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節
,看能不能循跡找到驺虞幡的下落。若有機會,就交給你十六叔吧,他許是能成守成之主。”
“趙王?”她心裏驚詫了一下,難道今日起事的不是她的十六叔成都王嗎?還沒有等她回過神來,他卻轉身欲
推門而出,臨別時微微瞥了她一眼,卻見她脖子上那胭脂痣殷紅如初,仿若烈火灼傷他的眼眸。
她心裏一沉,一把拉住他的衣襟,顫聲道:“別出去,外面有危險。”
“你終于關心了我一次。”他像平時一樣,唇邊蘊着一縷笑意,卻輕輕掰開了她的手指,可他轉身時,聲音平
和,不帶一絲漣漪,“我若不出去,此禍絕不可平。”他的目光凝視着阿琇,卻帶了幾分溫柔,“如果你将來能離
開這裏,就去江南替我嘗一碗莼菜羹吧。”
門被風掩上,房中毫無聲息,若不是空氣裏還留有他衣上淡淡的竹香,仿佛就從未有人來過。
原來他都知道了。
她頹然坐倒在地,從開始他就什麽都知道。他知道皇後拿到了白虎符,調兵在即,他知道諸王要對賈家動手,
也知道劉淵相助皇後是假,派兵助諸王是真。他拿了驺虞幡,卻沒有交給皇後。他甚至還知道自己的一切全是在騙
他……他居然什麽都知道,可他還是把驺虞幡交給了自己。
他走出去會怎麽樣?
她不敢想,外面是十六叔帶來的千軍萬馬,喊殺震天。
她忽然憶起不久以前,仿佛也是一個寂靜的傍晚,在母親曾經居住的昀華殿裏,也曾有這樣淡淡的香氣四溢。
微風吹得帷帳掀起細細的縫隙,透進寒涼的風來,那燭火一明一滅的,直教人心緊成一團。
外面是刀光劍影,是吶喊呼喝。她在房中猛然驚醒過來,拉開房門便沖了出去。
當她站在庭中時,卻被眼前所見的一切震住。
适才還熱鬧繁華的庭院,不知何時到處都是血跡,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屍身。而有幾個穿鐵甲的士兵仿佛殺紅
了眼一樣,渾身血跡地提着刀向自己走了過來。阿琇腦中一片空白,她徑直向外跑去,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賈谧去
了哪裏?
忽然一只有力的臂膀攔住了她,接着哐當一聲,那幾個拿刀砍向阿琇的士兵的武器都跌落在地,卻是匐勒及時
地趕到了。那幾個士兵跪在地上,喊道:“将軍,成都王有令,賈家的人全部誅殺無赦。”
匐勒将阿琇攔在身後,粗聲粗氣道:“這是陛下的清河公主,你們也要大膽犯上嗎?”那幾個士兵對望了一眼
,趕緊跑開。
阿琇臉上沒有半分血色,低聲道:“賈谧在哪裏?”
匐勒面上閃過一絲猶豫,遲疑道:“阿琇,我答應過四公子要保你平安,你就待在這裏,哪裏都不要去。等這
邊的事了結了,我再帶你去并州。”
阿琇拼命地搖頭,珠淚紛紛而落:“你帶我去見見賈谧,求你了。”
賈府的前廳裏擺了上百桌的宴席,數個時辰前還歡聲笑語,主賓盡歡,如今卻成了人間地獄一般。
賈家中人連同賓客都被兵士團團圍住,困在西首。
站在最前面的便是賈谧,他手中未拿寸鐵,唯有衣襟翩翩,滿堂血跡中不染半分污色。在他身周,卻全是長劍
所指向他。司馬穎一身戎裝,立在堂上,身後盡是勁旅護衛跟随,他面色鐵青,環顧了一圈左右,斥問道:“賈午
在哪裏?”
便有士兵上前來報:“逆賊賈午和其次子賈修都不在府中,府裏的人說,今天午時,皇後就傳她們入宮了。
”
司馬穎默然片刻,轉瞬望到了賈谧,遂怒斥道:“賊子賈谧,你可知罪?”
賈谧淡淡道:“成王敗寇,我賈氏籌謀不精,如今落到這樣下場,言罪有何意義?”
