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顧慎如忍不住和孟廷吵起來的時候, 梁芝在外頭急得搓手,聽見裏邊聲音越來越大,最後還是壯起了膽子進來勸。
“阿、阿姨啊您別理她, 她現在就是腳疼脾氣大。”她一邊沖孟廷打哈哈,一邊又把顧慎如往外扯,“哎呀寶兒你別跟阿姨吵吵, 快來吃早餐了快來快來……”
顧慎如一把抓起靠在洗面臺上的拐杖, 悶聲跟梁芝出去了。
孟廷在後面背過身去調整了幾秒, 才也跟出去。
“芝芝啊, 你比她懂事兒,你幫阿姨跟她好好說。”出來後, 她像往常一樣替顧慎如放好小桌板, 把早餐擺出來, 但仍然是那個不容商榷的語調, “反正無論如何, 我是不會同意她和那個林塵的。”
“好嘞阿姨, 放心阿姨。”梁芝一心當和事佬, 站在孟廷面前點頭哈腰。
她們對面,顧慎如冷冷地擡起眼睛。
“你們都別瞎操心了。人家根本沒想過要跟我在一起。好笑吧?開心了吧!”她扯着嘴角一聲冷笑,同時把一根粗吸管狠狠紮進豆漿杯裏,“嘣”的一聲。
孟廷與梁芝互看一眼,神态各有變化。
早飯後, 梁芝收拾了一下準備和孟廷換班。
走前她還老大不放心地徘徊了一陣子,怕顧慎如再和她媽吵起來。不過好在早上那場沖突後,母女兩個似乎都多少有點悄咪咪地後悔, 看起來反倒比平時更和諧了, 梁芝見狀這才拎包離開醫院, 叫來司機接自己回家。
途徑顧慎如家附近時,她又想起昨晚的事,心裏突然有點刺撓,臨時改主意讓司機拐去了陸別塵工作的那家醫院。
她想去找陸別塵聊聊,但也沒想好要具體該怎麽說,所以走進急診大樓的時候都還是猶猶豫豫的。
沒想到一大清早的,這破醫院急診科竟然這麽多人,在診室前擠擠攘攘。梁芝找了個地方坐下,一邊組織語言一邊抻脖往診室裏看,見到陸別塵就坐在裏面。
和印象裏中學時代一樣,無論人群多麽密集,他這個人都非常好找,讓人一眼就能看見。但這種醒目又和顧慎如那種衆星捧月的團寵氣質不一樣,他是自帶一種水潑不進的神秘,又有畫中人一般的距離感,不說話時顯得非常冷郁。然後他還偏偏就不愛說話。
可能也就只有顧慎如小雞崽兒有那個本事,一口一口叨碎這個人渾身上下的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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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一陣,診室裏人稍微少了,看看表也快到八點下早班時間,梁芝坐在外面糾結地搓搓手。
她有點緊張,畢竟到現在為止她還從來沒和陸別塵單獨說過話。她總覺得他有點兇,畢竟想想多年前,他頭回亮相的時候幾乎是一個眼神就把白茂他們幾個混混吓住了。
雖然顧慎如經常強調他實際上多麽多麽溫柔吧,但是……大狼狗通常只認一個主人,懂的都懂。
梁芝的開場白還沒演練好,診室裏忽然又進了一批人。她看到有個老太太捂着胸口被人攙扶進去,陸別塵立即起身将她安頓好,之後開始檢查問診。
他的動作迅速又有條理,面容沉靜波瀾不驚,給人很可靠的感覺。
他從來都不像學校裏那些風光無限,陽光雨露一般的男生,但莫名地卻比他們更讓人難忘,更能讓每一個擦肩而過的人都有回頭的沖動。
其實這麽多年過去了,梁芝還是想象不出顧慎如和其他男生在一起的樣子。除了他還是他,就只有他。
梁芝突然有點感慨,心裏莫名冒出一絲慶幸,感謝老天爺沒有讓自己也在十六歲那個易燃易爆的年紀遇見這樣一個人。
這些年,無論顧慎如多嘴硬,梁芝其實都深知她在想念這個人,從來沒停過。
真不怪你,傻妞。
時間到了八點半,梁芝感覺醞釀得差不多。
她像是又回到當年,每天都在瘋狂地磕“大狼狗和小雞崽”。忍不了,真的忍不了眼看他們分開。
