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有困難當然是想辦法迎刃而解了,畏縮逃避毫無用處,于是乎,福隆安又想了一個法子,囑咐小太監再進去一回,“沒空便罷,你把這個小盒子送與公主,就說是我的心意,料想她應該能明白。”
小原子不敢違抗,但也不敢把話說滿,“奴才去試試,但公主是否會收下可就不一定了!”
微瞪眼,福隆安很想罵一句蠢蛋,但此刻還指望着他,便生生忍住了,耐着性子解釋道:“直接打開給她看啊!只要保證她瞧見就好。”
“好嘞!奴才這就去!”幹脆應承着,小原子領命而去,小跑着入內。
此時的容璃已然梳妝完畢,眉遠唇紅,着裝并不繁雜,但處處透着奢華雅貴,雪茶選了套镂空金護甲為她戴上,初聞小原子說福隆安送東西給她,容璃并無興致,猜想又是他的把戲,但當小原子直接将盒子打開呈遞到她面前時,她的目光終是被那盒中之物給吸引了!
這方紫檀盒內的紅綢之中,擺放的不是珠寶玉石,珍稀古玩,只是一枚再普通不過的桃核所雕之物,卻輕易就令她想起了當年之事。
依稀記得,八九歲之際,有一年夏日,荷花盛放之際,依舊是在這避暑山莊之中,傍晚涼爽之時,她由宮女陪着,正準備到采菱渡玩耍,路遇才下學的福隆安和永琪,偶然瞧見福隆安手腕上戴着一條紅繩,上面串着一把小鎖,甚是精致,一問才知,那是他自個兒用桃核所雕刻的,
見慣了珠玉的容璃突然瞧見這個覺得很新鮮,直誇他好手藝。
“我姐說很醜呢!我額娘說我不務正業,還是你最有眼光,喜歡嗎?喜歡我送給你呀!”被誇贊的福隆安十分高興,大方取下,幫她系于手腕。
小小的容璃滿心歡喜,對這桃核無比珍視,“多謝隆哥哥,我很喜歡呢!”
此後的每一年,他都會做個核雕給她,有小船,小籃子,各式各樣新奇的形狀,都能被他做出來,他的技藝越來越精湛,随着核雕的增多,兩人也漸漸長大,見慣了珠玉的容璃依舊對這小小的核雕十分珍視,只因這些都是福隆安送與她的,送者無意,收者有心啊!
前年他心血來潮竟然做了個骷髅頭,可把她吓一跳,但因着是他做的,且栩栩如生,她也舍不得扔,便一直保存着,然而去年兩人定親後,他便沒再給她做,今日竟又做了個金魚給她,她瞧着瞧着,再憶起前塵,終是紅了眼眶,
年少時的相處單純甜蜜,他對她也很疼愛,只因他大姐總是欺負他,他便總希望自個兒能有個妹妹,時常說容璃便是他的妹妹,實則容璃比他大兩個月,但他總是忽略,老喚她容璃妹妹,久而久之她也就習慣了,
再大一些,女兒家開始有了心事,對男女之情漸漸懵懂,她便不許他再喚妹妹,福隆安心大,哪裏會懂得這些,依舊我行我素的喚着,以逗她生氣為樂趣,
自兩人定親後,這一切都變了,再見她時,他沒了笑臉,頗為冷漠,容璃感覺到他不正常,還問過五阿哥,奈何永琪也不曉得福隆安的心思,便道他已漸漸長大,自是不能像年少那般嬉笑沒正形,男子漢就得穩重些,
前世的容璃也就信了她皇兄的話,沒有懷疑什麽,今世她已看透,曉得福隆安不願娶她才會給她擺臉子。
Advertisement
擺就擺吧!她已然選擇放棄,并不在乎他的态度,只是今日他又送這核雕卻是為何?前日他還在指責她,今兒個又來讨好,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于姑娘的病因有了結果,想來福隆安已曉得此事與她無關,才會拿這個做禮物權當道歉吧?
那天她氣極之下才會說出要他道歉的話,後來消了氣兒又覺自己不該計較對錯。只因她很明白,福隆安喜歡于姑娘,那麽誰對誰錯并不重要,即便後來查出不是她,他也只會一笑而過,定然不會去怪罪他的于姑娘,所以她還争哪門子的氣呢?終究都是她輸啊!
容璃心有戚戚然之際,福隆安一直候在外頭,想着也許公主瞧見這個會歡喜,指不定就讓他進去了,哪料等了半晌得到的回話仍是拒見,小原子搖頭嘆息,小聲透露,
“二爺送的禮不大合适,公主瞧見紅了眼,悄悄拭淚,很不悅呢!二爺見諒,您還是請回吧!恕奴才幫不了您!”