司馬穎雖然素來厭惡賈家的人,卻也佩服他的硬氣。将長劍拔出,抛到他面前,冷聲道:“我也不為難你,你
自己尋個痛快吧。”
賈谧接過長劍,回頭掃了一眼被圍住的諸多賓客,卻說道:“賈氏之禍,都在我們一族之上。這些賓客大多都
是迫于我家的威勢不得已而來,并非我家親朋,不必一概禍及吧。”
司馬穎擺了擺手,他本就不願濫殺無辜,說道:“這些人中,若不是姓賈的,都可放了。”
此言一出,賓客中不少人都開始呼叫讨命。忽然其中有人朗聲道:“別人是賓客,我确是賈三弟的親朋,不必
赦我。”
賈谧擡眼看去,卻是潘安。
他此言一出,陸四陸五都跟着叫起來:“我們是賈三郎的結義兄弟,自是同生共死,不求寬赦。”
司馬穎敬他們義氣,不願濫殺無辜,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都押到牢裏去,再論刑發落。”
賈谧看向司馬穎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敬佩之意,對他遙遙抱拳施禮:“成都王為人坦蕩忠義,果然名不虛傳。”
司馬穎不願受他之禮,卻是微微側身。
正值此時,阿琇忽然不顧侍衛的阻攔,飛奔了過來:“十六叔,賈谧并未做什麽壞事,請十六叔饒過他的性命
。”
司馬穎一怔之間,阿琇已經沖到了賈谧面前。
賈谧微微皺眉:“你來做什麽?我不是說了讓你就待在屋子裏嗎?”
阿琇不覺心有一顫,急道:“你這傻子,你趕緊告訴十六叔驺虞幡的事啊,讓他知道你沒有跟着皇後做過那些
壞事。”她恰好站在賈谧和司馬穎之間,擋住了司馬穎的視線。賈谧對她笑了笑,露出了個噤聲的表情。
司馬穎聽得不甚分明,追問道:“什麽驺虞幡?”
“這是我賈家的事,如今只有我一個男兒,我必須承擔所有的罪孽,”賈谧低聲對阿琇道,“阿琇,你的心真
好,還要回來瞧瞧我。”他頓了頓,瞧見阿琇一直流淚,柔聲道,“哎……你別哭呀,你瞧那是什麽?”
他伸手一指天邊,阿琇順着他的手指看去,天邊黑漆漆的,兀自挂着半輪昏黃的牙月,在這樣的雪白映襯下,
更顯陰霾,卻哪有什麽。
忽聽衆人都是驚呼之聲,她只覺得頸中有幾點溫熱。待她轉過頭時,只見賈谧已經橫劍自刎倒地,唇邊兀自還
銜着那絲如春風般的笑意。
雪下了一整日,到了此時,雪雖已經住了,但滿庭飛絮皆是白的,瞧着如撒了一層鹽霜。
“這樣好的雪。”她離得最近,隐約聽到了這大抵是他倒地前,最後的一句輕念。
賈家的幾個仆從見到賈谧既死,都發出悲嘯之聲,以頭觸柱,腦漿進濺而亡。
—時堂中驚變疊起,司馬穎瞧了瞧滿地的屍身,心中也是感慨,嘆息道:“也算是忠義之士,好好厚葬了他們
。”
匍勒站得離阿琇迫近,此時他目光掃過阿琇,見她呆呆地立在原地,仿佛不可置信的模樣,滿臉都是淚痕。他
結結巴巴地安慰道:“阿琇,賈谧他是自願以死來贖罪,你不要傷心難過。”
昭陽殿裏已經全然亂了套,自打過了午時賈午入了宮,便在賈後處啼哭不止,一會兒說兒子娶嫁的鹵簿太少,
一會兒又抱怨不該把阿琇這個喪門星娶進門。賈皇後本來就在傷心東海的遠嫁,被賈午哭得頭疼不止,便命董猛将
國夫人帶到後殿去歇息。
可董猛帶了人出去還沒有一瞬,突然又沖了回來,跪在地上大喊道:“皇後娘娘,大事不好了。外面來報成都
王起兵謀反了,率兵圍了賈府。”
緊接着賈午也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叫道:“我的谧兒修兒怎麽樣了,他們有沒有出事,我要回去看看。”
“你閉嘴!”賈後被她吵得煩心,她快速踱了幾步,喝道:“程據呢,叫程據過來。”
幾個小黃門瞧着她的臉色不佳趕緊出去找人,但很快地回來複命的少了幾個,領頭那人叩拜道:“程太醫今日
也不在宮中,這時候要出宮去找嗎?”
“不必了。”賈後心知這時候不在宮中,多半也被亂軍所傷了,她到底沉得住氣,只是一瞬時的傷心,便沉靜
下來,轉頭對哭得如爛泥一樣的妹妹賈午道:“你不用擔心,我手裏有白虎符,亂軍很快可平。”
賈後膽子雖大,但到底是從未統過兵的婦道人家,她去禦座下的暗格裏取出裝白虎符的銅匣,這虎符在她手中
多年,但一直沒有能夠打開匣子的鑰匙。
她對這銅匣一直都有幾分敬畏,雖然早就拿到了七寶琉璃釵,卻一直藏在這個暗格中,但不知道為什麽卻從未
打開過,也許是因為這東西是先帝親手動過的,她殺了先帝的妻子、孫子,對先帝總還有那麽幾分畏懼之心;也許
是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