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神的恩賜
索菲娅和其他兩位少女被囚禁在這陰暗的地牢裏，已不知過了多長時間。
地牢很昏暗，很陰冷，聞不到陽光曬暖被子的氣息，聞不到父母香噴噴的飯菜，只有潮濕刺鼻的氣味，牢籠的鐵鏽味，以及那些給獵狗吃的，散發着異味的飯菜。
按他們的說法，只要接受了‘洗禮’，自然能得到更大的‘恩賜’，這種過程不過是‘受洗’前經歷的小小試煉而已。
然而索菲娅并不想‘洗禮’，也不想經歷這種‘磨練’，她只想回家。
當她和另外兩名少女在家附近玩耍時，唯一牽挂的只有在日落前回家，一邊在父母的包圍下享用可口的飯菜，一邊訴說着今天的趣事。
而如今她被關在囚禁獵狗的籠子裏，默默抱着膝蓋，聽着地牢裏的滴水聲，還有鐵門外隐隐傳來的嘈雜聲。
“所謂的‘礦石病’是神賜予我們的繩索，希望我們完成自身升華的途徑！如今卻被那些不忠者肆意抹黑，甚至妄圖消除神的恩賜！”
絕不饒恕！
狂熱的呼喊聲此起彼伏，那些穿着破爛制服，頭戴面具的暴徒，在這場邪惡集會高聲宣示自己的不滿和憤怒。
“他用邪惡的藥劑污染神恩，并以此榨取大量財富，肆意颠倒是非，但如今，他的末日即将到來！”
末日！末日！末日！
那些透過鐵門的微小聲音在地牢中回蕩着，恐怖而瘋狂。
索菲娅縮了縮嬌小的身體，将臉埋在膝蓋中，一動不動。
在最近一段時間，外面不時會進來一個老人，他的聲音很陰森，表情猙獰，不停地跟索菲娅自顧自地說話，時不時會興奮得渾身顫抖。
索菲娅不敢面對他，不敢面對他殺過很多人的血紅眼睛，不敢面對他那試圖掩蓋殘忍的陰森笑容，而另外兩名少女在經歷了最初的痛哭，喊叫和絕望之後，如今也像索菲娅一樣面如死灰，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不需要太多思考，索菲娅便知道了她們的命運：接受那些人的‘洗禮’，如果用另一種他們沒有提及但更加真實的詞彙，那便是接受他們的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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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牢的另一角堆積着大量遺骸，有獵狗的，有某種大型動物，各種各樣，唯獨沒有人類的。如今他們似乎找到了什麽，在欲望的驅動下終于铤而走險，索菲娅知道，自己和兩位朋友很可能是那堆遺骸中的一部分。
她們可能會死去。
也可能生不如死。
當外面的聲音逐漸消失，地牢裏安靜得只剩滴水聲和索菲娅自己的呼吸聲，往日令她恐懼的聲音消失了，但如今的索菲娅只感到更大的恐懼。
咔擦，生鏽的鐵門被推開了。
在門外透進的燈光中，是三個身穿破爛長袍的身影，與以往的瘋狂姿态不同，老人手裏拿着一管暗紅色的渾濁藥劑，宛如朝聖一般，安靜地向索菲娅一步步走來。
在他因瘋狂而扭曲，猙獰的蒼老面孔上，是一種平靜而恐怖的表情，老人是唯一沒有戴面具的人。
在老人身後跟着兩名戴着面具的随從，令索菲娅回想起年幼時曾險些遭遇的暴徒，那時候他們自稱整合運動。
面對老人的無聲接近，索菲娅慌亂地蹬腳往後退，直到靠到鐵籠邊緣，朋友們髒兮兮的小臉上也帶着恐懼，緊緊靠在索菲娅身上，眼中帶着深深的絕望。
此時在地牢之外，是許多帶着面罩的恐怖怪物，等待地牢中即将誕生的神跡。
若‘洗禮’成功了，所有人将蒙受神的恩賜，獲得永恒的幸福。
若‘洗禮’失敗了，他們也不會失望，至少他們的事業總算往前邁出一步。
即使他們已經扭曲了最初的信條，但沒關系，因為他們找到了更美好的方向，暴徒始終都是暴徒，在破壞和殺戮中滿足自己的欲望，是他們唯一擅長的事情。
而對他們而言，三條無辜的幼小生命跟那些拿來做試驗的獵犬毫無區別，唯有她們脆弱無比但極有價值的身體，與自己這幅未曾完全感受恩惠的身軀十分相似。
