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故人相逢不相讓

趙承倒不避諱,大大方方地占據了平陽城最好的一所宅院——平陽侯府。他幹脆利落地給所有人都安排了活,争取做到沒有一個閑人後,對随行的太醫說道:“去把你的藥箱給朕拿過來。”

太醫不明所以,領命而去。

趙承不善的目光一直游走在紀桓身上,盯得他直發毛。

紀桓就是沒做虧心事,也叫他看得心虛了。他一時間連疼都忘了,幹笑了兩聲道:“陛、陛下,臣臉上有什麽嗎?”

趙承:“你臉上的灰厚的連你原本的模樣都快看不出來了,你說你臉上有什麽”

紀桓目瞪口呆,許久才捂住臉,發出一聲哀嚎。

趙承的心裏終于稍微痛快了一點。

他從懷裏掏出錦帕,粗暴地扳過紀桓的下巴,下手卻是意外地輕柔。絲綢光滑柔軟的觸感漸漸顯現,其中還夾雜着一絲若有似無的溫熱。紀桓愣愣地看着趙承,做不出半點反應。

那個樣子看得趙承心裏癢癢的,忍不住親昵地伸出手去掐了紀桓的臉一把。紀桓這才回過神來,他略帶惱意地搶過趙承手裏的錦帕,咕哝道:“臣自己來就好。”

趙承此時快意非常,也不同他争,轉而伸手撩起了紀桓的衣裳。

紀桓腿上的傷口已經簡單地處理過了,可這會仍然在滲血。他果斷地撕開紀桓的褲腿,露出傷處。

傷口包得嚴嚴實實的,趙承略一遲疑,緊接着便利索地将繃帶剪斷了。石頭雖然尖銳,但遠比不得刀劍,因此紀桓腿上的創口十分不平整,看上去似乎是劃了好幾回,樣子猙獰而駭人。那傷口驀地叫風一吹,紀桓便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趙承的心便也跟着抖了一抖。

傷處已經清理幹淨,趙承沒再遲疑,迅速地将上好的傷藥灑了上去。

“啊!救命!”幾乎就在同時,房裏響起了紀桓撕心裂肺的尖叫聲。

趙承被他吓得手一抖,那一小瓶傷藥幾乎盡數灑在了紀桓腿上,這下倒好,連一下細小的擦傷都被照顧到了,想來應該會痊愈得更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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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紀桓嚎得更厲害了。

趙承:“……”

換這一回藥就好像打了場仗似的,紀桓叫的聲嘶力竭,趙承換得精疲力盡。門外訓練有素的侍衛眼觀鼻鼻觀心,好像什麽都聽不到一般,可住在隔壁的孟知秋卻有點坐不住了。

“……阿兄,你說那個皇帝是不是在折磨長卿?”

孟夏意外地鎮定——除了對那個語氣親昵的“長卿”稍稍表示了一下不滿以外。他也不知在忙些什麽,聞言幾乎連頭都沒擡:“不是,他們在換藥。”

孟知秋:“……”

孟夏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那個人啊,最怕疼了,哪怕手上劃上一道小口子,他都能哀叫得驚心動魄。可是你說,他明明那麽怕疼,怎麽卻偏偏不怕傷,不怕死呢?”

不怕傷不怕死的紀桓除了怕疼,還怕吃藥。太醫的藥已經煎好,沒想到端到病人面前卻實實在在地糟了嫌棄。

“我不吃。”紀桓瞥了那碗黑湯一眼,斬釘截鐵地說道。

太醫:“……”

趙承接過太醫手中的藥,揮了揮手把人打發出去。他親手舀了一匙,遞到了紀桓嘴邊。

紀桓權衡了一下,不情不願地張了口。

趙承終于滿意了。

可是半碗藥還沒下去,紀桓就怎麽也不肯再松口了。

“臣覺得這些量已經足夠了。”他這樣固執地狡辯道。

趙承哭笑不得:“胡說,太醫懂還是你懂?我看你分明就是不想喝!”

紀桓搖頭:“并不是,臣……那個體質特殊,所以這些就足夠了。”

趙承也不逼他,而是将碗一放,好整以暇地在他身旁坐了下來:“那行,咱們便先算算賬。你這一趟,私調兵馬,假傳上谕,啧啧,好像功不抵過啊。我這裏嘛,倒是好說,幫你遮掩一二也無妨,不過太後就……”

提到他那個嚴厲的姑母,紀桓心中不由得一凜,他警惕地看着趙承。

趙承對這個反應非常滿意,話鋒一轉說道:“不過如果卿肯聽話,我倒是可以幫你圓個謊什麽的。”

紀桓愣愣地看着一副小人得志嘴臉的趙承,開始反思自己的教育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趙承毫不客氣地在他臉上又掐了一把:“想什麽呢?喝不喝。”

