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市中心醫院的看護病房裏面, 醫生在給一位年紀頗大的老人家做檢查。
幹枯的皮膚和渾濁的眼神, 急促的喘息和心跳，都彰顯着這位老人家的生命也快要走到了盡頭。
今年90歲的程老院長, 勤勤懇懇的工作了一輩子，養兒育女幫助被遺棄的孩子，這條命也算是活的不虧。
只不過現在生命走到了盡頭, 無論是誰看着這樣的老人，都會覺得心酸。
醫生讓護士給老人家注射了一些維持的藥物, 便和程院長一起走到了辦公室。
“程先生。”醫生招呼着院長坐在了自己對面, 無奈的說：“您父親的狀況, 您也都看到了，這邊在醫院再怎麽治療都是受罪，不如趕緊送回老家，看看老人家還有什麽心願沒有了。”
這番話對程院長已經說了不下三次了，可是每一次聽都像是第一回 , 讓他們一家人覺得無奈又心痛。
院長點了點頭, 對醫生說道：“等我爸病情穩定了, 我們就搬出去。”
年紀大了身體器官都在衰竭, 到了老院長這個年紀，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
醫生又和院長說了一些注意事項，雖說老人家現在吃不了東西喝不了水，但是每天總是要喂一些補充劑之類的，聊勝于無。
推開醫生的辦公室門，院長一步一步的往病房那邊走去。
在病房裏, 護士已經給老院長挂上了點滴，此時的老院長看起來渾身上下都充滿了灰色的死亡氣息，着實心疼。
“兒子……”
老院長張了張嘴，幹裂的嘴唇上看起來都是一層白色的皮，他說話的聲音小，院長只能點着頭趴在他床邊聽。
“孩子們……什麽時候來？”
之前和幾個在本地的孤兒們聯系過，院長本來定的是後天讓他們來看一看老院長，畢竟都是從一個院子裏面出來的，來看是情分，不來看也是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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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長無奈的說：“都通知了，明天能來的孩子都會來。”
老院長點了點頭，他的要求并不多，只要能看到那些孩子的面孔就已經足夠了。
望着沉睡的老父親，院長掏出手機給之前确定來的幾個人又都打了一遍電話，讓他們明天就來。
舒溫接到電話的時候，剛剛和李敬胤一起加完班回到家，飯都沒有吃便接到了院長的這一通電話。
挂斷了電話，李敬胤看着心不在焉的舒溫，便小聲的問道：“怎麽了？”
舒溫眨了眨眼睛，擡起頭看着李敬胤，輕聲說道：“老院長過幾天就要回縣城了，想明天見見我們幾個。”
“嗯。”李敬胤是知道這件事情的，之前因為老先生一直都在昏睡之中，所以舒溫幾次去看他的時候也都算不上是見面，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又撲了個空。
舒溫把手機放在一邊，對李敬胤說：“你餓了吧，我去給你把飯菜熱一熱。”
因為最近冬天寒冷，所以阿姨做好了的飯菜基本到他們吃的時候，都已經涼了，所以有一些湯湯水水的阿姨也都不做了，都弄一些硬菜之類的。
今天阿姨給他們準備的是三個炒菜和一盤雞，加上電飯煲裏的米飯，這一頓基本不需要舒溫做什麽二次加工。
天是越來越短了，李敬胤的班卻越加越長。
近些日子曾家的那個好幾億的合同算是已經簽好了，正在如火如荼的開工當中，李敬胤自然是不能閑下來，連帶着舒溫也得到處跟着跑，這幾天好不容易養起來的肉又開始掉了。
李敬胤發現舒溫是那種平常很屯肉，但是一旦忙起來也很容易掉肉的類型，之前養的白胖白胖的，小肚子上面都能掐出一層肉出來，這幾天抱在懷裏的時候，卻總覺得那腰越來越細了。
看着舒溫在廚房裏忙活，李敬胤便随意的把西裝丢在了沙發上，走進廚房站在舒溫的身邊，幫他把另外幾道菜給熱一熱。
“你不用幫忙的。”舒溫看到李敬胤穿着羊絨衫就動手做飯，便趕忙勸道：“你又不會，就別給我添亂了。”
李敬胤做飯一共也就只會兩樣，一個是煮方便面，一個是熬魚湯。
前面那個不用說，熟不熟的都能吃，後面那個魚湯大概是李老板會做的唯一一樣菜吧，前段時間總是樂此不疲的給舒溫做魚湯喝。
