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麽問題來了,為鬼争光關她什麽事,又關他什麽事?他看起來很像做慈善的嗎?很像愚蠢善良的好心鬼嗎?

牆鬼面無表情地看一眼清單,片刻後移開視線,冷漠道:“就這?”

片刻後,他攥着海報,不屑地,驕傲地鑽入牆壁之中消失不見。

将任務托付給小夥伴之後,謝愁愁無事一身輕,心情十分愉悅。

剛想走出廁所,便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了細細碎碎的對話聲。

“……他是無辜的那又怎麽樣?咱倆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人,你還想臨陣倒戈嗎?”說話的是廚師帽。

“……”回話的人聲音太小,謝愁愁一個字都聽不清。

“我知道他不是內鬼,但當時那不是沒辦法嗎?”

“……”還是聽不清,不過這回能勉強聽出說話者的身份,是之前同廚師帽一唱一和的矮瘦男。

“不甩鍋給他,咱倆當時都會被發現,你現在和我讨論這些也沒什麽意義,再說了,關他幾天也不耽誤咱們抓內鬼,有我在,你還怕你活不到通關?”

謝愁愁旁聽了會兒牆角,弄明白了一個事情——那就是,這倆人因為某種不可告人的原因,弄死了高權,之後又把鍋甩給了死者的室友殷聞。

所以他們昨天就知道了“受傷就會死亡”這條規則?

不過,在謝愁愁的印象裏,高權就是個性格憨傻點的肌肉男。他們為什麽要殺他?

更重要的是,他倆在衛生間聊這些,難道不怕被別人聽到嗎?

女鬼阿愁認真思考。

最後得出結論:人類真的好複雜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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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那倆人聊完離開後沒多久,她才緩緩從女廁裏走出來。

目前,她似乎成了唯一能夠證明殷聞清白的存在。只要她将在廁所裏聽到的這些話告訴其他玩家,那個被污蔑的男人便能重獲自由。

所以她當然……是不會說的啦!

這麽完美一個擋箭牌,弄丢了去哪再整一個?

謝愁愁含着兩泡熱淚往回走。

才走了兩步,就聽到樓上傳來了一聲刺耳的尖叫聲。

湊熱鬧她喜歡!

謝愁愁興沖沖趕往案發現場,樓道狹窄漆黑,一路向上,剛邁出樓梯口,便看到了圍堵在一起的玩家。

發出尖叫聲的是葉欣欣,她半邊身子靠在尹方雪身上,兩腿止不住地顫抖,似乎連站都站不穩。

衆人沉默着,表情難看地盯着一個房間。

屋內光線昏暗,大半的面積都淹沒在漆黑裏,借着走廊的燈,可以看出地上有大片大片的深色血跡。屋內有個開了半扇門的衣櫃,衣櫃前直挺挺靠着一個赤裸着上半身的男子。

他雙目沒有焦點,身體僵硬,胸膛被開了個巨大的血窟窿,血還未流盡,人卻是死了的。

謝愁愁對他沒什麽印象,卻也記得他是新玩家之一。

這又是怎麽死的?

所有人臉上都寫着這個疑惑。卻見下一瞬,更駭人的場面出現——“嘎啦”一聲響,一只幹枯的手,從男子的胸膛之間探出。

血糊糊的五指在空氣中收攏,似乎是左右探了片刻,接着,指甲掐着男子的皮肉,稍稍用力。

屍體被那只手拉入了漆黑的衣櫃裏。

“咯吱”“咯吱”,咀嚼聲在一片靜默中響起,聽得人頭皮發麻。

見到了這樣的場面,玩家們再也不敢在這個地方多待,慌慌張張退出,慘白着臉回到一樓休息室。

心理承受能力弱點的,幹嘔一陣接着一陣。

休息室裏彌漫着恐怖的低氣壓,良久都沒有人說話。

葉欣欣還未緩過來,仰頭靠在沙發上,好半晌後才沙啞着聲音開口:“是我和尹姐最先發現他的,我們本來在隔壁的房間裏,聽到奇怪動靜後就連忙跑過去看,但是……去的時候,他就已經是那個樣子了。”

這麽多玩家,只有他一個人出了事,卻又無人知道他究竟為什麽會出事。

三樓尋寶,已然同送死挂鈎。

“……你們有找到清單上的東西嗎?”西裝男長長吐出一口氣,從口袋裏掏出兩個小巧的東西,岔開話題,“我這兒找到了兩個。”

一個是黑色的打火機,另一個是泛黃的磁帶。

其他人也紛紛将自己找到的東西拿出來。簽字筆,公文包,手表,圍巾……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有。

事實證明,這些東西并不難找,基本上每個人都拿到了一樣,這樣一來,第一日的住房問題便算是解決了。

“這才第一天,之後要怎麽辦?”一人開口,“我們剛剛把三樓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個遍,也只找到了這些。”

更可怕的是,他們現在才知道樓上藏着怪物,回想起自己曾多次同死亡擦肩而過,不免一陣後怕。

“我……我不敢再上去了。”葉欣欣小聲說。

“以後我們所有人一起行動吧。”西裝男開口,“劉慶他之所以出事,我想很可能是因為落單了,咱們下午的時候分兩隊,都別單獨走,肯定不會再出問題。當然,這個不強求,不想上去找也可以,反正後果自己擔着。”

有他這話,其他人也不再抗拒,就連葉欣欣也白着臉點了點頭。

掙紮一下,好歹還有活下來的希望。

很快便要到午飯的時間,十二份餐盒憑空出現在桌子上。

謝愁愁才剛吃了幾口,便看到迎賓的臉又從門外探了過來。

對方用墨點大小的眼黑将屋裏掃視了一圈,表情狐疑,嘴角挂着奇異的笑:“是不是又有人沒有乖乖聽話?”

