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安應驗
通道狹長, 四面全是刺目的光壁,裏面有光束成股流竄,注視太久會讓人頭暈目眩。
這就是連接兩塊大陸的通道, 穿過通道便是乾元大陸。
踩在光幕上的感覺很奇怪, 觸感是硬的, 但入目所及沒有土地和依托物,就像憑空踩着光走, 所有人都下意識走得小心謹慎。
乾元大陸修士走在最後, 玉簡一收, 來時的光圈關閉, 但通道依舊沒有走到底。
又靜靜走了一段路, 容澈右手幾度收緊,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突然,整個通道開始劇烈晃動,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四周的光幕開始扭曲, 強烈的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就連神魂都受到幹擾。
有神識弱的修士抱頭倒地:“疼, 疼!”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裏去,識海一陣刺痛站都站不穩:“這, 這是怎麽回事!”
走在最後的乾元修士勉強站住腳,高聲喊道:“往前走, 馬上就能出去了!”
所有人蜂擁往前,光幕通道頓時一片混亂, 甚至有人堅持不住倒在地上,也幸好容澈與司空雲洲握着手,才沒被沖散撞倒
可就在人群最為混亂之時, 容澈突然感覺右手灼燒般刺痛無比,加之周圍的人擁擠沖撞,一時不察手被迫松開。
這裏也的确距離出口不遠,幾十人推擠着跌出通道,落在一片綠茵地上,遠處是一片密林,這裏正是乾元大陸邊界森林。
容澈甩了甩頭踉跄地站起來,右手上的刺痛扔在,擡起手一看已經紅了大片,他沒理會手上的燙傷,愣愣看了下空空的右手……
他猛地轉頭四下看去,緊接着瞳孔驟縮,他沒看到司空雲洲。
司空雲洲,不見了。
進入通道前的不安,應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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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雲洲也的确莫名消失在通道中,在混亂中他感覺左右微涼,随後在沖撞中容澈松了手,同時身旁的光幕扭曲成一道縫隙,緊接着他就落入這個奇怪之地。
這是一個怪石嶙峋的世界,前方是一座高山,奇怪的是山上寸草不生,只有高矮不一奇形怪狀的石林。
一座怪異的石林山,而且……這裏沒有絲毫靈力。
意識到這一點,司空雲洲皺眉,從乾坤袋中取出回春丹備用,以便及時補充靈力。
身後一片混沌,前方只有一條石頭小路,彎曲着通往山頂。
司空雲洲站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靈劍緊握,冷聲道:“此處可有人?晚輩無意叨擾。”
聲音落入前方山林,連回聲似乎都被吞沒,他知道這是落入容澈所說的空間縫隙了。
突然,契印一陣發熱,緊接着阿九自己出了契獸空間,頭也不回地朝小路跑去。
“阿九!”司空雲洲心頭一跳,下意識就跟了上去,在踏上石路的那一刻,山林中灰霧頓起,後方的路已經消失不見。
“阿九,進來。”
将阿九收進去,司空雲洲看着前路,別無選擇,他只能繼續往前。
腳下的石路是暗紅色的,踩在上面還能感受到森冷之氣,讓人毛骨悚然。
不僅是石路,這座山中絕大多數石頭都是暗紅色,只有少部分是蒼白,強烈的色差混雜在一塊兒,給人感覺十分不詳。
司空雲洲薄唇緊抿,面若寒冰,犀利的目光地在石林中逡巡,謹慎緩慢地往前邁步。
忽然,前方石林中灰影一閃,司空雲洲立刻一道冰刃刺去,那灰影速度極快往上一跳,冰刃刺中它身後的石頭。
灰影蹲在石頭上方露出身形,司空雲洲訝異道:“兔子?”
這座毫無生氣的石頭山,怎麽會有兔子?
