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謊言情人》開機當天, 官方發了人物海報。

沒有像其他電影宣傳那樣放九宮格,而是單人角色各發了條微博。

南瓷劃到屬于楚傾的那條微博。

雖然早就知道他演的男二號陸痕是個白切黑反派,但看到照片的那一刻, 她還是愣了一下。

微渺的霓虹燈穿過黑緞似的海岸線,暗色流光影影綽綽,楚傾站在燈塔下, 穿了件純白的衛衣。他伸手帶起連帽,小指上的銀色尾戒泛着冷光, 分明的骨節扯起青筋。

而明暗交接處卻是孤獨、倨傲的少年感。

他微微擡着眸,薄白的眼皮褶起,瞳孔漆黑。只一眼,陰郁又深邃。

評論裏早已蓋起高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楚傾氛圍感這塊就沒失過手

—電影能不能明天就上映[哭泣]

—血書求+1

—流量明星又來禍害電影啦

—會演戲嗎您

—回樓上,難道醜=演技好=實力派?

—呦哥哥的粉絲們又急了

—一天到晚标榜自己是歌手, 做音樂,最後不還是跑來拍戲撈錢?

—還說沒富婆包養, 那這資源哪來的?

—大導,男二, 呵呵你們細品

—親不會說話可以閉嘴

……

南瓷深呼吸一口氣,遲緩地擡頭看向兩步之外的楚傾。

和照片中不同,這一秒他的眉眼鮮活。

胧在暖光燈下的楚傾還是那副好皮囊,神色卻柔和, 彎着腰在削蘋果。

像是感受到南瓷炙熱的目光, 楚傾回望過來。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織。

他放下水果刀,低聲問:“怎麽了?”

南瓷看他靠了過來,忙收起手機, 不想讓他看到那些黑評, 然後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沒事。”

楚傾凝着她,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地笑了笑,“他們說他們的,別讓自己難受。”

網上的評論他早就看過了。

接這部戲的那一刻他就想到了以後要面對的。

畢竟流量明星演戲好像一直是大衆的雷點。

“可是……”南瓷有點委屈,她想起了楚傾被全網黑的那段時間。

她連喜歡都不能宣之于口,好像做楚傾的粉絲就是一件會被嘲笑的事情。

哪有這麽多熱愛無罪。

多的是人要将他的熱愛千刀萬剮。

憑什麽。

“好啦。”楚傾失笑地看向南瓷撅着的紅唇,喉結滾了滾,“我不在乎他們說什麽,我只在乎我的粉絲會不會因為這個而難過。”

說着,他的手撫上南瓷的頭,輕摸了一下,“別不開心了。”

可南瓷第一次不為所動,她胸腔有點悶,連帶着聲線微顫,“楚傾。”

“嗯?”

“你最難的時候我們都不在,都是你一個人熬過來的,我們只是隔着屏幕汲取你的青春來滿足自我欲望的陌生人。”

她哽了一秒,繼續道:“所以,你不用管我們,一定一定要過好自己的生活。我們都在你身後,但你無需回頭。”

有些情緒在這靜谧的夜裏轟然崩塌。

南瓷的病說起來不重,只是醫生叮囑要多靜養,才又拖了幾天出院。

她彎着腰在整理東西,沒注意到身後推門進來的男人。

直到那股熟悉的氣息混着龍涎香将南瓷攏住,她急忙轉身,就看見楚傾帽檐壓得低,只留弧度流暢的下颚線。

南瓷心跳得厲害。

她放下手裏的東西,走到楚傾面前,笑吟吟地看着他,“你怎麽來啦?今天上午沒戲嗎?”

楚傾淡淡地點了頭,“嗯,來接你出院。”

“姐,費都繳完了,我們可以走了。”許樂低頭玩着手機,直到走近兩人跟前,才堪堪察覺到病房裏多了一個人。

她一臉驚慌,吓得連忙後退到病房門口,嘴裏嘀咕着:“我沒打擾到你們吧……”

楚傾低笑一聲。

南瓷臉感覺有點熱,“別胡……”

她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許樂的腳底就像抹了油,說不見就不見。

南瓷:“……”

楚傾笑了笑,“你助理挺可愛的。”

南瓷連忙擺手, “那是她的主觀行為,與我無關。”

楚傾又笑。

黑色卡宴最後停在片場外。

南瓷和楚傾說了再見,沒多磨蹭,轉身下了車。

她走進去的時候,靳曼吟正在拍和女二號的對手戲。

靳曼吟飾演的是個富家千金,穿着精致小洋裝,每個颦眉都極具教養,她優雅地翹腿坐在沙發上,面前跪着一個穿淡藍色襖裙的女孩。

那女孩生得水靈,模樣清純,此時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南瓷認出來,那是前年憑一部古偶劇爆火的新晉小花唐詩菁,靠一張初戀臉走紅。

靳曼吟接過下人遞來的茶盞,輕抿一口,居高臨下地看着唐詩菁,皺着眉開口:“寧孟夏,你娘沒來得及教你的,我來教。”

唐詩菁擡起頭,想去抓靳曼吟的手卻被躲掉,她只能含着淚說:“長姐,我知錯了……”

“咔!”李钰坐在監視屏前,喊了停,“這場戲過了,小靳你準備一下等會拍個外景。”

靳曼吟點點頭,跟在助理身後往片場外走,剛好迎面碰上南瓷。

南瓷朝她挑眉笑笑,她卻臉色一僵,匆忙走開。

南瓷無所謂地收回視線,走上前和李钰打招呼。

李钰也早就注意到她過來,連忙笑問:“回來了啊,身體好點了嗎?”

