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十六(下) 我沒要她死!是她自己……
越氏低頭看向地上的那人, 道,“第二件事。我不要那什麽勞什子休書 * ,你送我一條白绫, 叫我上路。就算死了, 我還是你劉象的女人,是劉家的人。
……日後, 哪怕有一千一萬的千金貴婦要嫁給你,都只能奉着我的牌位,跪在我面前,喊我一聲大娘子。
縱使我死了,以後也要這些賤人扶着我的排位給我添茶倒水, 捶背洗腳。這些賤人,永遠都別想越過我半步!”
劉象雖然一直想說,除了叫她自盡外,還有和離一法子,然越氏的話叫他越聽越害怕, 不敢應, 更不敢不應。
他抹了一把眼淚, 匆匆起來, 在屋裏胡亂尋,最後在越氏屋裏找到了描畫花樣的白紙與小筆, ——他趴在地上, 快速把自己發誓的內容寫在紙上, 又抖着手寫了休書。
匆匆寫成後,他掏出腰間挂着的印章,還有懷裏的官印,哈氣, 蓋在紙上,抖着雙手遞給越氏,說,“好娘子,我只送你回娘家住兩天,等這裏安頓好了,還來接你!咱們以後還好好過日子。我,我叫那小賤人喊你姐姐!”
越氏看過了那紙,然後把休書紙揉成一團摔扔在地上。
她伸手就抽出了劉象腰間挂着的小小匕首,這一下吓得劉象魂飛魄散,以為越氏要把他怎樣,慌得就往後倒退了許多步,兩只手胡亂在身前亂舞。
而他眼角一花,白亮亮的什麽東西忽然飛來,“啪”地砸到了越氏手腕,勉強阻止越氏片刻。
緊接着,一個身影不知何時沖了進來,劈手就把越氏自戕的動作打斷,正正好打在了越氏拔刀的手背,将那只匕首甩出幾步遠。
越氏一次沒能劃了自己脖子,一身冷汗流的裏外衣裳都濕透了,耳朵發蒙,神色恍惚,不停地喘氣咳嗽,再叫她撿起刀來割破自己脖子,她軟的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砸在越氏手腕的東西摔在地上,滾了一地白花花的珍珠,那是葉氏方才帶着的珍珠頭箍。
越氏忽然掩面痛哭。
沖進來的葉玉杏跑過去把地上的匕首撿起來,掀開窗子就扔到外頭,把個外頭偷聽的金釵和小雙吓了一跳。
葉玉杏怒道,“看什麽看,你們兩個!把刀撿走,遠 * 遠地扔到井裏,再叫我看見這個鬼東西,我連你們也一起塞井裏!”
金釵小雙早吓軟了,此時被罵,才驚醒,連忙一起去撿了院子裏的匕首,跑去扔井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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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玉杏回身,看着越氏再沒有自殺的意思,她于是猛地看向劉象,把個劉象吓了一大跳。
他又往後退了兩步,慌裏慌張擺手自證道,“你你你,你看我做什麽!我沒要她死!是她自己要死!我只是想讓她回娘家去住幾天!”
葉玉杏往他跟前走一步,他就退一步。
好似她要吃了他。
眼看這個混賬男人要跑路,葉玉杏快步往前,一把抱住了劉象,然後學了他的樣子,緩緩跪在他面前,眼淚流了出來,“老爺,老大人,守備大人,你能別這麽傻了嗎?別人算你就罷了,你如今不信大娘子,也不信我,你還能信了誰?”
劉象方才被她吓得魂立刻回了身,他那種傷心又來了,不禁望天流淚,“我也不知我究竟作了什麽孽,都要來逼我……”
“逼你?誰來逼你!”葉玉杏怒而站起來,将他拉着掼倒在窗下的美人榻上,指着他的鼻子大罵:“虧你還是個當官的,這點子事兒都能叫你殺了老婆給人做拱□□!我若是你老娘,早都被你這不懂事的羞死了!你還不懂?
我今日就算拼了一條命,也不能叫你白白害了你,害了大娘子,害了這個家!
你且聽好了,我就一句話:他什麽破官爺說你睡了人家閨女,還說那小賤人是個要進宮的娘娘,是不是?”
劉象點頭如搗蒜,滿臉通紅,他一心相信六娘有更好的辦法,“你說的是!是這麽個小賤人!”
完全忘記他進門前還把人家稱做仙女。
葉玉杏冷笑道,“我的好老爺,人家算計你,你當時不知,現在也該明白了?那些個黑心的東西,他不過貪圖你手裏的兵,而你呢,你卻沒個本事去貪圖他的閨女?這帳是這麽算的嗎?
若是我,一個沒人要的閨女,兩個七娘的價格,撐死了換個兩百兩銀子,足夠多了!他們敢漫天起價,老爺做慣大生意的不會坐地還價?一個七娘的價錢行不行!
再話說回來,就一個小小的知州,他也不知養着多少個女人,給他生多少個好女兒,就這個随随便便就叫客人睡了的,能是什麽好鳥?!
別說是正宮娘娘,便是那宮裏的三品四品的女官,你看她可有能耐有本事做得?我呸!
好,就算這個小千金是他老爺嫡出的,又能怎樣,如今不也被老爺睡了!睡了!昨晚都睡了!你都把她睡了,她難道還能再嫁別人?!
信不信現在我打發人擡個轎子去知州府,今晚他們就得乖乖把人捆進轎子裏給您送來,服服帖帖送到你床上,任你使喚!
別的我不說,就老爺你如今手裏的千人兵馬虎符,他那知州就是送一打女兒來給你做小老婆,我都不意外!呸!”
葉玉杏說到激動處,不知什麽時候學會了四娘吐口水的本事,惡狠狠給地上啐了一口,怒其不争道,“你清醒一點吧,這天下四處九州起了多少烽火?別的不說,常州城外,咱們差點被人滅了!好我的老爺,你仁慈,人家不給你下套才怪!亂世不怕文官怕武官!
老娘我早給這個黑心短命的狗官算過,遲至今年過年他就得進京述職,你伸出一雙手,再加上一雙腳,看能不能數清楚路上的大小賊寇!他要全家上京,難道不靠你?!
再叫我說的難聽一些,老爺,就算他恨你騙了他閨女做小老婆,要上京去,悄悄告禦狀,難不成你不能宰了他告狀的送信使者?
再不行,你找人裝了樣子,把他這害□□離子散的狗官上京路上給剁了,再來個全城捕盜,就好似這次高守備死了你殺了賊寇破案,成了接任的守備,天大的功勞都在你手裏,還能不夠好的?!
我的老爺!說到底,老爺你養的那些什麽清客兵甲,都是些廢物嗎?!廢物嗎!要靠我們女人給你換城池換體面嗎!”
末了,葉玉杏從桌上拿來茶壺,對着壺嘴“咕咕咕”往自己罵的發幹的嘴巴裏倒水,喝了個痛快之後,一屁股坐在驚呆了張大嘴巴的劉象旁邊,叉着腰挺背順脊緩一緩,又惡狠狠粉拳怼他,罵了一句,“別的都不說,這小賤人一頂粉紅小轎接來,只準打兩個燈籠,但凡多一個,我就閹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