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到學校,本想安心歇一會兒,不料自己好像在學校出了名,一回學校到處有人對陸祈生指指點點。

韓川拿了份雜志給他看,上面是報道了關于阿雅的事情,雖然化去了姓名,報紙上颠倒黑白寫他與阿雅相戀期間對阿雅實施了精神虐待,導致阿雅精神失常。這幫媒體可真能瞎編,黑的都能說成白的。

“這是我們一個傻叉同事寫的,真可惡,回頭我就叫他删掉。一看到消息我就來找你了,你沒事吧,祈生?”

“都是假的,我沒事。”

“風頭過了就好了,你可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壓力,最近國內精神疾病越來越普遍了,你可不要想不開得了抑郁症啊。有什麽事別憋着自己。”

韓川所在報社的小組最近在策劃關于精神疾病的專題,他和另外幾個同事負責采編。

“心理承受能力強着呢。”

陸祈生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覺,沒有和他多聊。

剛睡了十分鐘,父親就打電話來問他和阿雅的事情。阿雅的父親一定是對他說了什麽。

“阿生啊,阿雅媽媽今天帶着瘋瘋癫癫的阿雅來咱家門口哭啊鬧啊,我把家裏的錢都給她了,她才走的。你在學校好好上學,不要因為這些事分心啊。”

“爸,我真的沒有對他做什麽,咱們也不用理虧。他們鬧讓他鬧去。雖然我和阿雅交往過,但我從來沒有做出對不起他的事情。不過我會盡自己最大大的努力照顧她的。”

母親下不了床,父親老實巴交的,他們活了大半輩子,還要因為自己受這種氣。陸祈生心裏說不出的沮喪,一種無力感從心底升起。

前兩天交的作品又被楊教授打回來要重畫,找實習投出去的簡歷好多都以他沒有畢業為由而拒絕了他。不得已他又得重新出去找靈感再畫一副新的畫,最近的糟心事兒特別多。陸祈生頭都要大了。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再也睡不着,反正離畢業還有三個月,好久沒有回去看望父母親了,不如回家去散散心。

第二天一早陸祈生就買了一張回家的火車票。

幾經轉車,他回到了哪個陰暗潮濕的磚瓦房。哪是他一直同父母親居住的地方。

盡管是白天,家裏光線還是很暗,依然點着煤油燈。母親德珍躺在床上蓋着厚被子一起一伏地咳嗽着,陸祈生端了一碗溫水走到母親床前喂她喝下。

“咳咳……咳,阿生你回來了。”母親形容枯槁,一只蠟黃而粗糙的手哆哆嗦嗦摸到陸祈生臉上。她是一個不稱職的母親,常年卧病在床,從來無法照顧和陪伴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陸祈生握住母親的手:“媽,您躺着說話。等我畢業了有錢了就帶你去大醫院看病。”

母親聲音顫抖,搖了搖頭,臉色蠟黃,嘴唇毫無血色:“算命先生說我,前世造孽太多,我這病就算是華佗再世也治不好。我是活一天算一天了。”

“算命連自己都命也算不到,這樣的話您聽聽就好了。醫生一定能治好你的。”

“別這樣說,是我拖累了你們爺倆,我隐隐約約覺得我就要去了,最近一直夢到陰間的事情,幾個小鬼要把我扔到油鍋裏,我不肯,我說我放不下我兒子,他們又把我扔回了陽世……”

母親一輩子沒怎麽出過漁村,思想裏有不少封建迷信。對于母親的夢呓,陸祈生只能多說些好話寬慰她。

德珍咳嗽了幾聲,繼續說道:“清早啊他爹回家,跟我說阿雅和她爹媽全沒了,今天早上收魚的小二去他們家收魚才發現的。只有家裏一百零六歲的老曾祖母還活着。聽說是在茅房裏解手吓暈過去了……後來被人潑了冷水救醒了。”