白白的魚湯味道雖說不上好，但是也可以下咽，做幾次之後還會有那麽一兩次味道非常的棒。
可是這并不意味着李敬胤就可以徒手闖廚房，要記得當年他刷碗都能打碎好幾個盤子。
被嫌棄的李大老板并沒有在意，只是把手中的飯菜又放了回去，看着舒溫認真的眼神便說道：“如果你心情不好的話，咱們可以去外面吃。”
舒溫無奈的說：“這都九十點鐘了，外面能有什麽好吃的，不如随便吃一點就趕緊上床睡覺。”
他明天可是還有事情要去處理呢，哪裏有那個閑工夫陪這個大老板去下館子呢？
看得出來舒溫的确不太想出去，李敬胤便又說道：“明天去醫院，我陪你去吧。”
舒溫看着他，這些日子李敬胤就像是把他夾在身邊似的，走到哪裏都得帶着他，開會吃飯這些就算了，和秘書處的那些同事偶爾去采購點什麽東西，這位大老板甚至都要跟着，生怕他跑了一樣。
“我沒有事的，你忙你的去吧。”舒溫幹淨利落的拒絕了李敬胤的請求，對他說：“明天我去看老院長，沒什麽事的話就直接去公司了，工作不會耽誤的。”
李老板皺了皺眉，他又不在意工作會不會耽誤，他只是有些擔心舒溫而已。
“我還是陪你去，不然不放心。”
李敬胤拉着舒溫的手，說道：“這些日子你最好都在我身邊，哪裏也不準去。”
這話說的莫名其妙的，舒溫偏了偏頭疑惑的看着面前的人，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便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飯菜味道，當即知道鍋裏的菜開始熱了起來。
舒溫回頭看了一眼，已經能夠看到那盤雞已經開始往外面冒着煙了，舒溫也沒有計較李敬胤的那番話，趕緊把人推了出去，自己拿着一邊的鍋鏟就翻動着鍋內的肉塊。
聽着廚房裏面飯菜加熱而發出的特有的‘滋滋’聲，李敬胤無奈後退了兩步，坐在沙發上。
瓜子看到有人坐在了他的地盤，便大搖大擺的湊了過來，往李敬胤的腿上一坐，抖落下來三四根貓毛。
李敬胤皺了皺眉，雖然嫌棄可是還是沒有把它從身上推下去，反而撫摸着瓜子油光水滑的毛，感受它皮下脂肪的抖動。
被摸得舒服了，瓜子就打着小呼嚕，晃了晃尾巴顯得非常的惬意。
黃白相間的條紋，從背後看上去特別的豐滿，讓李敬胤也不禁感嘆瓜子真是小日子活的很滋潤。
正當李敬胤少見的給瓜子按摩的時候，猛然聽到廚房那邊發出了‘嘭——’的一聲巨響。
一人一貓都沒有料到會有那麽大的動靜，瓜子瞬間就從李敬胤的腿上站了起來，小腳一蹬就從他的膝蓋上跳了下去，竄到了廚房。
李敬胤也趕忙起身往廚房那邊走去，還沒有進門便聽到了裏面舒溫對跑進去的瓜子說道：“別踩着菜，燙腳！”
等李敬胤進了廚房，才看到舒溫不知道怎麽搞的把鍋裏面剛剛正在翻炒的雞肉連鍋帶菜一起打翻在了地面上，剛剛那個刺耳的聲音大概就是鐵鍋落在地板上的聲音吧。
“怎麽了？”
李敬胤進來詢問道，舒溫聽到有人進來便擡起了頭，手中抱着弱小無助一臉茫然的瓜子，對李敬胤說道：“沒什麽，剛剛轉身一不小心打翻了……”
舒溫說到最後，也對自己能夠打翻炒菜鍋表示無奈。
李敬胤看了地上的東西一眼，伸手把舒溫從鍋和菜的那一頭拉了過來，把他放在一邊，拿起阿姨放在廚房的掃帚便把那些肉塊都掃起來。
“對不起……”
舒溫無奈的低着頭，他平常做飯很少出現失誤，看到李敬胤穿着沒換下來的羊絨衫打掃衛生，打心眼裏有一種無力感。
李敬胤聞言愣了愣，擡頭看到舒溫抱着瓜子手足無措的樣子，便皺了皺眉。
“今天你很奇怪。”李敬胤試探的問道：“是身體不舒服麽？”
“不是。”舒溫搖了搖頭，便打算伸出手把掃帚拿過來，可是卻被李敬胤随手藏在了身後。
李敬胤盯着面前的人，開口道：“明天我陪你去醫院吧。”
舒溫的眉眼低垂着，白白的臉蛋此時看起來格外的冰涼。
“你說，老院長如果去世了，我在這個世界上是不是就沒了親人？”
舒溫低低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進來，他看着停下動作的李敬胤，問道：“以前我對于父母扔掉我這件事情并不在意，可是現在卻很好奇。”
被扔掉的孩子數以萬計，不外乎是貧窮或者疾病。
李敬胤看着舒溫，開口道：“你想找家人？”
“我只是想知道……”舒溫頓了頓，才開口：“他們為什麽要扔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