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和敬的臉上沒了笑意,而坐在她身邊的幾個卻都是一臉迷惑地看着她。聽她這語氣……似乎有幾分不贊同的意味？
這氣氛一下子就尴尬了下來，就連臺上唱戲的都有些遲疑。
“怎麽？和敬有什麽疑問麽？”乾隆對這個女兒還是有些重視的，也會聽取她的意見，不僅因為她是他的大女兒,還因為她是先皇後留給他唯一的血脈，乾隆對孝賢皇後有多思戀就有多疼惜這個孩子，再者說和敬對他從來也都是敬愛有加的。
“皇阿瑪……”和敬略微有些遲疑,雖然她看這富察皓祯不是個好的，可她皇阿瑪既然會中意他，說不定他有什麽過人的才能呢？
這樣想着和敬便也釋然了,随即道：“哦，只是好奇為何皇阿瑪會看中他而已。”
提及此，乾隆就好像是打開了話茬一樣大笑了起來,“哈哈哈……說到這個富察皓祯啊，民間可是流傳着一段佳話呢！”
“哦？”乾隆這一停頓倒是把在座的幾個的好奇心都給勾了出來，就連老太後都跟着催促道：“皇帝別賣關子了，快給我們說說。”
乾隆微笑着放下手中的杯碟，不急不緩地說道：“這事啊，還得從六年前的秋闱說起……”
把富察皓祯那段‘抓白狐放白狐’的往事跟衆人一說，完了乾隆還不忘神秘兮兮地來了一筆，“聽說啊，那只被他放走的白狐跑得遠了還會給他作揖表示感謝呢！”
這等離奇之事春華自是不信的，不想被乾隆誇大至此便覺得有些無趣，看蘭馨一臉向往的樣子似乎因為乾隆的話，對這個未曾謀面的富察皓祯有了一絲好感。
她不懂這些小女生的心思，這個富察皓祯春華沒見過也不好妄下論斷，只是覺得他有些婦人之仁罷了。
恐怕，難成大器。
反觀蘭馨，因為乾隆的這番誇大之言讓她的心動了，本來這次回來她就是存着想嫁的心思，若能嫁得好自然是萬分欣喜的，何況看着和敬和嘉的額驸都是這等傑出之輩她委實是有些羨慕。
這個富察皓祯如今雖不曾入朝為官，但他是碩王府的嫡子，日後就是王爺。在身份上跟她可以說也算是匹配，再加上乾隆的這一番誇贊，蘭馨頓時就覺得臉上一陣火燙。
小女兒的心思自是不難猜的，見她如此乾隆自然是最高興的，“皇阿瑪給你找的夫婿蘭兒可曾喜歡？”
見衆人都看向自己，蘭馨羞地低下了頭，埋怨着乾隆這事怎麽能問她呢！跟和敬一樣，蘭馨對乾隆也是全權地信任，在她看來乾隆中意的人自然是極好的，壓根就不曾懷疑過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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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後聽了乾隆的轉述便也對這個富察皓祯産生了幾許好感，“倒是個心善的。”想起自己的身邊之人，便又道：“皇帝可不能厚此薄彼忘了晴兒啊！”
“皇額娘放心，兒子都記在心裏呢。”好話誰都願意聽，乾隆頓時就飄飄然了起來。
這頓飯吃得索然無味，春華是打心底裏就不待見乾隆的，如今坐在他邊上自然是萬分難過的，幹脆就擱下筷子專心聽起了臺上的戲碼。
臺上這唱的是什麽春華倒不是很懂，她本就不會是這個時代的人，今天還是第一次聽曲，前世那一陣兵荒馬亂的，她似乎也只有在小時候曾經看過一次皮影，這真人的表演倒是不曾見過的。
看着看着……春華便覺得有些乏了，期間老太後還問了她幾句，春華沒聽仔細便胡亂地答了幾句。這幾天她因為要處理積攢到一起的宮務常常忙到很晚，再加上早上還要比別的妃子更早地等在坤寧宮裏，如此一來她的睡眠時間便更少了。
