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陣風

“本人對于本人的帖子表示萬分抱歉，引起了大家不必要的關心。要聲明一下：1、我喜歡的秦風徐不是本校的那個秦風徐”崔千帆一個字一個字敲出來，然後又一個字一個字删掉。最後，他只把帖子删了。

然後發了一條新的，只有三個字。

秦風徐是在上課的時候收到衛竹的微信的，他沒看。直到回到宿舍他才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衛竹說：“你看那帖子删了，那小學弟又重新發了一條。”

秦風徐皺了一下眉頭，沒挂電話，空着的那只手打開電腦，果然，原來那條已經不在了，只留下一條：“對不起。”沒頭也沒尾，但秦風徐卻好像看明白了。他心裏卻想到了小的時候，家裏表弟來玩，帶來了一只小狗，小狗老是纏着他，但表弟走的時候小狗還是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風徐……風徐？秦風徐！”

“叫什麽。”秦風徐的回憶被無情打斷。

“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啊？”衛竹抱怨道。

“沒有。”秦風徐利索的挂斷了電話。

這事兒沒頭也沒尾。發完那條帖子之後，崔千帆就退出了賬號，評論怎麽樣，他不關心，反正也與那些人無關，他想着，這件事誰也不怪，一廂情願還是一廂情願，有人說過，喜歡一個人是有周期的，他在等那個周期自己結束，如此最好。

可惜啊，福要倒着好，禍卻要正着來。

崔千帆申請的交換生項目結果已經下來了，沒有他，如果按照專業成績的話，崔千帆當之無愧，他每年考試平均成績都是95分以上，那五分都是一些公共課給拉下來的，諸如思修、近現代史之類的。

就這麽不鹹不淡、半死不活的過了半年，放寒假了。崔千帆的家在外省，飛機、高鐵都只要幾個小時，可他偏偏選擇了火車——最慢的那種。并不是為了省錢，就是一種奇怪的心态，用流行的方式表達就是兩個字：矯情。以前柳樹就說崔千帆是理科班的文藝青年。崔千帆想，我當時還不信來着，現在一想，貼切。

新年的第一個晚上，崔千帆拿出了日記本，他白皙的手指翻動着書頁：

“2009.7.28 晴

今天好熱，但是爸爸帶我去了天文博物館。好美啊。”

“2010.3.1 陰

好久沒有見過爸爸了，媽媽說他在做一件偉大的事情。”

“2011.9.1 雨

開學第一天下雨，老師問我的夢想是什麽，我說就算我不能親自上天，我也要親自參與設計飛行器。老師說我的理想遠大，很不平凡，他還送了我四個字：九天攬月。”

“……”

“2018.10.12 晴

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晖脈脈水悠悠。他是一陣風，路過我世界裏所有的風景。”

崔千帆拿出許久未用的鋼筆，在空白的紙上寫着：

“2019.2.4 陰

先喜歡上他的字，才喜歡上他的人。憑着熱度我自欺欺人，現在熱度散了，我也該醒了。”

崔千帆好看的眉頭蹙起，手腕用力，紙上便多出墨跡，他寫的是：癡心妄想。

感情這個東西，本來兩個人中就要有一個主動。秦風徐不喜歡他，他主動了一次，有了一點點交集，現在他消極抵抗，交集就要散了。

N大和崔千帆所在的理工大學自行圈粉，自組cp，這個是通過官方認證的，畢竟學校也沒有性別，自行腦補這種事官方也是做的蠻順手的。所以兩個學校經常會組織一起活動，不管是官方還是私下。

崔千帆這次參加的是個私人活動，是他室友楊柳拉他來參加的，崔千帆嘆了口氣，也罷，總之是要走出來的，想完，他又自嘲般的笑了一下，真是矯情，又沒在一起就跟失戀了一樣。

這個活動說的是兩校友誼會，實際還是學生自行組織的，無非就是那些常規活動，吃飯、唱歌。所以在這裏碰到秦風徐，崔千帆還是吃了一驚，沒想到他也會來，而他又一邊暗罵自己：不是說好的放下嗎？真不争氣！心裏的小人暗暗給自己一巴掌，表面卻是一副笑盈盈的樣子。

崔千帆夾了一筷子油麥菜，偷偷看着鄰桌的秦風徐，秦風徐和周圍人談笑風生，不管是男是女他都游刃有餘，崔千帆一邊是羨慕，一邊是心酸，如果說，他沒有那麽耀眼的話，自己說不定真的會追求他，可他沒那麽耀眼的話，他也就不再是秦風徐了，那個獨一無二、閃閃發光的秦風徐。這麽想着，崔千帆又吃了一口油麥菜，苦味在他的舌尖徘徊。

楊柳看着他對着菜發呆，戳了他一下：“吃啊？愣着幹嘛？不要錢的啊！”說罷，給他撿了一碗肉，崔千帆好笑的看着他：“哦，光吃肉就劃得來了嗎？”楊柳已關愛傻子的眼光看了他一眼。

