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落空
下午的拍攝一開始，片場的氣氛就不一樣了。準确地說，是我愛羅一出場，場中的氛圍就起了微妙的變化。
“宏樹”巧妙地混過了門口的守衛，進到宴會大廳後，稍微對大廳的輝煌宏大驚嘆了一下，便立刻收回心神掃視起周圍，尋找自己的摯友。大廳中彙聚了許多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他們各自攜帶自己的女伴或男伴，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觥籌交錯談笑風生，沒有人注意到一個和這裏有些格格不入的人正在人群中東張西望。
因為萬蛇幫的人主要聚集在酒店外和宴會廳門口警戒，而大廳中又多是商界政界名流，不用擔心周圍的人會認出自己，“宏樹”也放開膽子大大方方地穿梭在人群中，焦急地尋找着“風竹”。巡場一圈後，卻沒有看到朋友的身影，“宏樹”愈發焦躁不安，猛地一轉身，正好撞到了什麽人身上。
“啊——抱歉！”
對方還沒出聲，“宏樹”就條件反射地道了歉。站定後“宏樹”擡起頭，眼睛驀然瞪大——
紅發青年漠然注視着他，沉碧的瞳仁中毫無波瀾，深不可測。量身訂造的黑色西服襯出他修長的身形，單薄，卻透出居高臨下的王者之氣，帶給人無形的壓迫。刻意收斂了鋒芒的目光在對上眼前這雙湛藍的雙眸時，瞬間閃過冰寒刺骨的冷光。跟在他身後的黑發青年則一直保持着完美微笑，優雅，卻讓人感覺不到一絲溫度。
“宏樹”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兩人，正要張口說話——
“Cut！！”
宇智波斑的聲音驀地響起，燈光師同時調亮了片場的照明設備。鳴人茫然地轉向斑，不知道為什麽會被喊“cut”。剛才他感覺自己已經非常入戲了，正要順利地說出臺詞，卻莫名其妙地被喊停。對上鳴人明顯充滿疑惑的視線，斑一改往日對鳴人的和顏悅色，神情嚴肅地用手中的劇本敲了敲面前的矮桌。
“你在搞什麽？你面前站着的是你的敵人，是敵方的大将，你應該表現出來的是警戒和震驚，不要給我露出那種驚喜又崇拜的眼神！”
安靜的片場裏，斑的聲音格外響亮，整個大廳都能清楚地聽到他說的每一個字。
鳴人先是不解地“啊”的了一聲，似乎緩沖了一下才理解過來斑在說什麽，随即尴尬地漲紅了臉。
“我、我沒有……”
難得鳴人會尴尬到結巴，可是他心裏仍舊十分疑惑——他剛才就是在表現警戒和震驚啊！雖然他确實很崇拜我愛羅，可是演戲的時候他真的是認認真真按照角色的情緒來演繹的，怎麽會讓斑給出那樣的評價？
見鳴人張口欲辯解，斑直接揮揮手打斷了他。
“廢話少說，各組整理一下，剛才這組鏡頭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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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斑這麽一堵，鳴人只好讪讪地閉口，回頭看向我我愛羅，卻發現對方已經收起了剛剛演戲時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呃……抱歉……”
雖說鳴人并不覺得自己剛才露出了斑所說的表情，可是畢竟是因為自己的原因害得我愛羅也要重來一遍，心裏還是有些過意不去。在鳴人跟着劇組蹭戲的那一周中，他已經充分見識到了我愛羅的演技之高。只要是他和那幾個主要演員，或者和其他經驗豐富的普通演員對戲，拍攝就會進展得非常順利，幾乎不會重來，更沒有在中途被導演喊過“cut”。所以鳴人也不知不覺提高了對自己的要求，一方面是不想給我愛羅帶來困擾，另一方面也是好勝心作祟。
然而聽到鳴人道歉的我愛羅，只是抱着雙臂面色平靜地看了他一眼，就移開了視線，安靜地等着自己的化妝師過來補妝。
氣氛頓時有些尴尬——至少對鳴人來說是這樣。尤其是剛剛才被斑說了自己用“驚喜又崇拜”的眼神看着我愛羅，不知道剛才我愛羅看到的他的眼神是不是真的像斑說的那樣？如果是的話他真的就丢人丢大了，本來很肯定自己在表現“警戒和震驚”的鳴人也不由得動搖起來。
被斑叫了“cut”，又受到了我愛羅不冷不熱的對待，鳴人從早上一直持續到剛才的那股莫名的興奮勁兒像被當頭澆了盆冷水，終于冷卻下來。鳴人有些沮喪，也感到一絲在自己崇拜的人面前出醜的羞恥。不過他盡量在心中安慰自己，這只是第一次，誰都不能一開始就做到完美，接下來他一定不會再犯這種錯誤了。
的确，第一次出錯完全能夠理解，第二次也可以寬容，可是當同樣的錯誤被重複到第三次甚至以上時，無論犯錯的人還是挑錯的人都不會有那種好心情去理解寬容了。
