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朝歸來露為霜

事實證明,紀桓抓緊時間休息的這個決定做得再正确不過了。當晚,伊丹單于不知抽了什麽瘋,連夜将紀桓請到王帳,密談締約事宜。

随行的使者多驚疑不定,紀桓卻坦然得很。大單于白日裏曾令他們次日出城,又怎麽能出爾反爾,留他們次日和談?

王帳之中,伊丹單于居于正位,左賢王夷渠則坐在他的下首。紀桓向他們二人分別行了禮,然後“睡眼惺忪”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伊丹一笑:“我匈奴人的帳篷,尊使住的可還習慣?”

紀桓心道好好的房子不住,偏在院子裏搭帳篷,習慣才怪了。不過他的确睡得挺好的,因為實在是太累了……

紀桓一笑,對伊丹單于拱手一禮,說道:“多謝單于體貼吾等旅途勞頓。”

伊丹起先不解,而後才漸漸反應過來。自己早些時候拂袖而去,并且撂下話來只準他們留宿一宿,原來這一根筋的周使還以為自己這是讓他們先休息呢?

伊丹同夷渠交換了一個眼神,夷渠會意,對紀桓說道:“不錯,剛才尊使歇息的時候,大單于同我等已經仔細研讀了先生帶來的國書。貴國皇帝實在慷慨,公主陪嫁豐厚,美酒、絲綢、糧食,剛好都是我們需要的;而金子和珍寶雖然不夠實用,但是一切漂亮的東西在大漠上都很受歡迎。”

紀桓抑制住抽嘴角的沖動,勉強笑了笑。這左賢王臉皮可真夠厚的,他這麽做跟獅子大開口有什麽區別!“仔細研讀”?他可不相信這裏有人能看得懂那勞什子的國書!這左賢王可比大單于機靈多了,看不懂國書不僅不露怯,還逮住機會狠狠敲了大周一筆。

紀桓深吸了一口氣,這個時候財物都不要緊,要緊的是一個休養生息的機會。

于是接下來的談判便順暢了許多。紀桓同夷渠讨價還價了一整夜,總算談了個雙方都滿意的價錢。只不過紀桓絕口不提和親之事,最後被逼得沒辦法了,紀桓才說道:“公主乃天子姊妹,實在不是我等臣子可以決定的。”

紀桓心裏對和親這事實在反感,可又明白現在這樣的情況也沒有別的辦法,因此幹脆用上拖字訣,一推二六五。

可伊丹愉悅地點了點頭表示理解後說道:“我聽說貴國有句話,叫做‘來而不往非禮也’。為結你我兩國之好,我打算派左賢王回訪,聊表謝意,順便也好同皇帝陛下詳談和親事宜,以表現我們的真誠”

紀桓:“……”匈奴沒有女人麽?這大單于為什麽非要娶個公主不可!

在紀桓的百般不願萬分警惕下,夷渠還是同他一起踏上了回長安的路。左賢王此行十分有使者的樣子,将友好的意思表現了個十成十——他甚至還帶了家眷。

紀桓早就派人快馬加鞭趕回長安向趙承禀報這個“噩耗”。有周以來,雖然有不少匈奴使者曾造訪長安,但是絕對沒有左賢王這麽尊貴的。恐怕光是接待規格,就夠朝堂上那些人争吵幾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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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來的時候快馬加鞭,紀桓沒說半句累,可返程的時候他說自己的腿都磨破了皮,怎麽也不肯碰一下他的寶貝馬。無奈之下,随行的人只好找了輛又大又穩的車,折騰了好幾天,将裏面裝飾得比左賢王的寝帳還要舒适後,紀公子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一路上,喜愛漢文化的左賢王算是親眼見識了漢人的王孫公子是怎麽纨绔的。

夷渠覺得紀桓的車慢得像烏龜,便向他提了幾次。紀桓卻一臉為難地表示這車制作粗糙,如果走得快了勢必要颠簸;車一颠,就會把博山爐裏燃的香颠出來;高熱的香灰落在錦被上會走水燒車,然後他們的行程就更慢了。

夷渠:“……”究竟是為什麽,這個世界上居然有人要在車裏點香?

而且這位小公子,天冷不走,下雨不走,刮風不走,硬生生将三日的路程拖成了十三日。至于他時常突發奇想要這個要那個的種種行徑,夷渠不出三天就麻木了。左賢王時常替紀延年惋惜:誰說虎父無犬子,看看文成侯這是生出個什麽玩意來!這要是他的兒子早就一棍子打死了!

當他們終于踏入三輔地界後,夷渠總算是松了口氣。他不禁暗自憂心起大單于娶了公主後的日子來:大周的男人都這麽嬌弱,那從小錦衣玉食的公主,真的能在大漠上養活嗎?

然而長安的繁華很快就讓左賢王挪不開眼睛,再也分不出心思擔心他們的單于了。他毫不掩飾他的貪婪,狼一般地看過熙熙攘攘的東西市,走過車水馬龍的華陽街街,經過貴氣逼人的北闕甲第而至未央宮北門。在那裏,趙承已派人等候多時。天色已晚,那名官員将左賢王一行人妥善安置。未央宮中明日會舉行盛大的國宴,天子将親自招待左賢王。

而紀桓則被直接宣召入宮。

匈奴人一走,紀桓就從他那架華麗的大車上跳了下來。一路上的養尊處優讓他精力十足,因此陰着一張臉的趙承在見到面色紅潤步履輕盈的紀桓時,總算沒有當場爆發。

趙承已經忍耐很久了。他每天都會收到加急密報,專門用來彙報紀桓一天的行程,事無巨細。趙承連他每天睡幾個時辰吃了什麽都了如指掌,更遑論匈奴王帳中所發生的一切。

他至今仍對那天的事心有餘悸。

而紀桓對此一無所知。報喜不報憂地簡述了出使經過後,紀桓把那件令人頭疼的事抛給了趙承。他憤憤不平地說道:“那個伊丹單于還想娶公主,臣看……”

“公主的事一會再說。”趙承粗暴地打斷了他,“朕現在想談談先生的事!”

紀桓愕然:“臣?唔,臣誤了歸期,但着實是為了讓陛下多做準備,才故意耽擱的。”

趙承冷笑了一聲,突然欺身向前。他死死盯着紀桓茫然的眼神,惡狠狠地說道:“威脅大單于,行賄左賢王,恩?誤了歸期算什麽,哪裏大得過卿的膽子!”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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