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小順子塞給她的紙條是五阿哥寫的，目的就是讓她去景陽宮一趟，勸一勸正鬧騰着的小燕子。
紫薇起初也是不願意的，把紙條揉做一團，氣得擲在地上就不想去管，她心裏恨着小燕子跟五阿哥，與他們有關的一切都不想再參與進去，以免惹得一身騷。
可是，她受了這麽多窩囊氣，忍？怎麽忍得下？！
常言道不在沉默中滅亡，就在沉默中爆發。既然不甘心自己個這麽憋屈，那麽自然就是要報複回去的了。不過，她現在寄人籬下，為了不讓皇後以為她又與景陽宮搭了上，所以思慮片刻之後，紫薇便撿起地上的紙團，找上了春華。
道明了來意之後，春華倒是有些意外。怎麽說呢，雖然紫薇自打進了坤寧宮之後就一直表現地異常安分守己，除去日常的請安之外平日也是待在偏殿裏，偶爾被和靜拉着去禦花園玩也是有許多宮女看着的，但是春華還是不能放心。
一個人，太安分了，從來都不是什麽好事。
所幸這次景陽宮給了紫薇一個機會，讓春華知道，原來這麽個溫和恬淡的人也是有火的，只是一直壓抑着而已。
春華留着紫薇，本就是為了要讓她去對付那些個不入眼的東西，如今這人自動請纓，春華又怎會駁了她去？
只是……
“你說，這是景陽宮的小順子塞給你的？”春華的臉上，喜怒不驚。
“是。”紫薇老老實實地在春華跟前站着，不知為何，她越來越無法摸透皇後心中所想了。
她的證實，讓春華心下起了波瀾。紫薇的一言一行，春華都牢牢地派人盯着，可下邊的人送上來的報告中，并沒有提到這個，也就是說如果紫薇自己不把這件事告訴春華，那她會不會知道還是個未知。
是下邊的人疏忽還是他們中被安進了他人的眼線，故意對她隐瞞了這點呢？
來到這個時代，成為皇後執掌宮闱并沒有多久，如果其中有纰漏的話也在情理之中，但這件事也給春華敲響了警鐘，後宮中的争鬥，從來都是不太平的……
紫薇見春華一直都沒有指示下來，心中也在打鼓，她不知道自己這一舉措是對還是錯，就像金鎖說的，投靠皇後并不是尚佳的選擇，她有可能會成為權力鬥争的犧牲品。但是，她沒有選擇不是麽？在接受皇阿瑪的指示住進坤寧宮的那一刻起，她恐怕已經被打了上了‘皇後附屬’的烙印。
紫薇心中想的這些春華不知道，見她緊咬着唇瓣眉頭緊鎖的樣子，春華笑了一下，“既然你曾經在漱芳齋蒙她照顧，如今也該是還禮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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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愚鈍，請皇後娘娘明示。”紫薇把頭又低了幾分，下巴都要磕到胸口了。
春華起身，走到紫薇的身側，從她的角度看來，眼前的少女略施脂粉，這等芙蓉之姿比之漫開的百花也毫不遜色呢。
忍不住替她攏了攏鬓間的發絲，春華緩緩地道：“如今皇上既然認了你，那麽按規矩，你當叫本宮一聲‘皇額娘’。”
來坤寧宮的這大半個月裏，她也不是第一次叫‘皇後’了，但是春華如今卻是第一次糾正。
紫薇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認同。
“想做什麽就去做吧。”春華回到原位，看着眼圈已經隐隐有些紅了的紫薇說道：“別忘了，你是皇家的女兒，沒有人敢欺了你去，就是本宮同意，皇上！也不會同意的。”
她給的暗示已經夠多了，如果紫薇夠聰明那就會明白，而她這裏也不需要笨人。
這次就算是一個測試，如果她贏了，春華也許會接受她，收入自己的羽翼之中，如果敗了，春華也沒有絲毫的折損，一切都是還珠格格自己的主意，她頂多沾上一個不察之過，不痛不癢。