紀桓:“……”他別無選擇,只好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那藥大約是有些安神的成分在裏面,紀桓沒一會工夫便睡着了。趙承幫他掖了掖被角,轉身走了出去,永安侯就站在門外等着他。

“陛下,章回傳來消息,已發現平陽侯蹤跡。”

趙承并不意外,只“哦”了一聲,卻挑剔地看着章函徹。

永安侯硬着頭皮無奈地改口道:“……那老賊。”

趙承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卿做得很好,先奪鐵器,再擒賊首,莫要給他跑了。”

趙承心情不錯,交待好了事情便回到紀桓住的院子。他矜持地霸占了隔壁的房間,并且十分正大光明地假公濟私了一把,将緊跟着他不走的孟夏安排到一個很遠的地方。

可沒想到,他一只腳剛踏進院門,就看到了他最不想見的孟夏。

趙承心中警鈴大作,情敵什麽的真是無孔不入防不勝防!

盡管趙承私心裏很想把孟夏扔出去,但是對于這個剛剛送來重要信息個決定性證據的功臣,他至少在表面上是給予了一定尊重的。他對孟夏假笑了一下,問道:“卿找朕有事麽?”

孟夏直接說道:“沒有,臣來看看長卿。”

趙承一聽見“長卿”兩字,簡直是新仇舊恨立刻一齊湧上心頭。他也顧不上維持風度了,沒好氣地說道:“他睡了。”

孟夏點了點頭:“臣知道,臣就是看一眼。”

這話真是怎麽聽怎麽暧昧,趙承不禁疑惑。他又想起昨天曾困擾他的那件事,問道:“卿是怎麽遇見長卿的?”

孟夏笑了笑:“陛下和長卿上次來安邑時,長卿曾與臣約好了要一同回長安,結果長卿未能履約;不過他前些天再來河東時,特地路過安邑,臣便和他一起來了。”孟夏看着趙承精彩紛呈的臉,心中大悅,他一本正經地說道:“臣與長卿一見如故……”

趙承忍不住打斷了他:“長卿為何要跟你約定一起回長安?”

孟夏詭異地一笑:“自然是因為那只貓啊。那是臣心愛之物,長卿執意要為陛下讨去,總得容人時常探望吧。”

這話聽起來,怎麽好像他是個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蠢貨?趙承抽了抽嘴角:“君子不奪人所好,回去朕會把貓還給你,你也不必背井離鄉了。”

孟夏愉悅地向他揖了一揖:“多謝陛下好意,只不過臣與長卿一見如故,已經決意要遷居長安,方可時常與他相敘。”他見趙承似乎要張口說什麽,連忙找補道:“陛下放心,通關所需符傳文書等物,長卿已經幫我辦妥了。”

趙承額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心中大罵孟夏無恥,裝大尾巴狼坑了他家紀小白兔。孟夏卻笑得愈發愉悅了。

終于,趙承裝不下去了,狠狠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當他越過孟夏時,孟夏忽然在廣袖下拉住了他的手腕。他對趙承耳語道:“怎麽,陛下最後的時候,竟時時佩着他的玉麽?”

趙承心中劇震,不可思議地望向他。

孟夏勾起一抹淺笑:“是的,我記得。陛下忘了嗎?您當初可是說過,我是個不老不死的巫族妖人。”

趙承冷笑了一聲:“傾盡修為?嗯?朕就知道,禍害遺千年!”

孟夏無辜地聳了聳肩:“随您怎麽說。不過陛下居然回來了,我也很意外。我當初做了那塊玉,只是不甘心他沉冤無處可訴罷了。我想待後世有緣人發現那東西,可以還他個公道,卻沒想到陛下竟然還念着舊情。”

趙承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齒地說道:“朕根本沒有那個意思!”

孟夏無所謂地轉開了臉:“那和我又有什麽關系呢?反正我只是想帶他離開而已。”

趙承勃然大怒:“想都別想!孟夏,別以為你是什麽巫人後裔朕就拿你沒辦法,朕可是天子,神佛也要避讓三分!”

孟夏毫不相讓地瞪了回去:“陛下盡管試試!”

氣氛正劍拔弩張時,他們身後的門突然開了。兩人幾乎同時回頭,只見紀桓披了大氅走出門來。

趙承和孟夏同時擠出一個笑臉,異口同聲地問道:“你怎麽醒了?”

紀桓一愣,随即失笑:“陛下和孟兄看起來感情很好的樣子。陛下,臣忽然想起來還有事情要回禀。”

趙承可算是沒再找事,十分痛快地答應了下來。然後他得意地對孟夏道:“不聊了,卿回避吧。”

紀桓聞言一回頭:“不必不必,平陽之事還多虧了孟兄将證物送至陛下手中,這是不用避着他的。”

孟夏不動聲色地笑了笑:“如此正好。”說罷便跟着紀桓進了室內。

趙承的臉徹底黑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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