明明大多數人漂泊一年又一年,都找不到那個能讓自己一秒動心,又不停惦記的人。
梁芝一邊想,一邊搓着手站起來。
診室裏,陸別塵忽然看見她,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一秒。就這一秒,讓她腳步頓住。
即便和他不算很熟,但在這一秒中梁芝也從他那雙深如古潭的眼睛裏讀到了一些東西——他在說抱歉。
梁芝眼睛突然紅了。
你們兩個傻子。
她一時不敢繼續上前,重新糾結了一會兒。
這一次她還沒來得及做決定,就被急救車突然推進來的一個受了傷滿臉是血的小孩吓了一跳。小孩家長的尖叫聲更是讓人心顫。
她膽子小,還暈血,最終頂不住犯了慫,心裏亂亂地掉頭跑了,一句話也沒說上。
另一邊,陸別塵并沒有注意到梁芝是什麽時候離開的,他此時的注意力都在工作上,暫時屏蔽了其他。
這一晚的夜班不算安寧,夜裏搶救室接連進了兩個危重患者,這會兒突然又來了一個不慎墜樓頭部受傷的五歲小孩,讓他立即緊張起來,沖進搶救室。
孩子狀況很不好,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好容易穩定下來。那之後他安撫了家屬安排好後續檢查,看一眼時間已過九點,接班醫生在另一頭忙得團團轉。他将幾個危重病人查看一番,覺得不大放心,也就沒有急着交接下班。
實際上他也并不想下班。他習慣了忙碌,只有忙起來頭腦才能保持清明,将一些沒有結果的纏繞思緒封住。從很早開始,他就已經依賴于這種繁忙之中的短暫寧靜,這也是他選擇急診科的原因之一。
回到接診室剛坐下,又有病人喊着救命撞進來。
“什麽問題?”陸別塵在電腦上打開新病例,擡眼見來的人像是一對情侶,男孩坐在一張電腦椅上被女孩推着走。兩人看上去都非常年輕,都染一頭奶奶灰,打扮得很搖滾。
“醫生,他摔麻了站不起來了。”灰頭發女孩聽見陸別塵問話,立刻指了指男孩的腿。不過她說話時有些口齒不清,站姿也七扭八歪,不知是不是喝了酒。
陸別塵看着電腦椅上的男孩,對方耷拉的頭和略微怪異的坐姿給他不妙的感覺。“怎麽摔的?”說着他立刻上手為男孩查體。
“呃……我倆演出,他從那個舞臺上滾下來。臺下不是有那個風扇嗎,可能磕了一下腰,就爬不起來了哎。”女孩在一旁摸着脖子,邊說竟然還邊笑了一聲。
“磕了腰就這樣送過來,有沒有一點常識?”陸別塵立即鎖眉。他迅速起身,用一只手把窩在轉椅上的男孩盡力扶住,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電話打給搶救室,“這有個男性患者疑似脊髓損傷,先擡過去沖激素……”
等男孩被趕來的醫護人員七手八腳送進搶救室連上各種儀器,那個心大的女孩才像是突然醒過來,一把抓住了陸別塵的袖子,“醫生,脊髓損傷……嚴不嚴重啊?他,他總不會這樣就癱了吧,不可能吧?”她聲音變了,但還是勉強地笑了一下。
“怎麽不可能?”陸別塵語調沉冷。眼尾掃過女孩瞬間煞白的臉,他才又将聲音放低一些,“不過你先不用害怕,現在有兩種可能性,一個是脊髓震蕩,可以自行恢複,另一種就是損傷,完全複原的希望較小,最終結論要等檢查結果。”
女孩聽後哭着面向牆壁,兩只手握在胸前胡亂祈禱。
但很不幸,經過一系列檢查和會診後,男孩的傷情被确定為後者。他真的癱了。
詳述情況的時候陸別塵本來打算避開傷者本人,但被躺在急救床上的男孩将拉住了。所以他只好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盡量平靜。
“兩種方案,第一立刻進行急診手術,術後有一定機會達到完全康複,不是百分百,并且手術危險性較高。第二,根據身體情況擇期手術,這樣可以穩妥保命,但術後恢複程度有限。”
“做。”
“那醫生我們現在就做手術!”
