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發完信息後, 顧慎如也沒指望立刻能收到回複。
她把手機扣在一邊盯着天花板發呆,讓某些不尋常的情緒和逐漸升起的睡意一起兜兜轉轉。幾秒種後手機震了,她還吓了一跳。
打開, 看到對話界面的另一側第一次跳出來一個信息框:“還沒睡?”
“林小土,你終于學會打字啦!”收到回信,顧慎如的睡意都暫時減輕了。
對面回了個老年人愛用的微笑表情, 仿佛是特意配合她的小調侃。顧慎如咬住嘴笑, 想了想, 低頭輸入:“林小土, 謝謝你的花,很喜歡!”
很快收到回複:“喜歡就好。本來想送盆栽給你, 又怕土壤中的細菌會影響傷口恢複, 只好将花枝剪下來。”
顧慎如揚起眉毛, 又看向床頭的花束。原來它本是一棵活的樹麽, 怪不得長得這麽新鮮。
“可是這樣它就要枯了!”她又注意到那片小枯葉, 突然有點心疼。
“放心, 不會。”
“又騙人!”看到對方的回答, 顧慎如有點不滿,感覺被敷衍了。“又不是假花,怎麽可能不會枯?”
但陸別塵沒再多說。
“很晚了,小朋友該睡了。”他發過來一個月亮。
顧慎如打了個大哈欠,确實也有點熬不住了。
但她還是強撐着眼皮, 手指頭一下一下戳屏幕:“那你跟我說晚安,語音哦。”
一個語音框很快出現在屏幕裏,短短的。
“晚安, 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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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沉啞的沉嗓音仍舊帶着笑意, 夜風一樣吹進她的耳朵裏, 如同催眠曲。
顧慎如把手機貼着耳朵重複聽了幾遍,眼皮漸漸睜不開。她強撐着還想繼續打字,但剩下的話還沒打完就終于支持不住地歪在枕頭上睡着了。
微風從窗口吹進來,床頭的花枝輕輕搖晃,像一只修長的手在她的面頰上輕輕觸撫。
……
第二天又是艱苦訓練的一整天,晚上她精疲力盡地躺倒在那一束栀子花下,什麽都沒來得及想。
到了第三天,她才知道某個人先前為什麽告訴她這些花不會枯——在出現枯萎跡象之前,它們就從她的病房裏消失了,被換成一叢她叫不出名的桔色小花。
新的花朵枝枝蔓蔓地開得很熱鬧,就這樣取代了舊的。
第五天,桔色小花又被換成了奪目的大麗花,第七天是嬌豔的洋桔梗,第九天是波斯菊。
第十二天的花她又不認識了。晚間來配藥的年長護士笑着告訴她說,那就是昙花一現的昙花,你呀你,真幸運。
“芝芝,你從哪兒弄來這麽些稀奇古怪的花呀?”某天,孟廷看見又一次神秘出現在顧慎如床頭的花束,終于把狐疑的目光投向了梁芝。
“咳,阿姨那什麽,我前兩天擱郊區買了個大棚,專門種花的。”梁芝一手扶着額,悄摸瞪了偷笑的顧慎如一眼。也是難以置信,時隔多年她竟然還得幫這個傻妞為了同一個男人打掩護。
那些天裏,如同開盲盒一樣出現在眼前的鮮花成了顧慎如每天拖着石膏腿從病床上爬起來的動力之一。每當有新的花朵撞入視線,她就忍不住笑起來。
只是欣喜裏總帶着點遺憾,因為送花的人一次都沒有再露面。到後來,她甚至都說不清床頭的花朵是否真的是他親自送來的,只是托人捎帶手也說不定。
那個人仍然像個抓不住的影子,明明說來過,卻又看不見。
雖然他理由很正當:她的訓練非常緊張不能被打擾,而她休息時他又總是在加班,加上疫情期間醫院對人員出入管控很嚴,探視極為不便等等。
但就算這樣,顧慎如還是難以控制地感覺失落,逐漸到了連最愛的花生糖都無法彌補的地步。
當然了,她也不是總有糖吃。
與那些憑空出現的花一樣,她枕頭下的毛絨老鼠肚裏也常常會在無人知曉的時候被藏進幾顆糖,只不過給她糖的這個人貌似非常了解營養師為她制定的飲食計劃——随着她身體的日漸複原,飲食标準逐步恢複對糖油的嚴格控制,她得到的糖果數量也在一粒粒減少。
到術後一個月,糖果消失了。
這一晚,顧慎如躺在床上看着肚子空空的毛絨耗子悶悶不樂。
梁芝看不過眼,用驢牌大號托特包的偷運了一兜子進口零食,十分縱容地嘩啦啦倒在顧慎如的床上,“給你給你,快藏好啊寶……”
然而顧慎如眼裏沒有絲毫波瀾,一把給她全推回去,“拿走,你買的不好吃。”
“喂,過分了啊,你再這樣我要吐了。”梁芝翻個白眼,非常無語地掏出小鏡子往她面前一擺,“自己看一眼你這一臉幽怨的小樣,至不至于。”
梁芝最近往醫院跑得勤,當然知道顧慎如在緊張訓練之外那一點可憐的時間裏都在偷偷地想誰。說來也讓人好笑,以往每次她和白茂鬧分手,顧慎如總是一臉酷酷地教育她“男人如衣服該快抓緊換”,可到頭來,哼,看看是誰活成了自己最瞧不起的樣子。
另一邊,顧慎如心不在焉地根本沒認真聽梁芝說話,一眼瞥見面前的小鏡子就下意識拿起來,仔細照了又照。
“芝芝,我發現我變醜了。”床頭頂光把黑眼圈打得格外明顯,顧慎如眼裏閃過一絲焦慮。
“天啊,寶你別這樣,我真的不習慣。”梁芝又一把搶回小鏡子,表情都扭曲了。說真的,雖然最近這一兩年來顧慎如有時候狀态不佳,但在從小到大的印象中,她完全就屬于“姐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那款。
“我說,那個誰到底對你做了啥?”梁芝推她一把,半開玩笑地問,“整得我家寶都開始質疑自己的盛世美顏了,嗯?”