那兔子一身灰白的長毛,通紅的兔眼沒有絲毫光亮,突然,那兔子動了,司空雲洲立刻提劍而起。
但兔子并未撲過來,而是往左邊一跳消失在石林中,緊接着一股腥風撲面而來,一條手腕粗的大蟒從兔子蹲坐的石頭後面竄出來。
血口大張,直直朝司空雲洲咬來。
司空雲洲足尖輕點落在左邊石頭上,緊接着劍光一閃,大蟒落在地上,腦袋中間有一道血縫。
只不過是一條體型有些大,但并沒有實際攻擊力的蟒蛇。
司空雲洲走進兩步,他注意到蟒蛇的眼睛和剛才的兔子一樣,是晦暗的血紅。
兔子眼睛紅的可以理解,但蟒蛇也是紅眼就有些不尋常了,再者這石頭山裏竟然還有動物,本身就很不對勁。
大蛇橫在小路中間,司空雲洲正準備越過繼續往前走,突然一股暗紅色霧氣自大蟒腦袋中央的裂縫裏冒出來。
與此同時,大蟒屍體也變得暗紅,甚至發黑。
“這是……”司空雲洲眉頭緊皺,一道冰錐刺入霧氣之中,如那蟒屍一樣,冰錐也被染成暗紅色,随後脫離他的靈力掌控掉下來。
“魔氣。”司空雲洲下定道。
他常年呆在司空府中,見過的東西的确很少,魔氣也是從書中獲知的,顏色暗紅不詳,具有蠱惑性,能将魔氣包裹之物同化。
使人喪失神志,使獸陷入癫狂,這也解釋為何剛才的兔子和蛇都雙目通紅,毫無靈氣。
以靈力将魔氣格擋在一邊,司空雲洲繼續往上走,警惕心更強了幾分。
本以為這裏只是沒有靈氣,沒想到還有魔氣存在,石林籠罩在灰色霧氣中,司空雲洲再次意識到此處空間的不一般。
後面的路相安無事,異常順利地登上了山頂,這裏是一處斷崖。
斷崖前方,是一條巨大的天塹,下方深不見底,另一端是隐約的山崖,籠罩在一片霧氣中。
前路斷了,來時的路已經不見蹤跡,崖底不停有狂風往上灌,帶着濃重的腥味吹打在司空雲洲身上。
腥味……司空雲洲嫌惡地皺眉,看着下方深淵,警惕後退幾步,同時取出靈石在四周擺出一個守陣。
“轟——”
突然,腳下的石山突然劇烈震動起來,長劍沒入腳下石地穩住身形,守陣替他擋住了席卷而來的風刃。
灰霧中,一龐然大物沖天而起,巨大的羽翼張開,陰影鋪天蓋地地籠罩,直沖雲霄。
巨物頭部籠罩在高空霧氣中,只能看到一片灰暗中有兩個巨大的血紅燈籠。
腳下的震蕩停下,司空雲洲仰頭看着眼前巨物,沉聲道:“這是……肥遺?”
肥遺,一頭二身,形似蛇,六腿四翅,乃山海經中記載的奇物之一,有旱魃之兆,食其精肉能治百病,練其精魂能固神識。
據傳聞肥遺早已絕跡,今日竟然讓他遇上了,司空雲洲再次肯定這裏的不簡單,一時間不知該是喜還是憂。
喜的是他祛除體內毒素的奇物之一,就是肥遺精肉,憂的是書中記載肥遺乃一尺長小鳥,似鹌鹑,可他遇到的……
“吼——”
吼聲夾帶着腥風,将司空雲洲的守陣吹得搖搖欲墜,這麽守着不是個辦法,且此處秘境沒有靈力,站着不動只能等死。
他要速戰速決。
将靈劍收起,身後的發帶自動飄到手中,發絲飄散在腦後。
一抹靈光閃過,發帶變成一把玉白色冰藍劍柄的靈劍,同時屬于地階法器的氣息傾瀉而出。
半空的肥遺也同一時刻飛撲過來,兩條蛇一樣的長尾一掃與司空雲洲的靈劍撞上,山崖上方劍芒與肥遺身軀交替落下,飛沙走石。
“嗯哼……”一聲悶哼,司空雲洲被長尾掃落,在地上砸出一道深坑。
肥遺不愧是洪荒奇物,肉身異常強悍,他最強的劍招竟然連肥遺皮肉都破不開,若非司空雲洲身姿更為靈活,恐怕過不了半招。
上方肥遺尾部時不時從山崖上掃過,就像在戲耍司空雲洲一樣。
此時司空雲洲一身白衣已成褐色,多處破破爛爛沾染血跡,他害怕受傷也害怕疼,可今日卻是全占了。
但是他更怕死,司空雲洲翻身站起來,犀利的目光在肥遺身上掃視,企圖找出它的弱點。
突然契印一陣發燙,司空雲洲心裏一慌,果然下一刻阿九從契獸空間跳了出來,直直朝左側石林後跑去。
“阿九,回來!”
司空雲洲瞳孔一縮,顧不得其他連忙追上去,同時厲聲呵斥:“阿九,別搗亂!”
這是他頭一次對阿九這般嚴厲,黑貓似乎都愣住了,停下腳步幽幽地看着司空雲洲,緊接着猛地起跳往回沖,其速度與力道竟然給了司空雲洲一種錯覺。
阿九不輸肥遺。
司空雲洲下意識想要接住,可阿九卻在撲到他之前憑空消失,進了契獸空間。
恰巧此時肥遺長尾再次掃來,司空雲洲順勢往石林後面一躲,突然,他對上了一雙深紅的眼睛。
是路上那只兔子。
肥遺尾部在頭頂虛虛掃過,司空雲洲毫發無損,他可不認為這是巧合,懷疑地看着那只一動不動的兔子,試探地往兔子方向走了兩步。
沒道理整個山頂都混亂一片,一只小小的兔子卻能安然無恙。
一走過去,司空雲洲就發現不對,越是靠近兔子四周的腥風就越是小,不像巧合,也不像兔子的抵抗,反而像是……
肥遺故意為之,它不想傷害兔子,或者說不敢傷到兔子。
這是為什麽?明明兔子和蛇攻擊力都非常普通,唯一不同的就是它們被魔氣同化過,難道……肥遺怕的是魔氣?