病床上的男孩和已經哭花了眼線的女孩同時開口,都毫不猶豫。
“可以。”陸別塵點點頭,“病人家屬在不在?”
“我就是!”女孩立即舉手。
“你是他什麽人?”
“女朋……不,未婚妻!”
“不行,手術需要親屬簽字,最好聯系他父母來。”
“那不行!”女孩叫起來,“我倆老家都不是北城的,爸媽趕過來得一兩天呢,這樣是不就錯過急診手術時間了?那他不就一輩子都坐輪椅了?”
“大概率,是的。”陸別塵側頭避開急救床上的男孩,将女孩引出搶救室,站到外面走廊一角。
女孩這時候已經徹底慌了,扯住陸別塵的衣服,“別呀,醫生我求求你了呀,他、他這個人你不知道,要真的站不起來了,他肯定活不下去的!那個,我-我怎麽不算親屬啊,我倆都在一起七……八年了!”
陸別塵聽到女孩尖聲說出“八年”這兩個字,眉眼忽然微微一動。但他仍保持着平靜,輕輕拉開女孩的手,“不管你們一起生活了多少年,不是法定配偶就不行。對不起,這是硬性規定。”
女孩這下傻了,開始語無倫次,“法、法定配偶,就領證結婚是吧?不是,我-我倆不結婚的是因為我們是不婚主義,結婚就不自由……不不不這個不重要,醫生你想想辦法呀!”
陸別塵沒有辦法,只有耐心安撫。看着面前泣不成聲的女孩,他心裏某處毫無征兆地翻起一股牽扯。
但很快,身後搶救室裏就又一次傳來呼聲,讓他的神經重新緊張起來。
“陸醫生!這邊來個車禍外傷,創面太大血止不住!”
陸別塵從走廊沖回搶救室,入眼是一個氣息微弱的女人,腰部以下血肉模糊,出血量驚人。搶救室裏已經一片慌亂。
“先輸血,同意書讓家屬簽一下。另外馬上通知骨科來會診。”陸別塵邊說邊争分奪秒地開始為這個女人止血,動作迅速且極有條理,絲毫不顯慌張。
他的出現讓搶救室中其他人也稍微鎮定下來,雖然相比起來,他的年紀最輕,資歷也最淺。
很快骨科主任帶着人進來加入了搶救,四五個醫生一起才堪堪止住血。
出血止住後,陸別塵退出來将床側的位置讓給主任。沒有人看到他的雙手緊繃得青筋暴起,也沒人能看出來這是他第一次處理這麽嚴重的外傷。
緊張的搶救還在繼續,外面卻突然傳來的巨大的打鬥聲和吵鬧聲,把所有人都驚了一下。
“是那個車禍家屬鬧起來了!”有護士驚叫着關緊了搶救室的大門。
“小陸,你出去安撫一下。”這邊主任交代陸別塵。
“好。”陸別塵立即轉身,出門前将身上沾血的外衣給脫下來,最快速換了一件幹淨的。這是為了不給家屬造成進一步恐慌。
搶救室外的家屬等待區,一個男人戴着碎了半邊的黑框眼鏡,被好幾個人合力按在長排座椅上。但他掙紮得的很厲害,怒視着對面一個中年女人。
女人似乎也很氣憤,見陸別塵出來就立刻尖聲開口:“哎那個小醫生過來評評理哎,我也沒說什麽呀,就問一句他和他老婆有沒有孩子。我說诶,你沒小孩還好一點,以後至少你自己負擔是小的,實話嘛!”