因為是晚宴，所以持續到很晚。其實春華是可以回去休息的，只是她這人好強，便一直強撐着，真的困極了這才支着腦袋微微眯了眯眼……
推杯換盞間幾個男人臉上都帶上了幾分醉意，宴席的最後，乾隆還把找來唱戲的戲班子喚了上來，給了不少的賞賜。
本以為這就是該結束了，卻不料變故突生，原本叩頭謝恩的那名老漢突然一發狠從腰間抽出一柄軟劍，剎那間便朝乾隆刺了過來。
乾隆年輕的時候也曾習過武，雖說如此，但畢竟這麽多年過去了，疏于聯系的他又怎麽擋得住那一劍呢？
老漢來勢兇猛，對于近在咫尺的劍刃其他人想要救助卻也已經來不及了，就在乾隆以為這一次他是劫數難逃之際卻不料一只手抓住了直刺過來的劍刃。
劍尖又向前推進了一點，但被抓地緊了，乾隆也只是受了點皮外傷。當即反手一打便把老漢手中的軟劍打落在地，同時對着他胸口就是一腳，踹地他向後倒退了幾步。
有了這一緩沖的時間，福隆安跟色布騰巴勒珠爾也不是吃素的，配合着聞聲趕到的侍衛三下五除二便把這一戲班子給制住了。
等手掌心上冰冷的刺痛傳來，春華這才清醒了一點，她愣愣地看着自己正淌着血的右手。方才困極了，只是覺得眼前迷迷糊糊地有一陣白光閃過，她只是下意識地去抓，壓根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
直到老太後呼喊着傳太醫，春華這才意識到方才這是遇上了刺客？而她似乎還救了乾隆一命？
這一認知讓春華有些哭笑不得，面對着乾隆投過來的複雜眼神，春華只得背過身去不看他。
見她流了那麽多血，幾個小的心裏着急便圍了過來，蘭馨掏出帕子便向替她包紮傷口。
“別。”春華攔住了她，取了桌上的酒壺對着傷口處簡單地清洗了下，确保劍端上沒有淬毒這才讓蘭馨幫她包了起來。
春華知道自己的傷沒有大礙，只是看這幾個孩子這般緊張的樣子到有些不自在，特別是永璂，眼眶裏還有晶瑩在閃動。
“沒事，去看看你們皇阿瑪吧。”皇帝受傷，身為兒女的他們怎能不陪侍左右呢？春華趕着永璂還有蘭馨過去，自己讓容嬷嬷扶着她坐下。
不多久，太醫便聞訊而至。手上的傷被仔細地上了藥，又被細細地叮囑了些注意事項。這時候在得知乾隆無恙之後老太後也走了過來。
“怎麽樣？皇後沒什麽大礙吧？”
“這……”幾個太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不回答老太後的疑問。
“難道還有什麽意外不成？你們倒是給哀家說啊！別吞吞吐吐的。”
“皇後娘娘雖然沒有傷到骨頭卻動了經脈，恐怕日後……就算痊愈右手也再提不得重物了。”太醫說的戰戰兢兢地，生怕一個不慎上頭會治他一個誤診的罪名。
“啊？！這……”老太後的臉上神色未明，再怎麽說春華也是因為救她兒子才受得傷。
“就沒辦法根治麽？”
見太醫們神情尴尬，春華便揮手示意他們暫且退下，又讓随侍的宮女跟着過去拿藥，最後這才對着老太後勸慰道：“皇額娘不必擔心了，無礙的。”宮裏的太醫說話從來都是最為保守的，再者說就算治不好了也沒什麽。
那幾個刺客已經被盡數拿下，待一切查明之後等待他們的左右不過是一死。
“哎——”老太後嘆了一口氣，“原本高高興興地，竟會鬧出這檔子事來……”她能說什麽呢？
讓侍衛們護送着春華他們回去坤寧宮，春華這次算是救駕有功，太後給了不少的賞賜。
等回到坤寧宮，幾個小的又來看了她，卻全被春華給擋了回去，唯獨留下了蘭馨。
留下蘭馨，也只是為了就乾隆宴席上的那番話問問她的意思而已。