這話說得莫名其妙,讓玩家們有些摸不着頭腦。

謝愁愁自覺站起來,從桌上又端起一個盒飯:“不好意思,我剛剛把我朋友鎖屋裏了,我這就去給他送飯。”

她說這話的時候,衆玩家全體忘記呼吸,下意識轉頭看向她。

這究竟是舍己為人還是愚不可及?是不想要命了嗎!

可被注視的人卻仿佛沒有注意到這些,她走到廚師帽面前,伸出手,用動作示意對方拿鑰匙。

廚師帽表情僵硬了片刻,默不作聲地從口袋中掏出鑰匙給她。

迎賓沒說話,卻也沒動,身子将路堵住。

謝愁愁表情奇怪地看她一眼:“不是只說了要按時吃飯嗎?難道還有規定必須在餐廳裏吃?”

“按時吃飯”就貼在牆壁上,此刻距離正午十二點還有五分鐘。

迎賓沒什麽表情地看着她,目光森然:“這倒沒有。”

”沒有就好。”謝愁愁松了口氣,但見對方身子仍舊一動不動,仰臉笑着道,“李姐,能不能讓下路,我要出去。”

對于她來說,保住殷聞的小命比什麽都重要。

如果迎賓拒不配合,她可能會考慮動用某些不和諧的手段來達成自己的不可告人目的。

迎賓一點兒都不想配合。

但她不得不配合。

和玩家猜想的一樣,“殺人”是需要條件的。面前這個小姑娘膽大妄為,絲毫不怕她,似乎……根本就沒将她放在眼裏?!

但讓她怒火中燒的是,對方沒有觸發死亡條件。

她殺不了她。

最起碼,現在殺不了。

迎賓陰沉沉盯着她,片刻後,拉長了嘴角,側身騰出小半塊位置,目不轉睛地看着她離開。

身後的衆玩家,在親眼目睹了這場面後,陷入了深深的震驚當中。

迎賓居居居然這麽輕易就讓她走掉了?

這還有王法嗎!

但……但但是這小姑娘她不怕以後被穿小鞋嗎?

有沒有王法謝愁愁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得趕在十二點之前将飯送到可憐的殷聞手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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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紅色的窗簾如波浪般傾瀉而下,遮擋住屋外的光線。年輕男子坐在桌前,手裏拿着一本泛黃的書冊。他微微偏頭,透過縫隙,能夠隐約看到外面的天。

又是陰天。

不過他已經習慣了這兒的天氣,數十年如一日。

陰暗潮濕,永遠沒有明天。

距離午飯時間還有四分鐘,他閉目想,大概再過四分鐘,那個癫狂的女人就會推門進來,找他麻煩。

但是他沒什麽怕的。

一是因為,不吃飯的懲罰僅僅是去三樓打掃房間。

二則是——他并不是人。

那倆人誤打誤撞,說對了他的身份,也恰好如他所願,給了他被關的機會。

出乎意料的是,高跟鞋的聲音越走越遠,迎賓似乎并沒有打算來找他。

開鎖花了挺長時間。

推開門,就能看到被關在裏面的殷聞。謝愁愁颠兒颠兒地走上前,雙手并用捧着盒飯。

後者聞聲扭頭訝異看過來。

“謝謝,我不……”拒絕的話被飯菜堵在了口中。

謝愁愁一邊往他口裏塞飯,一邊表情嚴肅:“不行,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這飯你必須吃。”

規定了要按時吃飯,萬一他因為沒吃飯被弄死,她怎麽辦?

殷聞一個猝不及防,吞了口飯下去,片刻後從床上坐起,看她的時候,雙目裏寫滿了震驚。

似乎根本沒有想到她會做出這種事。

謝愁愁塞完第一口,松了口氣:“這樣應該不會死了。”

他望着她看了片刻,烏黑的眼睫眨了眨:“……你來送飯是怕我會死嗎?”

她點了點頭,鄭重其事:“你可千萬不能有事。”

這可是被玩家內部親手推出來的內鬼,怎麽能死呢?有他吸引注意,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會變少。

如此一來,她“僞裝玩家”這一游戲的游戲體驗,會變得更加美妙!

綜上,殷聞在被污蔑成內鬼的時候,絕對不能死!

可能是她臉上的擔憂溢于言表,表情又過于真摯,這年輕男子在被她看了許久之後,竟低頭,抿唇輕笑了一聲。

烏黑的碎發籠在眼前,看不清眼底思緒。

片刻後,他擡起眼,看向她,聲音輕輕:“謝謝你。”

她最大的缺點就是心太軟。

他溫順的時候,模樣乖巧,氣質也幹淨,雖然不是鬼,卻也十分得她好感。

謝愁愁的心裏居然湧出了些許愧疚。

她知道他是無辜的,卻不願意為他作證,也不打算将那兩個壞人揪出來。

他于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向她道謝。

這實在是,讓她一個女鬼羞慚不已。

謝愁愁眼眶含淚,仰頭看他,聲音隐隐顫抖:”不管其他人究竟怎麽看待你,我都相信你是個好人,相信你一定不是內鬼,也相信你總有一天可以證明自己的清白,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他似乎被她流露出來的真情所打動,安靜片刻後,神情感激地看着她:”這麽相信我的話,你是不是可以放我出去?有你這番話當擔保,他們說不定會打消對我的懷疑。”

謝愁愁臉上的表情凝固了片刻。

她默默站起身,将盒飯收回手裏,頭也不回:“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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