“都好了,謝謝李導關心。”

李钰放心地笑笑,“那就好,大夥都等着你回來呢。”

南瓷也客套地附和着:“是我讓大家擔心了。”

李钰擺手,“既然回來了,先去把定妝照拍了吧。”

他說着看了眼自己手裏的臺本,“呃……下午有一場你的戲,OK嗎?”

南瓷點頭。

民國妝偏複古,化妝師把南瓷的烏發用發簪盤起,留幾縷碎發垂在凝白的天鵝頸邊。

唇色染的殷紅,眼角的那顆淚痣風情萬種。

墨綠色絲絨旗袍上身襯得她膚色更白,像未融的雪,生姿搖曳。

她能感受到攝影師眼裏的驚豔。

連許樂都在旁邊低呼,一個勁地誇她漂亮。

南瓷視線微落,看到鏡頭下的自己。

是美,可剖開皮囊,她看到了沈婉舒的影子。

沈婉舒對旗袍情有獨鐘,她曾在沈婉舒系盤扣時問過為什麽。

她記得沈婉舒悵然很久,然後緩緩笑道:

“你知道嗎,民國愛情啊,十有九悲。”

下午的一場戲是拍秦書羽和齊思淵的初遇。

亂世中俗套而又浪漫的情節——

十裏洋場裏,他是風流不羁的軍閥少帥,而她只是博君一笑的歌女。

風花雪月場最不缺的就是暧昧悸動。

南瓷回到片場的時候,韓蘇銘屈膝坐在板凳上看劇本。

妝造過後的他眉眼間多了分英氣和淩厲感,漆黑的眼眸像一汪潭水沉沒得人無處喘息。

李钰還在調整機位,南瓷頓了幾秒後走到韓蘇銘旁邊坐下,“韓老師,還沒跟你說聲謝謝。”

韓蘇銘不緊不慢地擡起頭,不答反問:“病好了?”

“嗯。”

韓蘇銘沉默一瞬,睨着她,“楚傾照顧你的?”

聽到這話南瓷原本有些游離的思緒立刻收攏,她神情繃的緊,看向韓蘇銘的時候卻裝傻充愣,“韓老師這話什麽意思?和楚傾又有什麽關系?”

她記得醒來後許樂提到過韓蘇銘,是楚傾回了句他走了。

所以南瓷不清楚兩人之間是否見過面,又發生了什麽,所以她選擇以不變應萬變。

可韓蘇銘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然後緩緩說道:“走吧。”

南瓷回頭,發現機器設備已經全部架好。

她把劇本放下,跟着韓蘇銘走過去。

這是一場內景戲,劇組很大程度上還原了那年的歌舞廳。

昏暗的燈光下,滿座燭火未央,頭頂的水晶吊頂切割着光亮,人影錯雜,紙醉金迷。

南瓷坐在後臺化妝間,聽着旁邊的姐妹絮叨:“小羽你知道外面誰來了嗎?”

南瓷對着鏡子串上珍珠耳環,“誰啊?”

“齊二爺!”和南瓷的冷淡口吻相反,她說得激動,“連寧家大小姐都肖想的那個。”

“是嗎?”

“是啊!”

南瓷站起身,撫平坐皺的旗袍,朝那女人抿唇笑道:“到我們了。”

前面一臺戲曲落幕,南瓷走上那方舞臺。

她的身段窈窕,沒刻意拘謹着步子,一行一止真切演活了那個混跡風塵的歌女。

《夜來香》的前奏起時,她的視線穿過人海和坐在偏角的韓蘇銘對上。

他沒穿軍裝,翹着二郎腿,指尖夾根雪茄,下颚冗在明滅的燈火間,有股消沉的風流勁。

可就這一眼,她就認出了這是別人口中的“齊二爺”。

一曲結束,南瓷沒回後臺,在吧臺前的高腳凳上坐下,攏了攏自己的大波浪,“來杯解百納,記我賬上。”

調酒師勾兌着酒,笑問:“秦姐,今兒就只唱一首?”

他的動作麻利,很快推了杯猩紅的液體到南瓷面前。

南瓷捏着酒杯晃了晃,才慢吞吞地回他的話:“一首兩首有什麽區別?他們聽的是歌嗎?”

不,他們垂涎的,自始至終是秦書羽這張臉。

她的話才剛剛落下,就有男人端着酒杯在南瓷身邊落座。

調酒師識趣地背過身忙去了。

南瓷逢迎着陪笑,可直到碰上一個半醉的男人,不依不饒。

“秦小姐,陪我跳一支舞很難嗎?”

南瓷皺着眉擋住他貼過來的身軀,“先生,我今天不舒服,下次好嗎?”

可那男人壓根不聽,說什麽不跳就別怪他不客氣。

南瓷捏着紅酒杯的指尖泛白。

就在她沖動地想要把紅酒杯砸在男人頭上時,身後傳來一道清冷的男聲。

“劉老板,為難一個女人有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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