坤寧宮不養閑人，紫薇也知道這個道理，更何況這次也算是順從了她的本心。
景陽宮離坤寧宮說近不近，說遠不遠。紫薇就算走得再慢也總有到的時候。
“我跟五阿哥宮裏的燕氏是故交，多日不見怪想的，今日特來找她說說話。”紫薇這次來沒有帶金鎖，身邊除了皇後派來照顧她的巧蓮之外還有璿霜。
乾隆只是吩咐不讓五阿哥出景陽宮的門，卻沒有說不讓人來看示，更何況誰都知道還珠格格在乾隆那兒目前是最得寵的，侍衛們自然是不敢攔着紫薇的。
只是紫薇方一踏進景陽宮，侍衛們轉身便把這事報給了乾隆。
五阿哥派人送紙條給紫薇的事春華不知，但是一直以來都嚴密監視着景陽宮一舉一動的乾隆卻知道地很清楚。同樣的，他也知道紫薇善良，是一定會走這一遭的。
身處他這個位置見慣了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紫薇的這份善良他倒是樂見的，自然這次的事件他也沒有怪罪紫薇的意思，只是見過了小燕子潑辣的一面，乾隆很怕紫薇會受到欺負，便也放下了手中的奏折，讓人擺駕去了景陽宮。
五阿哥雖然被禁足，但是乾隆并沒有薄待了他，依然是好吃好穿地供着，甚至比以往更加地有求必應。這讓永琪産生了一絲錯覺，他的皇阿瑪并沒有放棄他，只是禁足而已，這些都只是做給外人看的。
紫薇才剛一走進景陽宮的正門，便聽到了裏邊女子的叫罵聲，言辭中夾雜着的某些不堪入耳的詞句，讓紫薇羞紅了臉。
璿霜注意到紫薇腳下的停頓，柔聲安撫道：“格格不用怕，娘娘說了，您盡管去做。一切都有奴婢在，決計不會讓格格受傷害的。”
紫薇咬着下唇看了她一眼，就在她心裏七上八下之際，永琪已經派了跟前的小順子出來迎她了。
既來之則安之，紫薇只得跟着走進了正殿。
這才一踩上門檻，就有一個涼飕飕的東西貼着她的臉頰飛了出去，把紫薇驚了一下。與此同時她又聽得小燕子的吼聲傳來：“你不愛我了！皇阿瑪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麽？！”
永琪無奈地嘆了口氣，擡眼間見到站在門外的紫薇，就仿佛見到了救世活佛一般站了起來，忙趕着說道：“紫薇你來的正好，你快幫我勸勸小燕子吧。”
說話間，永琪看到了紫薇身邊的璿霜。
璿霜經常跟在春華身邊，永琪自然也是認識的，當即聲音就冷了下來，“你來做什麽？”
“奴婢請五阿哥安，五阿哥說笑了，奴婢自然是來伺候還珠格格的。”璿霜低眉順目地答道，春華教導出來的人，自然是沒有一絲遺漏可以給永琪抓得。
正想說‘小燕子不用你伺候’，永琪随即便想到現在的還珠格格已經是紫薇了。
不及多想，小燕子又摔了個物件到他的身上，永琪逃也似地奪門而出，“紫薇，小燕子就交給你了，你們姐妹倆好好說說話，我還有事就不陪你們了。”
他能有什麽事，乾隆禁了他的足，他現在可是清閑的緊啊，只不過是不想要面對這個瘋婦罷了。紫薇的心中一片清明，冷笑着目送着永琪的背影。
屋裏除了紫薇跟她帶來的兩個璿霜、巧蓮二人就沒別人了，這景陽宮的宮人們誰不知小燕子的潑辣，哪敢願意在屋裏伺候？
小燕子早就注意到了紫薇，剛才那個茶杯也是她有意朝着紫薇的方向扔過去的，只是算她命大，沒有砸到臉上。
她心裏有氣啊，一樣都是人！憑什麽紫薇能當格格，享榮華富貴？她小燕子就要困在這個景陽宮裏活受罪！
是啊，永琪是待她好，事事順着，但是區區一個景陽宮又怎麽能跟整個皇宮相比呢？從儉入奢易，從奢入儉難啊！過慣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日子，她又怎麽忍受得了現在呢？
