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陸祈生晚上累得筋疲力盡,早上起來頭疼欲裂。他按了按太陽穴,手機鈴聲突然響了,他摸到電話放到耳邊:“喂?”
“喂。是陸先生嗎,這裏是警察局,麻煩您今天來一趟吧。”
陸祈生感到莫名其妙,還沒問原因,對方就挂了。
桌上有一張紙條:早餐在桌子上,記得吃。起月留。
回想起昨晚,陸祈生仍然覺得臉紅心跳。自己真的是太瘋狂了。想到藍起月昨晚的主動,陸祈生臉更紅了。他和阿雅談戀愛時,只牽過幾次手,可以說沒有任何戀愛的感覺。但是和藍起月在一起,心裏的異樣是前所未有的。藍起月的身體,盡管是男性的身體,卻讓他産生了從未有過的渴望。
現在這個年代很開放,同性戀并不可恥,陸祈生如是想着。既然是陸祈生主動,那麽他一定會對藍起月負責到底。
陸祈生拿起筆新寫了一張紙條:親愛的,我有事先出去一趟,晚點回來。
陸祈生吃完藍起月給自己準備的早餐,披上外套就出門了。他在心裏思考着,藍起月是一個很優秀的人,有錢,身材好,而自己只是一個貧窮小漁村走出來的大學生,畢業後連工作也沒個着落,混得很差。陸祈生在心裏暗暗發誓,他要成為一個與藍起月旗鼓相當的人。
而畫畫是他從小到大唯一堅持的事情,也是他的夢想,他決不能放棄。他也要像馮教授一樣,以高超的繪畫水平享譽世界。所以他暗下決心,要考到列賓美院進一步學習繪畫,馮教授也在列賓美院讀過研究生。
不知不覺中,他已經來到了警察局門口,裏面已經有警察拿着筆給他做筆錄。
“陸先生,請坐。”身穿制服的警察擡手示意他坐下,“我們正在調查一起連環兇殺案,您被列為嫌疑人之一,希望您認真配合,回答我們一些問題。您放心,我們不會放過一個壞人,更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嗯嗯,我相信警察,您有什麽問題随便問。”
“請問陸先生。去年農歷八月十五,請問你在哪裏?”
“瞭望島,”陸祈生回憶了一下,“那時候我正在忙畢業作品,在電視上看到關于瞭望島的新聞報道,被島上的風光所吸引,所以想去哪裏尋找靈感。”
“那麽,你和馮教授除了是師生關系,是否很早就認識呢?先別着急回答。”警察旁邊的住手拿來一幅畫,這幅畫用玻璃框裱的很好,放到陸祈生面前,“這是馮教授還未出名前在澄海漁村寫生時畫的,雖然地位比不上他的成名作《月食者》,但也具有很高的收藏價值。”
警察助手說完,另一個坐着的警察從檔案袋裏拿出一張相片,陸祈生認出那是自己小時候在沙灘上玩耍的照片。照片上的小孩子的眼睛裏,有着不屬于這個年齡的陰郁和沉悶。
“陸先生,你老家是在海澄漁村,對嗎?”
陸祈生點頭。
“拍這張照片的時候,你和馮教授應該是認識的,對嗎?”這張照片裏的陸祈生和馮教授畫裏拿刀的孩子長得一模一樣,都是穿紅色的T恤,紮在黑色短褲裏,腳下穿着小皮鞋。
“小時候家裏很窮,沒有錢上學,偶然遇到馮教授,他很喜歡我,一路資助我上到大學。”陸祈生語氣隐隐有些失落。
“嗯。去年十一月二十七號,阿雅一家離奇死亡,你在哪裏?”
“我剛回澄海漁村,因為畢業作品被老師打回,心情不好,回去散心。”
“你是幾點鐘到達澄海漁村呢?”
“下午三點。我可以出示我的購票記錄。”陸祈生打開微信行程訂單,給警察看。
警察繼續問:“你還記得羅德宇這個人嗎?他是你的小學同學。”
陸祈生努力回憶,卻想不起來羅德宇是誰。
“羅德宇在十四年前溺水身亡,溺水之前,在澄海小學讀二年級。根據檔案記載,羅德宇與同班四名小學生關系密切,死亡前曾與一位同學發生過沖突。這幾名學生都記錄在案,其中就有陸先生你的名字。後來由于屍體殘損程度大,無法驗屍,案件不了了之。”
“你這麽一說,我記起來了,當時教導主任還把我們一個個叫到辦公室談話,旁邊還有警察。”
“羅德宇溺水的那片區域,離你家很近。聽說你還是第一個發現他屍體的人。”
“是的,我遠遠看到他的頭浮在海面上,以為他在游泳,叫了他一聲,他沒答應。後來就有警察來了,大家都知道他死了。正因為水裏常有人溺死,我母親才不讓我學游泳。”
“你母親是個什麽樣的人,可以描述下嗎?”這時,旁邊的女警察忽然問道。
“在我的記憶裏,她常年卧病在床,喜歡看《聖經》,她很慈祥,總是希望我可以一直陪着她,按照她的要求去做。她在我心裏像是救苦救難的神。”
“那陸先生,您的父親呢?”
