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秦曉夢第一次在白珏家睡,雨還是太大了。她看着外面灰暗的天空,還有連綿不斷的雨,就像水做的欄杆,把窗戶徹底封閉。她的衣服濕透,頭發濕透。其實她淋雨不止淋過一次,感冒也沒怎麽得過,她一直在家裏幹活,身體自然好,好到生不了病,唯一有次高燒,燒得暈暈乎乎,白珏給她摸額頭,說:“曉夢你得去醫院啦!”
秦曉夢說:“還得上課呢,你別攔我。”當時她還是小學,飽受男孩的欺負,她在欺負中學會了反抗,靠自己的拳頭把他們打跑,闖出了個爛名聲。所有的同學都會說:“秦曉夢就是個瘋子!”但是白珏不知道,路音和夏添錦也不知道。
她只是在那兒一個人坐着,挨着窗坐,看窗外的風景,就讓人感覺世界都和她是隔離開的,她望向玻璃,就是在看鏡中的自己。
這場雨也該淋過去的,但是是跟白珏放學,事情就麻煩了很多,秦曉夢努力把她拉到自己的懷裏,她喜歡駝背,但她比白珏高,高很多,她給白珏撐着傘,白珏說:“不行啊曉夢,你都淋濕了!”
只要白珏不淋濕就可以,她就覺得很滿足。白珏給她擦頭發,但是秦夢的頭發濕了就幹不了,雨又下得大,白珏說:“我已經叫了司機了!”秦曉夢說:“不用,我回自己家就可以。”白珏說:“這麽大的雨,你怎麽回去?”
只得上車,車上溫暖得很,還有幹毛巾可以擦臉,溫馨的車內燈點着,司機說:“秦小姐是嗎?你家在哪兒?”
秦曉夢緊緊抱着膝蓋,她覺得自己沒有家,她說:“我住的房子是……”她回憶了下老舊的居民樓,全是老鼠和蟑螂的矮小房間,只有一個人的家,蜘蛛在天花板上拉絲。她裹緊了衣服,想了下他們開進那個破舊的小區,看那些沒人住的房子,一不小心輪胎還會壓到死了的老鼠。
她說:“可以借住你家嗎?就一晚?”
白珏說:“可以啊!”
秦曉夢還沒去過白珏家,只知道跟路音家離得很近,她恨死了,路音什麽都跟白珏挨得很近。到了白珏的家,吊燈早就點亮了,她們在地毯上換鞋,白珏說:“這裏離路音家很近的,他們兩個人應該是打車吧?”
秦曉夢是走回家的,一個人走回家,永遠都是一個人。
白珏說:“晚上吃什麽啊,曉夢?”
秦曉夢說:“吃什麽都行。”
白珏想了下,說:“行,那我叫杜阿姨給你做。”
餐桌的一邊是白珏的父母,另一邊是秦曉夢和白珏,桌上擺着菜和香噴噴的米飯,足以治愈人一天的壞心情。秦曉夢拿到筷子,低眼看了下白珏的父與母,然後一個人吃飯,她只吃素菜,沒敢吃肉。白父說:“你是有什麽忌口嗎?”白母說:“不喜歡吃肉的話,我們給你換掉啊。”秦曉夢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她說:“沒事的,阿姨和叔叔,我這樣就很好。”她說話有顫音,白珏覺得很奇怪,歪頭看她的臉,确定沒有淚流下來,才繼續吃飯。
秦曉夢很愛哭,白珏是知道的,秦曉夢經常一個人坐着坐着就流淚,她流淚是沒有聲音的,如果不看她的臉,根本不知道她哭了。白珏總會把餐巾紙給她,歪頭問:“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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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就是那麽度過的,全班的人都知道秦曉夢脾氣暴躁且愛哭。只有白珏會為她的哭泣遞上餐巾紙和關心,不讓眼淚随着雨流到誰也不知道的小鎮。
晚上,白珏換了睡裙,依舊是潔白的一件,她說:“你穿我的裙子好像有點短?”秦曉夢确實穿得有點短,裙子只到她膝蓋,白珏笑着說:“還好我喜歡長裙。”
秦曉夢說:“我睡在哪裏呢?”
白珏伸個懶腰,少女的曲線美好,她說:“跟我一張床還是去另一個房間,都可以。”
秦曉夢說:“你會介意跟別人一起睡嗎?”
白珏說:“你睡相不好嗎?”
秦曉夢說:“沒有。”她有時候直接在地板上睡着了,流着淚睡覺,讓一串的眼淚打濕地板。
白珏說:“那就不介意呀,為什麽要介意呢?”她說話輕輕柔柔,眼睛眯起來很像月牙。
秦曉夢又一次想哭,她說:“謝謝。”
白珏說:“只是睡一下嘛,又沒關系。”
躺在被窩裏,秦曉夢和白珏面對面,呼吸打到對方的身上,有一股熱氣。白珏說:“曉夢真的很好看啊。”秦曉夢說:“你也是。”
“沒有啦,我是真的覺得曉夢好看,我很喜歡曉夢。”
“我也……很喜歡白珏。”秦曉夢低頭,她想起了她的小學,她的初中,都是由白珏組成的,白珏在小學的音樂教室裏給她彈鋼琴,彈那些秦曉夢叫不出來的曲子,初中白珏跟秦曉夢一起跑步,白珏說:“我追不上你了,曉夢!”秦曉夢緊張地往回跑,白珏又急道:“你幹什麽,計分的呀!”
她熬夜做試卷,白珏也做,白珏說:“我一定要考上一中。”秦曉夢看着她,說:“那我也一定要考一中。”白珏說:“曉夢想去一中嗎?很好啊,人要是有目标的話,就會變得閃閃發光的!”秦曉夢說:“嗯,是。”
她在被窩裏問白珏,說:“你喜歡路音嗎?”
白珏詫異了下,又捂着臉說:“曉夢,幹什麽啦!”
秦曉夢說:“這樣。”她的眼淚流下來,但是房間太黑了,怎麽看都看不出來的。
白珏說:“我和他不合适嗎?”
秦曉夢抓住她的手,說:“你們很合适,真的很合适。”
她的淚也跟着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