中年女人的話讓被按在排椅上的男人又一次發出怒吼。他好像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了。
“你這個人,好心安慰你還在這裏發神經!”女人也不示弱,偏偏更大聲繼續道,“哎不是我說,人嘛總是現實點好咯,你老婆這個情況不管救活救不活,我嘛還不是看你個小夥子這麽年輕,叫你看開點,再怎麽樣你自己還是來日方長的呀……”
女人話沒說完,男人就猛地掙開了按住自己的幾人。
“老子他媽的不要來日方長!”一聲暴喝仿佛把走廊對面搶救室的玻璃隔牆都震得嗡嗡響。
中年女人吓得尖叫一聲摔倒了,男人卻像野獸一樣朝她撲過去。旁邊有人想拉,沒拉住。
陸別塵見狀疾步上前将兩人隔開,兩手控住男人的胳膊,這時候一個保安從走廊另一頭跑過來了,和他一起才把男人制住。
男人拼命想掙脫。陸別塵憑借體格優勢按住他的肩膀,強迫他轉過身去看搶救室裏面。
“你的妻子就躺在那裏,還在搶救。如果真的在乎她,你應該不會想在這個時候把自己送進警局。”他的聲線低沉,帶出無形的壓迫力。
陸別塵話音落時,被他按住的男人逐漸停止了掙紮。再下一秒,這個男人就渾身癱軟地半靠在他身上,竟然哭了,雖然極力克制,但還是發出一陣嗚嗚的哀嚎。
“兄-兄弟,你還小,你不懂。我沒有父母,這一輩子就為她一個人活着。除了她這個人我什麽都沒有,我他媽……”
“我們已經在盡力搶救,你先冷靜下來。”陸別塵兩手撐住站立不穩的男人,安撫的語調沉穩又平靜。
然而此時此刻,他的內心深處突然傳來縮緊的感覺。他意識到這一點不尋常,也知道是為什麽。
只是他的工作不允許他有任何分神,也給他養成了将一切情緒都鎖在心底的習慣。
很快,骨科主任從搶救室中出來了,招呼陸別塵把那個渾身顫抖的男人扶過去。
“現在病人情況暫時平穩,接下來得要你們家屬決定是否接受手術。”主任抹着額頭的汗,“手術呢現在只能說是争取保住生命,然後這個費用的話……”
“錢我想辦法,多少都沒關系!”男人立即扯開啞得像破紙袋一樣的嗓音。
“你先不要急,聽我說一下具體方案。”主任擡手示意他先等等。
手術方案聽上去很殘酷,第一步就截去傷者的雙下肢,整體預估下來,存活機會不到兩成,最好的結果也是終身殘疾外加永久喪失生育能力。
一旁不遠,先前與男人起沖突的中年女人和其他幾個圍觀者也出于好奇湊上來聽了主任的話,不禁紛紛搖頭,神情帶着不贊同。
只有那個滿面絕望的男人自己,他的眼裏瞬間迸發了希望。“我們接受手術,接受接受!只要能把命救回來什麽都接受!”
“你要清楚,現在的情況幾乎等同于九死一生,我們只能說是盡人事,剩下的聽天命。你也要有所準備。”主任謹慎地對他強調。
“沒關系!”男人試圖上前一步,結果一下沒站穩,啪一下跪在了主任面前。他也顧不上起來,直接拽住主任的手,“您哪怕讓她多活一天都可以!活一天,算一天!”