“家裏的擔子一直都由父親來抗,父親每天早出晚歸,靠打漁維持家庭生計。所以,我很感激馮教授,是他讓我走出了貧困的小漁村。”
“所以你的童年一直是和卧病在床的母親在一起?”
“是的,父親要出海打魚,有時候好幾天也不回來,回來了也只是吃個晚飯就睡覺了,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去了。”
“那關于您的母親,有沒有印象特別深刻的事情呢?”
“我母親很會講故事,她經常把我當成她的信徒,給我講聖經裏的故事。”
女警察點頭:“你經常做夢嗎?是噩夢還是什麽?”
“偶爾會做夢,會夢到自己的家鄉,也不全是噩夢。”
“我們大概已經明白了,感謝陸先生的配合,今天的談話就到這裏,你可以先回去了。”
陸祈生剛走,黃警官過來調試儀器,說,“測謊儀顯示一切正常。”
警察助手開始發表自己的意見:“Sir,陸先生剛剛形容自己的母親,我認為很奇怪,他用的詞是‘救苦救難的神明’,正常人那有這樣形容自己母親的?會不會他心裏有什麽疾病?或者說,他的性格受他的母親影響,變得扭曲了呢?因為從他的話裏可以看出,他的母親是一個喜歡控制自己的孩子的人。鄭醫生,你怎麽看呢?”
“我看了這位陸先生的資料,今年二十三歲,畢業于市頂級美院,在校成績績點也很高。畢業半年,未曾就職正規公司,無社保記錄。他也說了,他家境并不是很好。這一條我暫且保留态度。”
說話的是一位女警官模樣打扮的女心理師,有些微胖,她在筆記本上畫了一筆,繼續說,“通過此前對犯罪嫌疑人陸祈生家庭情況的調查,結合他的陳述,可以确定他的母親患有強迫性幻想症。她一直幻想自己是一個救世主。他影響着陸祈生,她把自己的兒子變成自己唯一的教徒,也是唯一的囚徒。這種病症表現為與外界隔絕,喜歡控制他人,時常沉溺在自己的幻想世界裏,看不清現實。而陸祈生從小和母親一起生活,心态很難不受母親的影響。陸祈生在講話的過程中,給人一種很真切的感覺,如果他是在演戲,那麽我相信警方的測謊儀一定能檢測出來。可以先做一種假設反推,如把犯罪嫌疑人的犯罪事實确定下來,那麽陸祈生說的話全部都是假話,他以極殘忍的手段殺了許多人,但他能掩飾很好,不但自己沒有任何心理負擔,還能巧妙的騙過警察。前面我也說過,他是一個很聰明的人。這樣的話,就能初步斷定他患有成功型人格分裂,具備某種極端的天才和意志力,能輕易掩飾自己的瘋狂。甚至可以騙過精神科的醫生。”
鄭醫生整理了一些關于類似精神疾病的案例,分發給在座的警察,盡量給警察提供對付犯罪嫌疑人的思路。
“我查過陸祈生在案發時的所有行程,他都有不在場的證據。當然,這也不排除他用了什麽小手段暫時迷惑了警方。那麽有沒有一種可能,陸祈生前女友阿雅一家的慘死與陸祈生的父母有關?如果他的母親卧病在床,不能動手,那麽他的父親呢?他經常不在家,出海打魚,很容易洗清嫌疑。”黃警官點了一根煙,“所以我們很有必要再重新調查一遍陸祈生的父親陸全國。”
警察助手補充問道:“那馮年久的案子呢?”
“也得繼續查。”
鄭醫師說道:“很多天才都會出現一定程度的精神問題。馮年久的畫作裏充滿了鬥争、殺戮,嗜血等等詭異場景,還蘊含了深奧的幾何學知識。沒有一定功底的人根本看不出來。馮年久繪畫裏隐藏的人臉還是陸祈生第一個發現的。天才和天才總是惺惺相惜的,這也正好從側面說明馮年久和陸祈生一樣,性清裏都蘊含着暴戾的一面。我去美院看過陸祈生在校期間的畫作,和馮年久的繪畫風格很像。而且他很崇拜自己的老師。”
“黃警官,美院的牛院長三天兩頭請局長吃飯,想把事情壓下去,怕影響學校名譽,警長就是觸了黴頭......”警察助手語氣有點猶豫。
“人命關天的事情,紙包不住火,能壓下去嗎!你們盡管查,出了事我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