果然不出崔千帆所料，這幫人還是逃不過套路，要去唱歌，崔千帆剛跟楊柳說：“那我就不去了，我不常唱歌。”楊柳沒理他，勾搭上了一個妹子，崔千帆遠遠觀察了一下，是屬于清秀可人類型的，看起來就像妹妹一樣，不太面熟，估計是N大的，崔千帆默了一下，準備偷偷溜掉，正想開口，一道熟悉的聲音轉過來：“嗳？崔千帆，你要走嗎？一起來玩兒呗。”

崔千帆陡然看向秦風徐，愣住了，為什麽秦風徐會留他，是客套話嗎？崔千帆勉強笑了一下，發現自己說不出拒絕他的話，只看了一眼楊柳，楊柳不知道他倆之間那些事，眼睛一亮：“秦風徐是吧？來來來，我正好要托孤，”他把崔千帆往秦風徐那邊一推，“我們千帆是社交盲，從來不參加這種活動，麻煩你幫忙照看一下，交給我們學校的妹子我不放心，這些狼人早就對千帆意圖不軌，交到她們手上不是羊入虎口嗎？況且，我聽過你的名字，你們不是認識嗎，剛好剛好！”說罷，對崔千帆擠了擠眼：“千帆，對不住了，兄弟今日軟香在懷，來日補償你啊！”崔千帆：“……”

秦風徐：“唔……那我就臨危受命，當一回諸葛亮了。”他還低頭看了一眼崔千帆。

崔千帆別過臉，強迫自己不看他的眼睛。又忍不住扭過去，卻只敢低着頭，心裏的小人又給了自己一巴掌。等到暈暈乎乎跟着秦風徐到了KTV的時候，想反悔已經晚了，裏面燈光很暗，五顏六色的光晃來晃去，崔千帆坐在秦風徐旁邊，規規矩矩的，像是被大人帶出來見世面的孩子，他的眼睛四處尋找楊柳，楊柳坐在角落裏，懷裏抱着那個女生，燈光晃過他們身上，崔千帆才看見他們在接吻，崔千帆立馬收回目光。

嗯……過了一會兒，崔千帆又忍不住看過去，換了個姿勢，那個女生躺在楊柳腿上，而楊柳就低着頭吻她，燈光一晃而過，崔千帆也感覺臉上熱熱的，幸好燈光暗，應該看不見，突然秦風徐低下頭，在他耳邊說：“你不唱歌嗎？”

崔千帆一激靈，感覺臉更熱了……他搖了搖頭，又問秦風徐同樣的問題，秦風徐聲音很小：“我唱歌跑調。”崔千帆倒是沒想到，還有秦風徐不會的東西，秦風徐笑了笑：“這沒辦法，天生的，畢竟不是任何人都是完美的啊。”最後一句話怎麽聽着有點驕傲的意思呢？怎麽回事？說好的高冷男神呢？這莫名的萌點是什麽？

崔千帆說：“真沒想到你……”

秦風徐又笑：“這麽一言難盡嗎？是不是後悔喜歡我了。”說罷，一臉笑意看向他。

崔千帆一下子噎住了，這麽明白直接的說出口，真的是被愛的都有恃無恐啊。

那邊唱歌的一曲終了，起哄道：“風徐，來一個呗，大帥比，唱歌肯定好聽！”

秦風徐聽了倒是站起來了，衆人一看有戲，結果他把崔千帆拉了起來，崔千帆沒想到他會拉他，就沒設防，結果就這麽站起來了，有個人說到：“兩個小哥哥一起唱！”結果秦風徐并沒有給他面子，直接說：“千帆唱，我不會。”說罷，他又坐了回去，靠在沙發上看着崔千帆，崔千帆還在震驚中，想我們什麽時候這麽熟了，又想秦風徐還真會給他驚喜，就在他愣着的時候，音樂也停了，只有彩燈還在晃，他看着秦風徐，秦風徐對着他挑了挑眉，“唱吧，我想聽你唱歌。”這是，在撒嬌嗎？

崔千帆安了安自己的小心髒，把自己的腿挪到了點歌臺，他沒看見旁邊親熱的小情侶楊柳此時正一臉震驚地看着他，內心一片混亂。

其實并沒有多少人真正意在唱歌，這種聚會，還是抓住機會脫單比較好，所以唱歌成了小情侶的情趣，大家看着崔千帆一個人去唱歌，并沒有多感興趣，各玩各的，沒想到崔千帆當了真，說實話，崔千帆卻是是一個做事特認真的人，于是在唱歌之前他說了一段話：“唔……我平時沒有太多時間唱歌、聽歌，所以選了一首我爸爸最喜歡的歌，可能唱的不太好。”

大家齊齊擡頭看向屏幕，都是第一次聽說唱歌唱爸爸喜歡的歌的，這一定是首老歌，果然，屏幕上顯示的歌名是《我和我的祖國》，大家沉默了，崔千帆在大家密之安靜的眼光中和着背景音樂開始唱了：