這不應該啊!以往她收到核雕可是很開心的,今日怎的還哭了呢?福隆安百思不解,暗嘆失算,總是碰壁的他深感懊惱,皇上指派再難的差事他都能想法子解決,但讓他琢磨女人心簡直是折磨他!
道歉都不給機會,看來氣得不輕,算了,還是等她消消氣再說吧!
小原子看不懂,還以為是兩位小主子在鬧小別扭呢!回頭又悄悄問雪茶,雪茶也不告訴他,
“公主的行裝箱子都擺放妥當了嗎?人數清點了嗎?管這些閑事作甚?”
得!姐姐又開始唠叨了!小原子再不多嘴,立馬開溜。
容璃心緒不佳,直接進裏屋去了,雪茶瞧着桌上的核雕,順口問了句,“那這核雕……?”
想也不想,容璃便道扔了。那日他指着她訓責,認定是她在搗鬼,傷透了她的自尊,真以為随便做個核雕便能令她心軟,轉頭再見他,輕易揭過此事?
可惜她已不是前世懵懂的容璃,不會再給他傷害自己的機會,道歉她也不稀罕,最好不相見,眼不見為淨!
盡管主子表現得絕情,可雪茶還是覺得應該留一手,只因原先那些核雕可都被公主珍藏着呢!
萬一她才扔沒多久,公主突然後悔,又要去找,苦的還不是她?所以還是趁着公主不注意,悄悄留下,等打獵結束回宮後,再與原先那些核雕放在一起,也算是個紀念。
中秋夜宴上,明月懸天聽祝禱,淡看塵間生與老。
當晚百官與宗親齊聚,開懷暢飲,福隆安勉笑着應酬,心裏終歸不自在,景越就在他身邊,看出他有心事,微傾身,低聲詢問,
“昨日你去看望于姑娘了?她的病情很嚴重嗎?你竟擔心得食不下咽?”
兩人即便偶有争執,也還是将對方當做好兄弟,巴結他的人不在少數,能說心裏話的确沒幾個,對于景越,他一般不會有所隐瞞,
“倒也不是太嚴重,塗幾日藥膏便可痊愈。只是大夫查明,不是裙子引發的紅疹。”
親耳聽到福隆安承認這事兒,一向嚴肅的景越忽然很想笑,福隆安失望的瞪他一眼,
“跟你說是求安慰的好吧?連你也笑我!”
這回可真是他活該,自個兒打自個兒的臉,“誰讓你沒證據就誣陷公主?”
“蕊茵的丫鬟說穿了裙子才出事,那我理所當然的以為是公主的錯咯!”說起這個丫鬟,福隆安越想越來氣,已經害他兩回去質問公主了,得空必得好好教訓一番!
“丫鬟固然有誤導,但你堂堂禦前侍衛,遇事理該三思而後行,不該聽風就是雨,說到底還是你沒去仔細思量,妄下結論惹的禍。”
此言甚是有理,理虧的福隆安無法反駁,“是我的錯,下回定然深思熟慮,絕不再被人誤導。”
“旁的事你還算清醒,一遇到和于姑娘有關之事你就糊塗。”說太多怕他面子挂不住,景越适可而止,又想起公主的話,問他有何打算,
“是不是該還公主一個清白?”
“唉!別提了!”待福隆安将上午碰壁一事說出來,景越真不知該笑還是該同情他,痛苦忍笑,幹咳道:
“公主對你一向大度容忍,許是這回太動怒才不願見你,待她心情好一些,你再去道歉。
至于那位于姑娘,先前我還以為她只是性子剛烈耿直,如今看來并不簡單,還是留點兒心吧!萬莫再因為她而冤枉公主,再好脾氣的人也經不起這樣的污蔑。”
人大都會有逆反心理,旁人越是阻撓,他越覺得自己堅持的才是珍貴的,是對的,是以景越只點不破,真正看透,還得靠福隆安自己,景越只盼着他能早日清醒,看清楚誰才是适合他的那個人。
而福隆安對此事也一直耿耿于懷,再想起于蕊茵,腦海裏全是那句,“冤枉公主的人是你,可不是南竹,你莫要為了你的公主就拿我的丫鬟撒火!”
不論他為她做什麽,她都不會放在心上,仿佛一切都是理所應當,丫鬟明明犯了錯,她還要維護,姑娘家可以偶爾任性撒嬌,但若連是非都不論,便會讓人覺得胡攪蠻纏,不通情理。煩躁的他不願再想這些,如此良辰,本該吟詩賞月,他卻借酒澆愁,實屬辜負啊!
正抑郁間,忽見遠處的容璃起身離席,估摸着是嫌宴席太悶,打算出去透透氣吧!星目微轉,福隆安暗自思忖着,心道這可是個好機會,正好可以向她道個歉,跟景越打了聲招呼他便匆匆離席,朝着公主的方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