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天生劍體

唐淑月試圖拿糖哄那小姑娘的時候,不過是因為對自己方才的行為有些歉意,并沒有想到這孩子願意帶她們去東陽劍莊。這大約算是意外之喜。

所以當小姑娘主動提出這點之後,唐淑月果斷把整塊麥芽糖都塞到她的手裏。

“你真的還會給我買糖嗎?”女孩仰起頭。

“當然,就當做是你給我們帶路的酬謝。”唐淑月摸摸她的腦袋,“你叫什麽名字呀?”

“我叫之之,”小女孩眨了眨眼睛,“今年六歲啦。”

靈獸袋裏的小狐貍又開始不安分起來,使勁地刨着靈獸袋的袋底。

照這個趨勢下去,總有一天袋子會被它刨穿。唐淑月一邊安撫自己的靈寵一邊想。狐貍原來是嫉妒心這麽強的妖族嗎?

“原來如此,是之之帶你們來的啊。”周珏像是放下了心。

“有什麽問題嗎?”唐淑月問。

和唐淑月想的不同,那位白發老人并沒有指錯路,東陽劍莊就在她們當時所在的不遠處,和那座被廢棄的村落僅隔了一條河。

不過那條河略微有些詭異,不能靠渡船過去。

“沒什麽問題,不過近來妖物橫行,因而有些擔心罷了。”周珏嘆了一口氣,“畢竟我們并非修士,遇上妖族時并沒有道長那般得心應手。”

“不過信上只說了唐仙子要來幫忙,沒說還會帶上別人。”他謹慎地打量着一旁的蘇染,“不知這位又是?”

“蘇染。”冰冷寡言的少女輕啓朱唇,沒有進一步自我介紹下去。

“蘇染?”周珏顯然有些迷惑,但他到底是一莊之主,很快就反應過來,“原來是蘇仙子,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久仰大名?”唐淑月帶笑反問,“不知是什麽名,我居然半點不知道。”

“荊山派所有修士都是我們需要仰望的存在,因此說是久仰大名。”周珏圓話圓得飛快,畢竟本來也只是客套話而已。

說話間他們已經到了廳上,周珏命人奉上茶水點心款待,然後和唐淑月二人說起近日的百姓失蹤一案來。

“仙子重傷水妖救下被困的百姓固然可喜。但那妖物既然吃了大虧,必然要卷土重來。”或許是因為身份不同,肩上背負的責任也各不相同,周珏憂慮的事情遠比蘇染二人更多。

“為了恢複自身的實力,他也許會抓走一些沒有反抗能力的平民,借他們的生氣療養自己所受的傷勢。”蘇染似乎對這方面很有經驗。

“正是如此。”周珏同意了她的看法,“實不相瞞,雖然妖族一直因為自身的強大,歷年來屢屢對人類的地界進行侵犯,退去後很快又卷土重來。”

“但是今年他們的活動,似乎遠比往年更活躍些。”

他嘆了一口氣:“雖然東陽劍莊創始起初是為了保護弱小,但到底沒有修士的力量,許多事情力不從心。有時不僅無法解決事端,甚至還會賠進許多莊內子弟,實在讓人心痛。”

“所以莊主的意思是?”唐淑月稍微咂摸出一點味來。

“雖然普通子弟不能解決妖族的禍端,但是修士可以。”周珏一臉誠懇,“周珏雖有保護弱小之心,卻無保護弱小之力。所以只能在此懇請荊山派以後能夠派出實力出衆的修士,長久地駐紮于此,保護密水一帶的民衆。”

他這話想了許久,因此此刻也說得格外坦蕩,于情于理都應該得到支持。但蘇染和唐淑月對視了一眼,卻并沒有就此發表意見。

“不知兩位仙子有何顧慮,只要在東陽劍莊的能力範圍內,在下必然會為二位做到。”周珏起身納頭便拜,“只求荊山派的各位道長仙子垂憐,不要棄這一帶的民衆于不顧。”

“莊主請起,這并非是我們二人所能決定的事情。”唐淑月制止了他要下跪的動作,“茲事體大,必須要得到宗主的同意。”

“而且即便得到家師的同意,這必然也是一項自願的任務。”蘇染淡淡地指出這一點,“一旦被派離荊山長久地駐紮于此,便是讓這些孩子遠離了許多修煉資源和鍛煉機會,長久地把時間消耗在這一帶保護平民的事務上,修為無法得到精進。這對他們來說是不公平的。”

“可是……”周珏正要再說,卻被唐淑月打斷了。

“莊主不必着急,且聽我們把話說完。”

“修仙本是逆天而行,每個修士自從引氣入體的那一刻開始,相當于自行選擇跳出了人世輪回。”不管在說什麽,蘇染臉上始終沒什麽表情,“普通百姓即便身死,只要靈魂不滅,依然可以輪回轉世。”

“修士看似比普通人更為強大而且活得更長,然而一旦死去,便會化為清氣反哺山川,不能再有來世。”唐淑月蓋上茶碗,“所以每個修士從走上這條路之後,都沒有了退路。只有不斷地錘煉自己,才能長久地活下去,有機會去接觸傳說中的飛升大道,接近不死的永恒。”

“所以才說,讓這些沒有來世的孩子犧牲自己修煉的時間,來保護一些本沒有義務去保護的人,是不公平的。”唐淑月試圖說得委婉一些,“雖然周莊主可能無法理解,但這确實是事實。”