“皇額娘！您現在身上有傷，就別再為蘭兒操心了。”蘭馨皺眉瞧了眼春華被包裹起來的右手，“太醫說您要靜養的。”
“哪有那麽嬌貴，不過是一點皮外傷罷了。”
春華擺擺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然而蘭馨卻因為她的話兒紅了眼眶，“皇額娘，您怎麽能這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呢！”
但笑不語，春華很清楚那一劍如果沒有她乾隆必然是死了的，雖然攔下這一劍并非她本意，但她也不會後悔。
乾隆現在還不能死，至少在永璂長大之前他還不能死。
“好了，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蘭馨還欲多言，無奈春華一副累極了的樣子讓她只得作罷。她的心裏有一個疑問，這次跟着老太後去五臺山禮佛回來，她總覺得她皇額娘好像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最明顯的就是她對乾隆的态度。
過去的皇後凡事都以乾隆為重，平日裏就算乾隆責難了她也不會有什麽不好的臉色，而現在的皇後……蘭馨總有種感覺她皇額娘好似在躲着她皇阿瑪一般，除了今日這個特例之外她有多久沒見着他二人在同一地方出現了？
不過這些都只是蘭馨的猜測，今日之事委實是打消了她心裏的這份疑惑，畢竟如果春華真的不在意乾隆就不會不顧自身安危去替他擋那一劍了不是？
有這種想法的還不止蘭馨一個，此時的乾隆心裏也是這樣想着的。
今日原本是和和美美的，他也沒料到會出現這檔子事，晚宴上唱曲的戲班子那是早在三個月前就精心挑選出來的，早已查明全是身家清白之人，可不想竟還會有刺客藏匿其中！而更讓他沒想到的是——皇後竟然會救他？
為何？為何要救朕？朕死了她不就能順理成章地當上皇太後了麽？朕死了她的兒子不就能坐上龍椅了麽？為何會救朕？
他的心裏有一個答案，可他卻不願去相信這個答案。
他自認是一個多情的人，也是一個聰明的人，可這次他卻着實是看不懂了。
“吳書來，你說皇後為何要救朕呢？”等人都散去之後，乾隆便對着自己的心腹問出了心底的疑問。
“皇上，這哪有為什麽啊！皇後娘娘自然是因為緊張您、關心您這才奮不顧身地來救您的啊！”吳書來貼心地送上了一杯解酒茶。
“是麽？”乾隆向後一仰靠在龍椅上，他受得到真的只是皮肉傷，甚至不用太醫施藥就已經止住了血，跟皇後比起來根本算不得什麽。
乾清宮裏靜悄悄地，如果忽視掉屋外瑟瑟的北風的話，安靜的時候就容易回憶過去，乾隆也不是大一開始就讨厭皇後的，只是那拉氏從來都不懂得該如何讨男人歡心，平時的為人處事又過于硬氣，也得罪了不少人。
再加上皇後極為護短，對待其他妃嫔的孩子總沒什麽好臉色……乾隆也曾經很喜歡那拉氏，畢竟美人嘛，就沒有男人不喜歡的，那拉氏這滿洲第一美女的稱號也不會是白得的，只是後來不知從何時起就對皇後産生了厭惡。
覺得她為母不慈，為妻不閑。
也許……是他的期望太高了吧？畢竟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成為孝賢的……
乾隆對皇後的偏見或許令妃在這背後‘功不可沒’，但最主要的恐怕還是乾隆覺得她替代了他心目中最完美的皇後——孝賢的位置吧？
“來人，擺駕坤寧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