饑腸辘辘的索菲娅，看着老人猙獰的臉上帶着平靜的表情，仿佛眼前不是一條無辜的生命，而是一只卸去手腳無法動彈的獵犬，自己只是在例行那神聖的義務。
在老人走近之前，只見索菲娅擦了擦眼淚，忽然伸出手，輕輕握住兩個朋友的手。
接着索菲娅從口袋中拿出一個小小的挂件，放到朋友們手上。
“以前我害怕你們會把它弄壞，現在借給你們看看吧。”索菲娅虛弱地向朋友們笑了一下，那兩雙死寂已久的眸子稍微明亮了一些。“不過就算這樣，也不要弄壞哦？”
在索菲娅年幼的時候，曾經因當時肆虐的整合運動險些遇難，結果被一個不知姓名的大哥哥救下了，為了安撫不停哭泣的她，大哥哥給了她這個小小的挂件。
分別之後，這個挂件被她小心地保管着，連她最好的朋友都沒有見過。
只見呈現在少女們眼前的，是一只有着灰色長耳朵，穿着藍邊制服的兔子挂件。
盡管死亡正從背後臨近，這些飽受陰暗和潮濕，饑餓折磨的少女們看見了朋友最寶貴的寶物，似乎也不是那麽不甘心了。
一陣哐當響之後，老者費力地打開囚籠的生鏽鐵門，邁着一瘸一拐的步伐走來。
強行忍住顫抖，索菲娅把玩偶放進口袋，垂下視線，流着淚閉上了眼睛。
“永別了，大哥哥。”
沉默與黑暗不知持續了多久，直到索菲娅再次擡起眼眸，只見老者呆呆地站在她身前，錯愕地看向自己右臂正滴着鮮血的斷肢。
至于那瓶裝在玻璃管中，對他們而言無比珍貴的暗紅色藥劑，此時随着斷手飛得很遠，然後在粗糙的地上砸得稀碎，暗紅色液體流得到處都是，跟地上的污水混為一體。
憤怒在一瞬間超越了理性，老人瘋狂轉過身，想看清兇手的面目，然而沒等他轉過身，接下來爆開的是他醜陋的頭顱。
搖晃了幾下後，穿着破舊長袍的枯瘦身體轟然倒地，索菲娅和少女們怔怔地看着這一幕，連老者的血液濺到裙子上都沒有意識到。
索菲娅呆滞地擡起小臉，看向地牢門口。
地牢門口正站着一名天使。
酒紅色的短發頂着炙熱的光環，纖細的身體被黑白撞色的制服凸顯得淋漓盡致，背後張開的光翼懸浮着八把索菲娅未曾見過的武器，當老者的手被打斷的時候，另外兩名随從也迅速被打穿頭顱。
天使來到少女們面前，檢查她們的傷勢，解開她們的枷鎖，看着少女們的慘狀，美麗的天使沉默着，随後打開耳邊的通訊器。
“能天使呼叫各部，已發現救援目标，改變作戰計劃，一組二組協同作戰，烏薩斯部隊封鎖全部出口，一個不留。”
“了解。”
外面的混亂逐漸加劇，爆炸聲，槍擊聲此起彼伏，動蕩席卷整座地下城市。
索菲娅呆呆地看着她，看着自己這輩子所見過最美麗的少女，死寂的眸子顫抖着，最終哽咽着流下眼淚。
能天使沒有出聲詢問她們有沒有事，只是将三名髒兮兮的少女摟在懷裏，任由劫後餘生的她們在懷中哭泣。
“博士，準備出發了哦~~”
門外響起白金柔軟的聲音，博士緩緩擡起頭，然後合上文件。
因為貿易協議的簽署比想象中順利，訪問組得以在龍門多留一段時間，加上訪問組成員都是花樣年紀的少女，于是根據白金的提議，少女們決定趁此機會體驗一番龍門頗負盛名的超大游樂園。
畢竟事情都處理完了，稍微去逛逛也不錯，博士不是毫無情調的人，于是欣然答應了幹員們的請求。
雖然在這次貿易協議中龍門貴族的态度有些違和，仿佛在畏懼着幽靈鯊和白金，協商時博士曾觀察到貴族們向兩人投去的視線，盡管他事後沒有向兩人詢問。
在白金的催促下，博士離開了辦公室，那份抵達不久的文件則安靜地躺在桌案上。
文件的內容平淡無奇，大致是能天使根據博士的指示，于昨天下午在烏薩斯帝國境內摧毀了整合運動一座頗具規模的地下城市，并救出一批人質。
盡管需要解決的事情還有很多，至于博士為何将打擊重點選在這裏，并且讓能天使親自帶隊的原因，或許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比起這些，看着此時身旁暗中較勁的少女們，博士不得不面對一個更加頭痛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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