經過一系列準備工作,傷者以最快的速度被推向了手術室。那個眼鏡碎了半邊的男人拼命地追在後面。
陸別塵不自覺将目光送向他的背影。“活一天,算一天”,那個嘶啞的,無望與希望并存的聲音仿佛還在窄窄的走廊裏回蕩。
“陸醫生,剛才脊髓損傷那孩子跑了!”這時候身後傳來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短暫的失神。轉過身發現是先前那一對灰頭發的小情侶不知什麽時候消失了,男孩躺過的急救床一片淩亂,各種管線散落。
陸別塵一眼掃過去,氣得擡手掐住太陽穴,片刻後才無奈開口:“去衛生間看一下有沒有。”
對面人聞言點頭走了。
“诶唷,那個小孩我剛才看到了,那個樣子怎麽可能去上廁所呀!”這時一旁等待區傳來幾個家屬的議論聲。
“不過他那個小女朋友倒是挺仗義的,還陪着他哈。”
“啥呀,恐怕今天就分手了,你看這都不願意給他治了。”
“也正常,哪個女孩但凡有腦子都不能願意把下半輩子跟一個殘疾人綁在一起,小女子倒比剛才那小夥子理智點了……”
陸別塵側頭一眼看過去,幾人即刻收聲。然而他并沒說什麽,轉頭又回了搶救室裏。
其實誰都清楚,對于危重病人來說,被放棄的才是大多數,有人不惜代價想要換他們哪怕多一天生命的,都是最幸運的人。
大約兩小時後,那位遭遇車禍的女士被推出了搶救室,還活着。但也只是還活着而已,心跳血壓都還沒恢複,徑直去了重症監護室。
陸別塵有點不放心,決定跟過去看一眼。遠遠地,他就在監護室門口又一次見到那個戴破眼鏡的男人。
“醫生,你來了!”男人見到他像是見到救星,“你跟裏面說一下,讓我進去吧!”
“抱歉,我們有規定重症監護室不可以的探視,況且現在是疫情期間。”陸別塵拍拍男人的肩,“不放心的話我可以替你進去看看。”
“不是,我是想到她現在肯定,肯定怕得要死嘛,我跟她說說話會好一點。我想看一下她,我他媽也快死了醫生……”男人還是止不住哭,死死抓住陸別塵,一句話分了好幾次才說完。
“對不起,你不能進去。”陸別塵眉眼低沉,拉開男人的手,任其跌坐在地上。
但随後,他又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對裏面說:“剛進來那個女病人,麻煩把她安排在一號床。對,靠門這裏。”
一旁的眼鏡男聽見他說話,一個打挺從地上翻起來,趴在門上那一窄條觀察窗跟前,激動不已,“看到了看到了,寶寶,寶寶!你聽得見……”
“別喊。”陸別塵擡手将他制止,又問,“手機帶沒帶?”
男人立即摸出手機。陸別塵接過來打給了自己,讓電話接通,然後走進重症監護室,輕輕将自己的手機放在那位女傷者枕頭邊,打開免提把音量調整适中。出來後,他用眼神示意那個望眼欲穿的男人說話不要太大聲。
男人會意,兩手捧着手機哭得像個孩子,又要努力從哭裏擠出笑來,“寶寶,你睡差不多就起來,下午說好帶你去買包,你不起來那什麽限量版被人搶走咯。”
“哦對了,你不是天天鬧着養貓,我上個月去把鼻子手術做了,現在不過敏了。本來是個小驚喜的,現在提前告訴你了,你就快點起來,老子好給你養一屋子貓。”
“寶寶,你說句話。咱倆才結婚八年多,你最起碼再給我一天時間……”
另一邊,已經走遠的陸別塵斷續聽到的男人的低語,腳步微微一頓。
八年,竟然又是八年。
這世界上究竟存在着多少個漫長難熬,同時又驚心動魄的八年,又有多少人暗自決定耗盡一生中所有的八年,去癡纏另一個人。
答案很明顯,不止一個,不止一人。
陸別塵的嘴角拂過一絲極淺的笑意,心中的牽扯感一瞬間變得強烈,像是要立即把他引向某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