“漩渦鳴人！！”
當同一個鏡頭重複拍攝到第五遍，并且在同一個點被叫“cut”後，宇智波斑直接從座位上站起來，沖到場中。
“還要我說多少遍！！你的眼神完全錯誤！！完全錯誤！！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麽叫警戒和震驚？你的眼睛和情緒是脫軌的嗎？！你到底有沒有好好讀過劇本！！”
比起最開始，斑的嗓音顯然拔高了不止一個八度，臉色也難看得吓人，說出的話自然也是毫不留情面。和宇智波斑合作過人基本上都知道，斑在平時雖然不茍言笑但終究還算和顏悅色，然而在拍戲時就會嚴厲到近乎苛刻，并且不管你是小龍套還是天王巨星，只要不合他的意照樣罵。不過鳴人顯然不知道斑的這一脾性，所以當他被斑吼完後，直接愣在了原地。
“同樣的錯誤你居然可以連着犯五次，而且一次比一次更糟糕！剛開始還有點兒表情，現在你那僵硬的面目肌肉是怎麽回事？你是機器人嗎？還是僵屍？！我已經不要求你用眼神傳達出來了，你現在連最淺顯的表情都做不好了嗎？！”
斑的每一句話都像狠狠的一耳光，甩在鳴人臉上和心裏，而鳴人原本的自信也随着五次重複拍攝逐漸被消磨殆盡。他知道最後一遍演得很糟糕，可是他已經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去演了。他明明已經按照斑說的努力去表現了，可是出來的效果似乎總是和斑所要求的相去甚遠，以至于最後，他腦子裏已經是一片混亂，根本不知道該擺什麽表情，也不知道自己臉上正擺着樣的什麽表情了。
周圍的工作人員無不同情地看着鳴人，其實比起其他新人，鳴人一開始的表現已經算很不錯的了，可惜他遇到的導演是斑，而斑所追求的從來都不是“不錯”。
宇智波斑閉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忽然轉身朝大廳門口走去。
“今天就到此為止，明天下午繼續。如果下次你還是這種表現，就不用來了。”
說完這句話，斑也走出了大廳。劇組的工作人員似乎已經很習慣斑這種情緒化的行為了，并沒有多做停留，各組都開始收拾起自己負責的東西。我愛羅則是又恢複了他一貫的面無表情，雖然面上沒有表現出不耐煩，但臉色終歸算不上好，畢竟重拍五遍這種事，從《間諜》開拍到現在，還沒在他身上發生過。我愛羅淡漠地看了鳴人一眼，徑直朝自己的獨立專區走去。
鳴人依舊木然呆立在原地，似乎還沒有從剛才的打擊中緩過來。仔細看就會發現他的雙手緊緊握起，下唇也被牙齒咬得泛白，湛藍的明眸中，隐約氤氲着一層水汽。
“鳴人。”
拍戲時一直站在我愛羅身後佐井緩緩上前，輕輕拍了拍鳴人的背。
“別太難過，宇智波導演就是這個脾氣，拍戲的時候對誰都嚴格得過分，以前我也被他這樣罵過的。其實你開始的時候表現得挺不錯，後邊有點兒自亂陣腳了，回去好好整理一下，明天一定沒問題的。”
雖然明顯只是安慰的話語，但鳴人心中湧動的各種負面情緒還是因為佐井的這席話，被暫時壓下了一點。鳴人閉上眼睛調整了一下呼吸，再睜開眼睛時，眼中已沒有了剛才的水霧迷蒙。
“我沒事了，謝謝你啊，佐井。”
鳴人努力擺出自己平日裏的笑容，好讓佐井安心。目光不經意地越過佐井，剛好看到已經簡單卸過了妝換好了衣服，準備外往外走的我愛羅，鳴人腦中忽然靈光一閃。
在剛才的五次拍攝中，每一次我愛羅的神情和動作都會有一些細微的改變，但是給人的感覺始終如一。而且不只是這場戲，包括前面一周我愛羅所有的戲份，斑都沒有挑剔過。那麽找他請教，不就是最好的辦法了嗎？
這麽想着，鳴人的情緒豁然開朗。眼看我愛羅就要走出去了，鳴人趕緊繞過不明所以的佐井追了上去。
“我愛羅！”
鳴人的嗓門不算小，我愛羅的腳步卻不見絲毫躊躇。鳴人以為他沒聽見，連着又喊了兩聲，我愛羅卻依舊連頭也沒回。情急之下，鳴人三步并作兩步小跑到我愛羅身後，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前面的人終于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翡翠色的眼眸裏盡是寒霜。
“放開。”
冰冷的眼神和冰冷的語氣，完全在鳴人的預料之外，鳴人不由一愣，卻沒有放開拉着我愛羅的手，硬着頭皮把自己要說的話說了出來。
“那個……我想請教你一些關于演戲的事情，我們一起去吃晚飯吧。”
聞言，我愛羅只是毫不掩飾地皺起眉，用力一抽手，将鳴人的手甩開。
“我和你沒那麽熟。”
冷冷地說完，我愛羅頭也不回地帶着手下的工作人員大步揚長而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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