“我就是納悶兒。”顧慎如聞言看她一眼,鼓一下腮幫子,想忍沒忍住地用很悶的聲音開口。
梁芝立刻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
“你說如果一個人,一邊對你有求必應,一邊又要跟你保持距離,是出于什麽心理?”顧慎如皺眉接着說。
“保持距離?”梁芝思索了一下,“根據本人……咳,不怎麽豐富的經驗,這大概就是經典的‘渣男心理’。”
顧慎如:“啊?”
“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梁芝比出三根手指,認真道。
顧慎如一愣,反應過來,突然小臉一翻把枕頭給她拍過去,“不許你瞎說!”
“開、開個玩笑!”梁芝噗一聲笑了,連忙護住妝容精致的臉。“哎呀,不就是那個誰沒來看你麽,有你說得那麽嚴重?”笑完她搶過枕頭,不留情地拍回顧慎如頭上,“沒出息!”
顧慎如被砸得一縮脖子,水光大眼一眯。梁芝見她那招人憐的小模樣又立刻不忍心了,湊過去安撫幾下,“呀,寶啊,我估計可能是人家醫院工作忙吧,最近疫情鬧得這麽兇。哦,或者是……阿姨和教練他們怕影響你,不讓他來也說不定呢。”
關于多年前的一些誤會梁芝也已經聽顧慎如說過了,還痛心地感嘆了好久,簡直狗血虐。
“嗯?”顧慎如聽到梁芝這麽說,一怔,“別說,這還真有可能啊。”雖然她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麽,但孟廷顯然是極其不能接受陸別塵這個人,還有那個臭老吳。
“我現在就問問,是不是我媽和老吳又吓唬他了!”顧慎如立刻撈起手機,一臉的憤憤不平。
“問什麽呀,傻帽!”梁芝給她手機一壓,又翻了個白眼,“好像他會跟你說實話似的。”
顧慎如放下手機,也覺得梁芝好像是對的。他那個人,從來都自帶一種神秘感,關于自己的事情什麽都不願說。比如八年前被老吳脅迫,要不是她聰明自己猜出來,他大概永遠都不會在她面前提起。又比如當年林韶淇的病。
現在他變成了戴眼鏡的陸醫生,那種神秘感就更強烈了。令人好奇,又總是觸不可及。
“那怎麽辦?”顧慎如垂下肩膀嘆口氣,頭靠在梁芝身上,
“什麽怎麽辦?”梁芝抓住她兩個肩膀使勁晃一晃,“醒醒啊寶,你還是你嗎?”
顧慎如突然這麽一副患得患失的小女生樣子讓她真心不适應。在她心裏,顧慎如始終應該是那個一身飛揚的女孩,會在下晚自習的路上截住喜歡的男生,當着所有人的面“正式通知”他們的關系。
這個世界上就不該有顧慎如得不到的人。
“你要這麽想見那個誰,請問你是沒有腿嗎?”梁芝斜眼看着此時正窩在床上噘着嘴摳手手的顧慎如,實在忍不住嘲了她一句。
顧慎如面無表情地擡起頭,動了動自己又粗又硬的石膏腿。
“噗!”梁芝反應過來沒繃住,邊笑邊道歉,“對、對不起寶兒,我的意思是……”
“懂。”不過她的意思已經很明了。顧慎如點點頭,一揮手,表情裏恢複了一抹自信。
對呀,為什麽總等着對方來探望自己?她又沒癱。她也應該去看看他,問他是否仍然總加班,還得告訴他要按時睡覺和吃飯。
就這麽決定吧。
作者有話說:
怕土壤中的細菌會影響傷口恢複,所以直接把開花的樹枝砍下來送給阿如hhh,我們塵仔真的是一個浪漫與理性并存,溫柔的同時又簡單粗暴的boy~
---thankyou---
感謝在2022-07-01 12:17:48~2022-07-01 12:29:5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來瓶95年的爽歪歪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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