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邊關永定系紅妝
左賢王夷渠公然在大殿上對趙承求娶樂陵公主,并且理所當然地毫無懼色。
和親已經持續了百餘年,可大周嫁的全是宗室女,且以父兄犯過大罪的居多。至于真公主,那是一位都沒有送過的。
無論她們的生母出身多麽低賤。
可是現在,卻有個匈奴人膽敢站在天子面前,向他求娶他的大姊。先帝元後的長女,大周最尊貴的公主,豈是小小單于可以觊觎的?
“癡心妄想!”趙承當場拍案而起,連臉面都懶得留了。他在位時大周何等強盛,別說左賢王,就是匈奴的大單于也要向他俯首稱臣!
然而夷渠毫無懼色,在他眼裏,這明堂之上的天子也不過是個乳臭未幹的孩子而已。他寬宥地笑了笑道:“陛下莫惱。我聽說樂陵公主寡居多年,豈不剛好配我們的鳏夫單于?”
趙承被這強盜邏輯氣得說不出話來,他強壓了許久火氣,才陰沉地說道:“左賢王不必說了,和親公主向來由我國自行考量決定。”
夷渠眼露精光:“就算為了兵臨城下的匈奴勇士破例一次也不行嗎?”
此語一出,不僅趙承勃然大怒,連脾氣稍稍溫和的紀桓都皺了皺眉。這是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趙承冷笑道:“兵臨城下?善!卿自可以試試看,看我大周是否果真無一戰之力!朕一心以和為貴,貴國倒以為大周軟弱可欺麽!”
後來趙承當場拂袖而去,于是左賢王在大周的第一場和談以不歡而散告終。
“蠻夷!匪徒!碩鼠!”溫室殿再一次遭了秧,紀桓進來的時候,差點被一只滾滾而來的博山爐絆倒。
“陛下息怒。”紀桓勸道。可他自己也很生氣,實在說不出什麽更能讓人寬心的話來了。
趙承總算還肯給紀桓三分薄面,聞言把正準備往地上摔的錯金宮燈放了回去。他氣鼓鼓地坐在一旁,滿臉寫着“我不高興趕緊來順毛”。
紀桓嘆了口氣,在趙承下首的席上坐下,嘆道:“夷渠猖狂,倚仗的是千裏之外虎視眈眈的匈奴騎兵。陛下,小不忍則亂大謀,如今我們實力不濟,只能以理服人。”
趙承聽了這話,心情變得好了點,他忍不住看了紀桓一眼,點頭稱是:“不錯,假以時日大周騎兵必然在朕手裏恢複昔日榮光,到那時,朕的騎兵便是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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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桓點頭稱是:“正是如此!”而後他忍不住笑了:“到那時,陛下身邊大概就會有些腐儒整日勸谏您,不能失了泱泱大國的風度了。”
君臣二人趴在溫室殿看了一個時辰疆域圖,腦中誘人的藍圖描繪了一遍又一遍,最後趙承翻身坐起,沮喪地說道:“可惜,明天還得跟那個夷渠講道理——他又聽不懂。”
第二天,趙承果然拿出大國君主的架勢,春風細雨般溫和地跟夷渠談了一天,讓群臣幾乎以為這天子要同這匈奴人稱兄道弟了。美中不足的是這位左賢王鐵了心要為他們的單于求娶樂陵公主,即使趙承把公主陪嫁加了三成他都不為所動。一來二去,這事便在長安城裏傳得沸沸揚揚,終于驚動了長樂宮。
跟夷渠唇槍舌戰整整三天的趙承氣得嘴裏起了兩個大泡,唇角也腫了。他簡直要被這油鹽不進的左賢王氣死了。溫室殿中,他屏退所有使者,氣哼哼地怒罵道:“不識擡舉!”
紀桓嘆了口氣,這左賢王可當真是塊難啃的骨頭,簡直不撞南牆不回頭。他正欲說什麽,就見鄭安匆匆走了進來,對趙承說道:“東宮來人了,請陛下過去一趟。”
趙承毫不掩飾地皺起了眉頭。紀太後在這個時候宣召他,他簡直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是為了什麽事。
趙承繼位後,紀太後雖然明面上還政于他,可事實上,這位掌控了大周幾十年的強硬女性的目光片刻沒有離開過朝堂之上。一旦她認為新君有絲毫行差踏錯,便會毫不猶豫地給他以嚴厲的警告。
早在上輩子,趙承就習慣了。
只是在這件事上,任何人都休想他讓步。
自從先帝崩後,紀太後便移居長樂宮,過上了無憂無慮的寡居生活。由于他父親的關系,趙承沒臉時常打擾她;而紀太後顯然也一如既往地懶得理他,這點并沒有因為他當了皇帝而改變多少。說來除了例行盡孝道,這還是趙承第一回因為其他事情來到長樂宮。
“皇太後長樂無極。”趙承規規矩矩地行了個晚輩禮。
紀太後一臉的如沐春風,含笑請皇帝坐下,仿佛他們真的是親密無間的母子一般。
太後絮絮詢問着他的起居飲食,趙承一一作答;而後她話鋒一轉,說道:“聽聞匈奴遣了使者,身份還很尊貴?卿可要好生招待。”
趙承點頭稱是。
紀太後又問道:“朕聽說他們又來求娶公主了?這時間拖得也太久了,卿早作決斷吧,遲則生變。”
趙承冷笑了一聲:“臣早有決斷,可惜匈奴人不肯答應。”
“哦?”紀太後挑了挑眉。
“他們向我大周求娶樂陵公主!”
紀太後似乎有一瞬間是想要動怒的,不過趙承不确定他是不是看花了眼,因為紀太後再次開口時,面色又恢複了波瀾不驚的樣子。她說:“匈奴人太不懂規矩了,可是……卿當真一步都不能讓嗎?”
讓步?他一讓步不就真的要把阿姊嫁到匈奴去了麽!趙承耐着性子說道:“本朝尚無遣公主和親的先例。”
紀太後微微閉着的眼睛霍地睜開:“可本朝也無被人兵臨城下的先例!彭陽城失守,那離長安還有多遠!”
趙承被她質問得啞口無言,便又聽紀太後說道:“倘若延年尚在,吾等或有一戰之力,只可惜……”她意味深長地看了趙承一眼,一字一句地說道:“文成侯身後,大周再無名将!”
紀太後說得平靜,可趙承卻清晰地聽見了她話中深重的怨恨與責備。趙承愧疚得無以複加,可是這件事,他依舊不能讓步。
兩人正僵持着,紀太後身後的重重帷幔被掀開,一個華服美婦從後面袅袅走出。樂陵公主款款向太後和皇帝分別失禮,然後平靜地說道:“妾請和親匈奴。”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