人人都當小燕子傻，但是她心裏卻很清楚，景陽宮的這些下人們在永琪在的時候對她百依百順着，但是背地裏不知道在怎麽樣咒着她呢！乾隆這麽許久不來看她，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以前就算挨了板子乾隆也是會來看她的，只因為她是格格……而現在，不是了。
紫薇扶着璿霜的手冷地吓人，小燕子，你眼中的仇恨可真是難看啊。
可是，你又有什麽資格恨！該恨的難道不應該是我麽？
眼前的小燕子穿着一身頂好的華服，只是因為方才的拉扯有些淩亂，領口處開了，露出了裏衣。雖然她只是乾隆賜給永琪侍寝的，就連正式的名分都沒有，可永琪卻把最好的都給了她。
小燕子抓了抓頭皮，嘴裏別別扭扭地道了聲：“紫薇。”
其實她并不想看到紫薇，不想讓紫薇看到現在的她。曾經她接紫薇進宮，待她好，為她出頭，也只因為她是格格，她是宮女；而現在，她是格格，而她只是……
小燕子從來都是把情緒寫在臉上的，紫薇自然是能猜到她心中所想，‘小燕子啊，你可曾想過當初我們遇上的時候，那時候的你可比現在還要落迫啊。
“小燕子，你還好麽？五阿哥叫我來看看你……可是，我卻一點都不想見到你呢。”因為破了身子，小燕子頭上梳的是婦人頭，方才争吵間有些松了的朱釵此時正好掉在了地上。
擲地有聲，連帶着紫薇的話讓小燕子的心裏一驚。
“你什麽意思？”她警醒地看着紫薇，雙目中盡是懷疑和防備。如若是過去的紫薇，看見這麽一雙不信任的眼睛怕是會傷心、會難過的吧？可是不會了，現在的紫薇不會了。
“為什麽你們非要逼我呢？”紫薇也想單純，紫薇的心思很渺小，只想能伴着娘就這麽過完平平淡淡的一生，沒有爹又能怎樣呢？她都不在意了，為什麽你們要一次次地提醒我，我是個沒有爹的孩子？叔伯嬸娘是這樣，你們也是這樣，為什麽要逼我，為什麽非要逼我去改變……
小燕子不明白紫薇話中的含義，她只會大着嗓門用以彰顯自己的強勢，可又有誰人不知她只是虛張聲勢罷了。
“小燕子。”不顧她眼底的不解，紫薇繼續說道：“你可知道我這些天過的是什麽日子麽？因為你的關系，這宮裏的人可都拿我當笑話呢？”紫薇上前幾步，走到小燕子的跟前，低頭居高臨下地看着正抱着腳丫子的她，輕聲說道：“當初的你，好自在、好得意啊！可是，你借着我娘的名頭活得風生水起的時候，可曾想過葬在濟南大明湖畔的她老人家，再用怎樣的眼神看着你呢？”
紫薇的聲音很輕，除了小燕子之外，就連耳力過人的璿霜也只是聽到了只字片語，“你給我娘臉上抹黑的時候，可曾脊背發涼？午夜夢回的時候，你可曾驚醒？小燕子，占已亡人便宜就讓你這麽地得意麽？”
她有，怎麽沒有呢？曾經就做夢夢到過紫薇掐着她脖子的場景，那麽得清晰，就像是昨天發生的一樣。
鬼神之說雖然虛無缥缈，但向來都是個人心中的大忌。小燕子平常偷雞摸狗地沒少做壞事，她比任何人都要怕這檔子事，而紫薇在說着的時候正好有一陣涼風從打開的窗戶口吹了進來，掃過小燕子的脖子。
涼，冬日的風怎能不涼呢？
小燕子一個哆嗦，眼神閃爍間好像真的看到了一雙綠幽幽的眼睛在盯着她。她突然捂住耳朵大叫了起來，“不要說了！不要說了！住嘴！住嘴……”
留意到屋外的腳步聲，以及侍衛的通報聲，紫薇再接再厲地道：“小燕子，我恨你我好恨你……我說過，我不怨你搶了我格格的位置，但是你萬不該給我娘的名聲蒙上陰影！”
伏下身子，紫薇靠在小燕子的耳邊道：“我詛咒你，日日夜夜，不得安寧！”
“別說了！”小燕子突然發狠，一巴掌就打在了紫薇的臉上。
她這一股子蠻力不是假的，紫薇當場就一口血吐了出來。而這一幕，正好被聞訊趕來的乾隆看在眼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