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木頭啊，你是因為學習不好才出來打工的麽？”

林二微微一愣，響了半想才開口道:“哥怎麽想起這個問題了？”

王樂沒看到林二的表情，他看了看窗外飄的白雲說:

“因為現在這個時代大家都以家裏能出個大學生驕傲，如果是你學習好，那你現在應該在上大學。”

林二輕輕的嘆了口氣，他撩了撩額前劉海，看着被頭發擋住的藍天白雲說:

“哥，你想聽聽我的故事麽？”

王樂當然很樂意，他笑着點着頭，陽光撒在他的頭上，像是金粒般亮閃閃的。

林二笑得很溫柔又帶着悲傷，一個人如果有着美好的童年，那他一生都會被童年治愈，他大概就是被童年治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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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的我很幸福，爸爸和媽媽是自由戀愛。婚後茶米油鹽的枯燥并沒讓他們埋怨生活反而是從中苦中作樂，等到我出生時爸爸媽媽也用他們最大的努力來愛我。

大概是八九歲的時候，大旱讓本來就窮的揭不開鍋的家裏更是雪上加霜。

生活總是要往前看的，爸爸為了養家糊口找熟人介紹工作，他被介紹去了煤礦廠，那裏工資還行，就是那裏又苦又累還很危險。

爸爸說他不怕，他怕的是不能給媽媽買好看的裙子，不能給我買好玩的玩具，不能給我和媽媽一個美好的未來。

日子一天一天在變好，爸爸每次回來都滿身是灰，但他的手裏一定會有幹淨的糖或者玩具給我，爸爸還給媽媽買了縫紉機，他說是欠媽媽的。

我的成績很好，每次都是班裏第一，老師知道我的家庭不好對我很是關照。

就這樣我上了最好的初中，學習能給我帶來滿足感和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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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夢是在我初三的時候發生的，煤礦那裏塌陷了，死了37人傷了108人。

那一天我們村到處都是人們哭泣的聲音，因為大家這一年的日子都很難度過，家裏的壯丁很多都去煤礦那裏，最後回來的寥寥幾人而已。

村裏給大家舉辦了喪事，唢吶吹了一天一夜，可大家哭了七天七夜啊。

那段時間要中考，媽媽咬着牙一個人熬了過去，而住校的我什麽都不知道，還每天和同學又說又笑。

中考完後回到了家我看到的是破敗房子裏躺在床上的媽媽，我在知道事情後崩潰了很久，那個煤礦廠的負責人跑了，那個年代人們對于保險知道的并不太多，他們家最後什麽補償都沒有。

慘敗的日子總是要繼續的，我開始幫着媽媽種田幹活，也沒過很久考試成績出來的消息就傳開了，我的成績是鎮裏第一。

我想退學，很多老師來我家跟我說可以免學費，我只能表示感謝，但他們對我抱有的厚望我卻無法回應。

在那樣的世代裏，只有一個女人支撐的家庭有多艱辛只有體會的過的人才懂。

媽媽讓我去上學，我當着她的面撕了錄取通知書，她流着淚和我說對不起，我跟她說我沒事，以後換我來養她。

我自從那以後就開始種田，烈日炎炎下翻着土種種子，每天早出晚歸，我對未來開始迷茫。

媽媽用縫紉機接些零碎活賺錢，但她的身體變得越來越差，在我19歲時就躺在床上一病不起。

我送媽媽去了醫院，肺癌中晚期，我當時真的崩潰了很久，我感覺人生在和我開玩笑。

但，腐朽的日子總該過下去，人總不能停下的。

我和媽媽商量了下，我拿出家裏大部分積蓄學了駕照和租了大貨車，那之後賺錢确實比種地來的多，只要努力能把媽媽的醫藥費湊出來。

其實大貨車也不好開，我年輕沒經驗，很多人并不用我，但我價格低、拉的多、跑的勤，但也有一些固定客源。

那天撞到哥是我第一次出錯，我當時很慌，我

要是去了派出所沒了駕照，那我就真的完了。

幸好，幸好哥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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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樂聽林二說完後，整個人難受的感覺喘不上氣，他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林二。

對不起顯得太敷衍，說日子總會變好的又會顯得無法感同身受。

夕陽今日格外的紅，林二但是沒有什麽反應，他看着前方的路開車，車比較舊，有些地方能聽到生鏽的聲音，哼哧哼哧的有點吵。

王樂那該死的浪漫讓他對林二的過往充滿了悲傷，他感性的說:

“林二，如果我想成為救你出來的那個光，你會願意麽？”

王樂說完就有點後悔，這種中二的語句他是怎麽說出口的，他這不就是那種自不量力想當別人的救世主麽，林二會不會覺得他很奇怪？

林二原來嚴肅的表情瞬間柔和起來，他低沉的笑了一聲

“哥，你是除了我父母外最讓我慶幸遇到的人，雖然你讓我和你上床，但，你真的很好。”

林二害羞的沒去看王樂，他其實想說的是，王樂的出現讓他索然無味的歲月裏平添了很多色彩。

在林二的認知裏，上了床那就是對象了，雖然是個男的，雖然知道兩個男的在一起肯定不對，但他舍不得放手，他對王樂有種說不出的感情。

王樂則是瞬間紅了臉，他長了長口卻不知道說點什麽，他盯着林二看了看，林二正認真的開車，認真的表情和露出的側臉讓王樂心跳加速，額頭熱出汗，明明很冷的傍晚此刻卻熱的不行。

兩人沉默了下來，王樂心裏滿是對林二過往經歷的難過，他甚至能想象到林二在那些日子裏一個人偷偷哭泣的樣子。

王樂不得不承認有一句話說得對，'如果聽了一個人的故事，就要對那個人負責。'

王樂坐在自己的坐上想林二的經歷，想着想着就靠在車背上睡着了

林二看到王樂睡着後進了最近的服務區，他給王樂蓋好被子喝了點水後又繼續開車跑了起來。

高速上車輛不多，偶爾一兩個小轎車從旁邊經過。

夜很黑了，大貨車的路燈打的很亮，林二已經高度集中一整天了，收音機剛好響起來北京時間23時。

林二終于進了服務站休息，服務站停車那裏一排的大貨車，都是些跑長途休息的人。

林二想起來今晚沒買晚飯，哥睡着了也不知道餓不餓，等明天得多買點吃的給哥。

王樂睡得很熟，也許是暈車難受了一天，此刻他甚至還發出輕微的呼嚕聲，聲音很小甚至有點可愛。

林二跟睡着的王樂說了聲晚安後，就放倒座椅抱着王樂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