外面的肥遺久久沒有動靜,飛在半空嘶吼着,明顯在顧忌什麽,就在司空雲洲還在想是否是魔氣的原因時,兔子動了。
那呆呆的兔子突然跳起,一下子撞在旁邊的石頭上,四腿一登當場氣絕身亡。
同時,一股暗紅色魔氣從兔子體內冒了出來,外面肥遺的嘶吼聲更大了,似乎帶着某種畏懼。
它在害怕魔氣。
司空雲洲不再猶豫,将發帶重新束在腦後,取出之前的靈劍放入魔氣中,很快靈劍就被魔氣同化成暗紅色,已經不能稱之為靈劍了。
當肥遺尾部再次從頭頂掃過之時,司空雲洲沒有躲閃,拿着暗紅長劍直直刺了上去。
“噗嗤——”一直久攻不破的肥遺肉身,此刻卻像豆腐般脆弱無比,長劍往後一劃,在長尾上留下深深傷口。
“吼——”肥遺震怒,震耳的叫聲沖充斥着痛苦和忌憚。
司空雲洲眼睛一亮,再次迎了上去。
劍招起,又是數十道深可見骨的劍傷,一方羽翼被司空雲洲齊根斬落,肥遺身軀搖晃地四處閃躲,畏懼地嘶吼扭動,幾次想要回到深淵底部都被司空雲洲拉着蛇尾攔下。
肥遺對他已經沒有威脅,只不過……司空雲洲一邊劍起劍落,一邊深深地看向對岸。
“轟隆”一聲,肥遺倒下。
即便肥遺如此害怕他的長劍,三番兩次想要往下逃脫,卻都沒有要逃去對岸的跡象,莫非……對岸有更恐怖的存在。
能令肥遺寧願被他殺死,也不願躲去那邊。
長劍上的魔氣侵入肥遺體內,不多時肥遺肉身開始萎縮,數息之後長且巨大的身軀只剩一架白骨,白骨搭在兩岸,形成一道天然的橋梁。
在橋梁中央,頭與兩尾的交界處有一如凝脂般的塊狀物體,那就是肥遺精肉。
司空雲洲給自己套了個洗塵訣,吃了顆回春丹,踏着白骨飛身上前,将肥遺精肉小心收進玉盒中,沿着屍骨順利來到對岸。
依舊是石林,不過此處的石林更加暗紅,幾乎看不到蒼白色的石頭。
沿着唯一的小路穿過石林,盡頭處是一座暗紅石頭鑄造的宮殿,同時一陣古樸的氣息撲面,那是一種直擊靈魂的久遠感,那一剎那司空雲洲似乎看到了上古洪荒的繁華,看到了仙人們翻山蹈海的威勢。
他看到了一片猩紅的,充斥魔氣的空間,一道亮紅色箭羽從空中劃過,挾帶着毀天滅地的力量,随後,司空雲洲醒了。
眼前沒有輝煌廣闊的天空,只有一座高大怪異的石頭宮殿,以及宮殿前方濃郁到發黑的魔氣。
怪不得,肥遺寧願死在他劍下,也不願來此地。
此處的魔氣給司空雲洲的感覺更為詭異,只遠遠地看着,竟然都有種心神動蕩的感覺,差點被魔氣所惑。
司空雲洲連忙閉目清醒,再次睜眼便不再盯着魔氣看,一道靈力屏障出現身前,可是已經晚了。
四周白茫茫一片,司空雲洲疑惑地睜開眼,這裏是他在司空府的院子,可他不是已經去……
他去了哪裏來着?好像忘了什麽,也好像他一直都呆在這裏。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這是一雙七歲稚兒的手,司空雲洲恍然想起,對了,現在他還是七歲,剛突破練氣九重。
周圍環境逐漸清晰,司空雲洲正坐在桌旁,面前是一個木盒子,裏面裝滿了零碎的邊角料。
司空雲洲熟練地拿起裏面的布頭和針線縫補起來,開心道:“我要給阿九做衣服。”
下一刻,屋內憑空出現了一只黑貓,黑貓坐在凳子上,神色高傲冷漠又竊喜,矜持地“喵”了一聲。
司空雲洲對此異象毫無所覺,甚至習以為常道:“阿九莫急,很快就好了。”
少年手小動作卻很快,一件黑底銀紋的衣服逐漸成形,他高興得眼裏都是星星,迫不及待拿着衣服對阿九道:“阿九過來,穿上衣服就不怕冷了。”
黑貓矜持極了,任少年喊了三聲才慢悠悠走過去,靜等着少年給他套上新衣,可忽地少年拿着衣服沒了動作。
司空雲洲迷茫地看了看面前的阿九,又看了看不知何時出現在軟榻上的黑貓,疑惑道:“怎麽有兩個阿九。”
軟榻上的黑貓聞言起身,淩厲的目光落在“阿九”身上,尾巴低垂一言不發。
陸霄沒想到,司空雲洲的心魔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