勢。

蘇願表面上維持着賭氣人設,心裏弱弱地被裴夜星征服了一下。

原來是去給她拿藥箱的,還挺細心。

99的愛意值,果然不同凡響。

裴夜星打開藥箱,拿了酒精後,伸手來抓她的手。

蘇願才不讓他得逞,早有準備地将手一抽,“你幹嘛?”

才說話間,手又被他抓住。

這回裴夜星使了點力,她的手腕被他握着,一時竟無法将手收回來。

他一手箍着她,一手擰開酒精瓶蓋,用棉簽沾了酒精。

蘇願還要再掙紮,裴夜星淡淡将棉簽摁在她的傷口上。

“不疼嗎?”

嘶——

疼死了好嗎!

她眼睛紅紅地瞪他,無聲抗議。

她皮膚嫩,這才一會兒,就紅了一大片。

酒精上手,蘇願疼得

“又哪裏做的你不開心了?”

“又?”

蘇願像個杠精,“裴夜星,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你要是不愛我,分手算了。”

裴夜星生平第一次嘗到了言多必失的滋味。

他讨饒道:“抱歉,我說錯。”

蘇願的嘴巴簡直要翹到天上去。

裴夜星細致地為她擦拭消毒完,看她仍一副不好哄的模樣,低笑了下,“好了,不生氣了。”

蘇願哼一聲,不肯下臺階,“你叫我不生氣我就不生氣,我不要面子的啊。”

他将用過的棉簽丢進垃圾桶,動作利落地又為她解開了創可貼的包裝,“那怎麽樣讓你有面子一點?”

怎麽又把難題抛給她的?

蘇願想不出來,幹脆見好就收了。

她每次都先抑後揚,先作裴夜星,再對他撒撒嬌,很管用的。

她又“哼”一聲,但翹起來的嘴已經不嘟着了,高貴的頭顱也微微低下,十分賞臉地監督他給自己包紮傷口。

他專注做事的模樣特別好看,裴夜星将創可貼熨帖地對準她的傷口處,蘇願指尖感覺到被異物包裹的同時,聽見他說,“但是蘇夢。”

他擡起眼,與她四目相對,鄭重道:“作鬧管作鬧,但不要提分手。”

蘇願愣了下。

恍惚間喉嚨裏透上幾分癢意。

她張皇垂下眼,急于掩飾自己的不自然,原本應該順着他的警告倒打一耙,質問他愛她的決心的,這會兒愣是吓得半句話都說不出口。

幾秒後,蘇願才成功調整好自己的心态。

她“欸”一下,又吊兒郎當道:“為什麽呀。”

“沒有為什麽。”

裴夜星身子向後仰,神情有幾分凝重。

蘇願打破砂鍋問到底:“你不告訴我為什麽,我偏提,分手,分手,裴夜星我們分手!”

她預計也許從這裏開始他們會産生矛盾,會争論、吵架,沒關系,這也是戀愛裏的一環,等到矛盾解決,感情進度就又能往前推進一步,那最後遲遲加不上來的1%,說不定就能靠這個加上。

她像個運籌帷幄的野心家,一步步地誘他進自己布下的陷阱。

不願意承認的是,自己竟然也有點産生了好奇。

為什麽呢?

但預想中裴夜星的冷臉并沒有到來。

他沉默了一會兒,問她:“非要知道?”

“嗯。”

蘇願點頭。

他又沉默了幾秒,給她講述自己的家庭。

這是一段非常好概括的背景。

裴夜星父親早逝,母親無力獨立,在帶着裴夜星生活了一陣子後,終是選擇改嫁。

六歲時,母親每天會為了見心上人化很久的妝,她哼着小曲兒,坐在梳妝臺前描眉。

她看起來開心極了。

只有見到他時,那漂亮的微笑便收了,取代而之的是深深的愁意。

那時候開始,他時不時都會夢見母親抛棄他的場景。

她會笑眯眯的用零食騙他,帶他吃好吃的,然後獨留他一人在店裏;

亦或者她一走了之,再也沒有回過家。

他時常被這樣的噩夢吓醒,于深夜跑去母親房間确認她是否還在,盡管害怕抗拒,七歲那年母親終于再嫁。

對方不願意再撫養一個孩子。

母親把他丢給了奶奶。

他後來便和奶奶一起生活,直到奶奶病逝,羸弱的少年扛起生活的重擔。

裴夜星嘗盡生活的苦,學會以冷漠示人。

他從天生沒有安全感,變成了再也不需要安全感。

但那份渴求安全感的心理并沒有消失,只是被他安好地保存在心裏的某處。

所以在身邊人感到缺失時,他并不會覺得她無理取鬧,而是認真地将真心捧到她面前。

蘇願切身将自己代入進去想,她大抵是做不到像裴夜星這樣的。

如果父親早逝,母親又早早抛棄她改嫁,她一定會極度悲觀地面對感情。

面對情人以沒有安全感為由的無理取鬧,大抵也不會給予良好的回饋。

“沒什麽的。”

現在的裴夜星說起來,眉眼淡淡,那些舊日的忐忑不安在他的嘴裏化成這樣雲淡風輕的四個字。

他看着她變得複雜和心疼的眼神,唇角彎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他的聲音低沉,像是誘哄。

“不要分手,也盡量不和你吵架。”

“……”

蘇願長久地注視着他的眼睛。

裴夜星的眼睛真的好漂亮,長睫垂下的時候,有種難以形容,也并不容易捕捉的破碎感。

許是聊到家人,他的神情染上幾分落寞。

這算不算“因為自己淋過雨,所以總想為你撐把傘”?

蘇願心意一動,湊上去親親他的唇。

這該死的系統,對他們倆人來說完全是無妄之災。

她為了活命日日渴求他的好感度,而他則無辜地在夢裏談了一場真實的戀愛。

将僞裝自己的冰冷铠甲一層層的卸下來,露出一顆真誠而滾燙的內心。

到頭來不過也一場空。

好在,這一切馬上就結束了。

她主動往他身上貼,擡腿一邁,跨坐在他身上。

在裴夜星微詫的眸光裏,蘇願雙手環住他的脖頸,湊上前,将唇覆上他的薄唇。

舌頭靈敏撬開他的牙關,将他抵在沙發上親熱地吻。

只差最後一點好感度了。

他們都努力一點吧。

裴夜星垂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蘇夢。

明明就這樣看着,記憶卻也從不記得。

他長久地注視着她,希望能夠記住她的樣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眼前那一層白茫茫的白霧似乎散了些。

他的視線一點一點,從她長而翹的睫毛,慢慢落到她紅潤的臉頰。

蘇願沒有感應到他的回應,窘迫了下,伸手推開他,有點羞的咬了下唇。

“裴夜星,你怎麽一點也不專心。”

也就是這一秒,裴夜星徹底看清了她的臉。

少女臉頰透粉,膚白勝雪,明眸皓齒,比他想象的還要好看上幾分。

他連呼吸都滞住。

這張美貌的臉漸漸地與記憶裏的女人重合,最終化成一個讓他不敢置信的名字——

“蘇……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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