“怎麽死了呢?昨天還好好的。”陸祈生難以置信地問道。母親肯定是搞錯了。

昨天他們還在自己面前活蹦亂跳,今天怎麽全都死了呢?誰跟他們有這麽大的仇恨。

“他爹說的時候我也不敢相信,你爹現在正和村裏的叔伯們幫着一起處理屍體呢。”她又咳嗽了幾聲,頓了頓繼續說:“你不要說我迷信啊,我之前就看出來他們家早晚會出事。他們家老曾祖母都活到一百零六歲還沒死,已經老成妖精了,兒子兒孫都死了她還活着,我看她是把小輩們的陽壽搶去放在自己身上了,所以小輩們一個比一個命短。”

母親說的頭頭是道,陸祈生只能點頭附和。不過根據物理守恒定律倒也可以說的通,有生必有死,有死必有生。但解釋未免太牽強。

“母親我去阿雅家裏看看,畢竟我們之前好過。”陸祈生想去送阿雅最後一程。

“別去,死人□□最為不潔,你去了別沾染了污穢。你放心,他們已經去了天堂了。”德珍突然雙手合十,面色莊嚴地說。

“好吧,媽媽。”

陸祈生從小就很聽母親的話,況且人死不能複生,見到又能怎樣呢。

陸祈生又問了一些母親近來的身體情況,這時候父親陸全國回家了。手上提着兩條海魚:“阿生回了,他媽一大早就囑咐我兒子今天回家,留兩條大肥魚給兒子。哈哈。”

“爹,快坐下歇歇,累了一天了,我給您倒點水。”陸祈生又端了一碗水遞給父親。

“唉,阿雅一家死的真慘啊,一家三口每人胸前一個血糊糊的大窟窿,心髒都被挖走了。兇手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從縣裏來的警察也沒找到什麽線索。”陸全國喝了口水潤潤嗓子,嘴巴上焦黃的胡須沾了點水珠子,嘴唇動了動繼續說道:“他們家老曾祖母醒來發現家裏人都死了,眼睛都哭瞎了,別人問她什麽也不說,一頭撞牆上當場人就死了。”

“他爹別說了,滿嘴死呀活呀的,多不吉利。孩子剛回來,就給他聽這些,晦氣。”德珍躺在床上有氣無力地說道。

“得了夫人,我去做飯了。阿生好好陪着你媽。她特別想你。”

陸全國挽起褲腿提了魚去廚房。德珍今天說了太多的話,累得閉上眼睛休息了。

陸祈生去屋子外頭透透氣,傍晚的海邊,海風舒适惬意,海鷗在水面上低低飛行。使他暫時忘記了阿雅的死。

突然一個孩子發瘋似的朝陸祈生狂奔過來,五六歲的樣子,兩只發紅的眼睛像小兔子的眼睛,咧開嘴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嘴裏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突然抓住陸祈生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

“小言,你這孩子不好好走路跑什麽啊!”

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女人穿着嫩黃色的連衣裙深一腳淺一腳往海灘邊走來。小言是孩子的名字,這女人是孩子的姑姑。小言是阿雅的弟弟,生下來就不會說話,阿雅父母去接阿雅的時候,把小言放在了姑姑家。這會兒姑姑帶着小言給家人上香。

“哎喲,對不起啊,祈生。小孩子不懂事。爹娘親人都沒了,這不發狂了見人就咬。”小言的姑姑一邊賠不是一邊把孩子往自己身邊拉。

“沒關系。小言是阿雅的弟弟,也是我的弟弟。”手上一排紅紅的牙印,海風一吹就陣陣刺痛。

“也別太自責了,我知道你和阿雅好,是阿雅沒福氣跟你。我帶着小言先走了。”

“謝謝姑姑關心,你忙。”

那一排牙印紅色稍稍褪去,開始往外滲出點點血紅。這小子可真狠。小的時候陸祈生還抱過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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