修仙界是殘酷的,他們的字典裏沒有“憐惜弱小”一說。在遺跡中搶奪秘寶時,原本親近的朋友也随時可能變成捅你一刀的敵人,不能輕易相信。為了一點可以突破的希望,師徒反目成仇的例子也大有人在。

在妖族大舉入侵傷害人類的生存之地時,站出來維護百姓的安危是荊山派願意承擔的責任。但要再進一步犧牲年輕弟子的未來,未免太過勉強。

這其實沒什麽好指責,但要毫不掩飾地掰開來講給滿懷希望的周珏聽,未免又有些殘忍。唐淑月猶豫着是不是應該岔開話題緩和一下氣氛,蘇染怎麽看都不像是會解圍的人。這時候忽然有人掀開門簾沖了進來。

“修士有什麽了不起?荊山派又有什麽了不起?怎麽說得像是我們需要你們的施舍一樣?”

一連三個問句,一時間确實問住了廳內談話的三個人。

蘇染皺起了眉。

“離暄!”周珏下意識站起了身,“你怎麽跑出來了?”

沖進來的居然是個年紀尚小的男孩,看起來大約七八歲左右,皮膚比常人黑了不止三個度,眉目周正,銳氣十足。

他昂首挺胸站在唐淑月面前,似乎想要表現出自己的淩人氣勢震懾住二人。

但就唐淑月的角度來看,他好像一只可愛的小鴨子。

“荊山派确實沒什麽了不起,”唐淑月看到嚣張的小孩就忍不住想逗逗他,“但你打得過荊山派嗎?”

“如果打不過的話,那就是比‘沒什麽了不起’還要‘沒什麽了不起’哦。”她故作驚訝地捂住嘴。

男孩氣得漲紅了臉,雖然因為皮膚太黑看不清楚:“你怎麽知道我打不過,我可是——”

“住嘴!”周珏喝止了他,“誰讓你出來在貴客面前大放厥詞的?還不快給我回去!”

“這孩子,”蘇染蹙眉,“身上是不是有什麽東西?”

修士的五感極為敏銳,理論上不可能察覺不到有人藏在隔壁偷聽。這個男孩卻做到了,但他又确實是個凡人。

那麽只有一個解釋,男孩身上攜帶的某種東西,完美地掩蓋了他的氣息,甚至能夠同時欺騙過蘇染和唐淑月。

“是身上有什麽需要隐藏的秘密吧,”唐淑月卻并不驚訝,“所以周莊主才這麽驚慌,不想讓他出現在我們的面前。”

“因為想把這個孩子留下,是嗎?”

周珏眼角抽搐了一下。

“這話怎麽說?”蘇染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

“兩年前師父收到一封信,周莊主說可能發現了一位有着傳說中純陽之體的孩子,但也因此引來了觊觎的妖物在附近徘徊不去。”唐淑月少有地嚴肅了起來,“師父正好手頭有一塊可以幫助收斂氣息隐藏體質的幻形石,順手寄了過去,讓周莊主确認這孩子體質之後帶到荊山給他看一看。”

“但是那孩子并沒有出現?”蘇染猜到了結局。

“半月後周莊主回信說是自己辨認錯誤,給宗主帶來了錯誤的期望非常抱歉,但那塊幻形石并沒有随之一起寄回來。”唐淑月看向周珏,“師父沒把那塊石頭當回事,就此撂開手沒有再過問。但現在看來,幻形石應該就在這個孩子身上了。”

“所以,你就是那個純陽體?”蘇染目光落在那個一臉桀骜的男孩身上。

“齊離暄,應該是這個名字。”唐淑月似笑非笑,“若非周莊主方才一口喊出,我也想不起來有這麽回事。”

“唐仙子實在是聰慧過人。”沉默了一會兒,周珏終于如此贊嘆了一句。

“過獎。”唐淑月意思意思地客氣了一句,“但我不明白,如果莊主當日就想瞞下齊離暄這個純陽體,就不會寫信告知我師父。然而你最終卻這麽做了,這到底是為什麽?”

“純陽之體固然稀少珍貴,但也不是無可取代。若是這孩子不願意踏上修仙之路,我師父也不至于眼皮子淺到強行将他收入門下。周莊主若是為此才瞞下齊離暄的存在,實在是多慮。”

“唐仙子好大口氣,”周珏苦笑起來,“雖然周某遠居劍莊,對修仙界所知甚少,但也清楚純陽體對修士來說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絕對的天賦,強大的潛質,和光明的未來。

還意味着……爐鼎。

“如果莊主是為了擔心齊離暄被大能強行擄走變作爐鼎,不更應該把他交給我們荊山派嗎?”唐淑月愈發不解,“還有修士敢搶荊山派的弟子當爐鼎?”

“倘若離暄只是純陽體的話,我當然會立刻把他送到荊山派去。”周珏似乎是有些難以啓齒。

“但,但是……”

“但他還是天生劍骨,對麽?”蘇染忽然道。

作者有話說:

讓我們假裝無事發生……

以後大概就是上午九點更新了,九點沒有的話就是當天沒有更新,其他時間都是修改或捉蟲。

謝謝這幾天收藏評論支持我的讀者,真的非常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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