“我和我的祖國

一刻也不能分割

無論我走到哪裏

都流出一首贊歌

我歌唱每一座高山

我歌唱每一條河

袅袅炊煙

小小村落

路上一道轍

我最親愛的祖國

我永遠貼着你的心窩

你用你那

母親的脈搏和我訴說”

這首歌的音很高，崔千帆唱的時候降了一點，他的聲音很清澈，似乎有點和背景音樂不搭，但他唱的很用心，頭微低，沒看屏幕，顯然歌詞他早已爛熟于心，中途停頓的時候，他無意識看了一眼秦風徐，在陰影裏看不清他的神色，再開口時，他的唱腔似乎有些顫抖，睫毛微顫，他轉了一圈話筒：

“我的祖國和我

像海和浪花一朵

浪是海的赤子

還是那浪的依托

每當大海在微笑

我就是笑的漩渦

我分擔着海的憂愁

分享着海的歡樂

我最親愛的祖國

你是大海永不幹涸

永遠給我

碧浪清波

心中的歌

……”

到後面，他哽咽的聲音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笑容，微微昂着頭，好似一只驕傲的天鵝。

結束的時候，一行人結伴而歸，三五成群，崔千帆和秦風徐并肩走着，崔千帆踩着路燈下樹的影子，突然聽見秦風徐開口：“說起來，還沒有你的聯系方式呢。”

崔千帆心想每次都這麽沒有提醒的開口，嘴上卻說：“這，這不是尴尬麽。”

秦風徐沒說話，崔千帆正想着說點什麽好，卻聽見後面傳來的小聲對話：

女生a：剛才那個男的好裝逼哦

女生b：哪個？

女生a：就是前面那個，和秦風徐站在一起的那個，剛剛唱《我和我的祖國》那個

女生b：小點聲……沒有啊，我覺得挺好啊

女生a：這麽奇葩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聽到這，崔千帆嘆了口氣，所以說他不經常參加這種活動吧，不能随心所欲，常常要随波追流，關鍵是随了流了，別人還不一定喜歡。這麽想着他就見秦風徐轉了過去，對着剛才那兩個女生說：

“說完了沒有？”

那兩個女生像是有點怕他，紅着臉不敢出聲。

崔千帆聽他語氣很冷，也有點犯憷，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秦風徐又掃了她們一眼，轉過了身，崔千帆和那兩女生同時松了口氣。

繼續走，秦風徐對他說：“你別聽他們的，你唱的很好。”

崔千帆笑了笑，心想，要是能和他做朋友，也是不錯的選擇。于是掏出手機，說：“謝謝你啊，我們加個微信吧。我掃你？”

秦風徐也掏出手機，往崔千帆手機那邊瞄了一眼，淡淡地“嗯”了一聲。加了好友，誰也沒說話，崔千帆沒看秦風徐，他在想：怎麽會這個樣子，明明是自個兒喜歡人家，現在怎麽搞的怪怪的。

不一會兒，崔千帆到了學校門口了，站定，笑着對秦風徐告別。看着人走遠了，他才轉身，拉着今晚明顯荷爾蒙分泌旺盛的某室友進了校門口。

回到宿舍，楊柳搬了把小板凳坐在崔千帆面前，崔千帆坐在床上，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楊柳邪魅一笑：“小帆帆，你什麽時候和秦風徐那麽熟了？”

一句話問畢，剩下兩人也圍過來，三個人一起盯着他，秦風徐的名字他們也是有所耳聞的。崔千帆正看着手機，秦風徐的微信，頭像是紅色背景，豎着寫了一句話，點開一看：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三人見崔千帆不理他們，怒奪其手機，關之。

何小達：從實～招來～

高點：坦白從寬！

楊柳：抗拒從嚴！

崔千帆嘆了口氣，按上楊柳的肩膀：“柳啊，你還沒說你那姑涼是咋回事呢？”

高點&何小達：姑娘？什麽姑娘？

崔千帆：“我今天差點就當了電燈泡，這家夥見色忘義，還托孤，把我丢給秦風徐，要問我，我還的問你呢？”

在三人的嚴刑逼供之下，楊柳吐露了真相：那個姑娘叫林思玉，說起來和楊柳是高中同學，這倆高中就勾搭上了，唔……保密工作做的蠻好的，崔千帆如是想。

有了楊柳掩護，沒人關注崔千帆了，他打開手機，大着膽子給秦風徐發了個微信：“到了嗎？”

那邊回的很快：“到了。”

崔千帆沒再發了，抱着手機睡着了。

說好的放下他，再見到他的那一刻，這個謊言就不攻而破。

作者有話要說：

崔千帆：當朋友或許不錯……

秦風徐：你當初不是說喜歡我嗎……嘤嘤嘤

崔千帆：沒想到你怎麽是這樣的秦風徐！

秦風徐：你不喜歡我了嘛？（逼近）

崔千帆：喜……喜歡，你別靠這麽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