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南瓷飛去C市那天, 下了一場暴雨。

陳宣羽在旁邊擰着嗓音抱怨,怪雨水打濕她的褲腳。

南瓷沉默地轉向車窗外,無聊地數着有多少雨珠破碎在青柏路上。

比起豔陽天, 她更喜歡下雨天。

在蓋過世俗喧嚣的雨聲裏私奔,想想都浪漫。

“發什麽呆呢?”高嘉曼抽了張紙遞給南瓷,支着下巴湊近, “在想哪個男人?”

南瓷聞言頓了一下,游離的思緒才回歸, 她接過紙随手擦了兩下,擡眸凝着高嘉曼似笑非笑地開口:“想你妹。”

兩個人性子都偏冷,看着不可能摩擦起火,偏偏有種奇妙的反應在裏面。

“不行。”高嘉曼一本正經地把手叉在胸前,“我不想掰彎我妹。”

“那這個福氣給你, 你要不要啊?”

南瓷漫不經心地調笑着高嘉曼,那勁兒像個老道的地痞, 可說完她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你真有妹妹?”

高嘉曼點頭, 沒避諱這個事,“有個親妹妹,才上高一。”

“那你……”南瓷組織着措辭,“不讨厭?”

高嘉曼無所謂地笑了笑, 帶了點嘲弄意味, “她又有什麽錯?說不定将來還會走我的老路,只不過換種方式。”

她頓了頓,嗤笑着繼續說:“被他們物色一個有錢人家, 說好聽點是嫁, 說難聽點, 就是賣。”

她們倆的原生家庭半斤八兩,都糟得一塌糊塗。

南瓷低低地應了聲,像是贊同她的話,然後話鋒一轉,“你真的沒想過徹底離開嗎?”

高嘉曼苦笑一聲,“我怎麽會沒想過。但是南瓷,我做不到像你這樣決絕,所以有些東西斷不幹淨。”

南瓷敏感地問道:“他們威脅你?”

高嘉曼沒說話,像是默認。

“別告訴我已經到了以死相逼的地步?”

南瓷想到七點半黃金檔裏那些狗血的倫理劇情,開玩笑地說道。

“我媽前段時間跳樓了。”高嘉曼的聲音透着無力感,笑得比哭還難看。

南瓷一愣,“你說真的?”

“嗯,她說要是我敢斷絕關系就死給我看。”

南瓷有片刻的靜默,“那你就這樣無止盡地讓他們吸血?”

“我不知道。”高嘉曼搖搖頭,聲音悶着:“再走走看吧。”

南瓷沒有立場勸什麽,只是低聲說道:“實在熬不住了來找我。”

Twinkle的巡演到第三場,每個成員的人氣都翻了一倍,不小的場子坐得烏壓壓的,連空氣都滾熱。

登臺的那一瞬,南瓷目光所及是連成海的粉色燈光,映出一張張為她而來的臉龐。

臺下有人喊:“南瓷我愛你!”

南瓷聽到後朝鏡頭勾起紅唇,那雙冷漠的桃花眸彎起,她清澈的嗓音在場館裏回響——

“我知道啊,我也愛你們。”

等到最後安可舞臺結束,南瓷已經大汗淋漓,汗水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她在大幕拉下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追星該是一場愛與被愛的過程。

因為陳宣羽第二天還有工作,南瓷也沒有待在C市的心思,索性和她們一起連夜飛回了A市。

飛機落地時已經是淩晨兩點。

晚風乍起,南瓷穿着針織背心和高腰牛仔褲,仿佛不知冷似的。

她站在路燈下掏出手機打車。

可指尖剛點進小程序,背後有人突兀地按了兩下喇叭,在寂靜的夜裏很刺耳。

南瓷慢吞吞地回頭,就看見一輛越野車停在樹下,快要與黑夜融為一體。

慘淡的月光照在車前擋風玻璃上,南瓷看清了一只手搭在方向盤上的男人。

是江衍,他像在等人。

但絕不是她。

下一秒她看見高嘉曼很自然地走向那輛車,拉門坐上去。

直到車開遠,南瓷才回過神。

有些思緒豁然開朗。

《Valentine》的舞臺在六一八晚會後強勢出圈,點擊量一躍韓蘇銘,排在了楚傾下面,某站更有人蹭着神顏夫婦的熱度把兩人的舞臺剪在了一起。

搖曳的舞臺燈光,像是一場暧昧游戲的張力被拉到極致,偏偏兩人在不同時空的眼神還能對的上。

—我他媽一個360度托馬斯轉體在坑底躺平

—床給二位搬來了

—哈哈哈哈樓上的姐妹黨和人民都在看着呢

—不過按照楚傾的作風,像這種緋聞他一般都會直接否認的,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我靠!!我嗑到真的了?

—不信謠不傳謠

楚傾和南瓷的粉絲差點為這事吵起來。

也正是這波熱度,直接把南瓷的個人新專輯送上了圈圈音樂月榜榜首,有很多路人聞瓜來貢獻了一點銷量。

袁暢截了幾張官方大字報發給南瓷,想要給她科普這成績有多牛逼。

南瓷沒好意思打斷他,聽他滔滔不絕地講了十分鐘。

其實她都懂。

楚傾早就淡化了愛豆這個身份,在逐步向歌手或是音樂人轉型,所以南瓷對音樂排行榜補過課,也為楚傾打過榜,知道哪些是有含金量的。

她回給袁暢一個乖巧的表情包,就退出了微信,剛想刷會微博,就看到彈窗那兒有條新消息。

——你的特別關注@楚傾上線啦。

她心裏沒來由地收緊,有種難言的預感。

直到點進去,南瓷盯着楚傾的頭像,一陣失神。

頭像是他出道後獲得第一個新人獎,站在舞臺上的照片。

他拿着獎杯,身後是點點金光散落成海,笑得意氣風發。

傾星都說,他是個念舊且長情的人。

就在半分鐘前,楚傾轉發了南瓷的新歌宣傳微博。

@楚傾:支持。

下面評論區直接炸了。

—?????什麽情況

—這兩人沒情況我直播***

—我嗑到真的了嗎?啊啊啊媽媽我出息了!!!

—@旺旺仔一號,出來挨罵,一點風聲沒拍到嗎?

南瓷從沒想過楚傾會轉發,在這個節骨眼上。

兩人關系暧昧,緋聞滿天飛。

她沒多猶豫,撥通了楚傾的電話。

楚傾在電話快要挂斷的時候接起,旁邊人聲喧嚣,他的聲音透着股化不開的疲憊,“喂。”

南瓷打好的腹稿在這一瞬分崩離析,她有點心疼,輕聲問:“你還在拍戲嗎?”

“嗯。”楚傾用鼻音回答了她的問題,然後慢慢走到無人處,兩人之間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

他才繼續說道:“今天有場夜戲,快要結束了。”

“那你早點休息啊。”

楚傾被她的話逗得有點想笑,“你就是特意打電話來叫我早點休息的?”

南瓷一怔,後知後覺想起她的目的。

她閉了閉眼,艱難地啓齒:“楚傾,謝謝你支持我,我很開心,但你的微博要不還是删了吧,畢竟我們現在對外關系有點……”

暧昧那兩個字,她實在說不出口。

那頭沉默。

南瓷有些急道:“你要是不删,我就只能發聲明澄清了。”

“澄清什麽?”

楚傾的聲音莫名有點冷,南瓷縮了縮脖子。

她嗫聲開口:“就緋聞啊……”

話還沒說完,被楚傾淡聲打斷:“我在為我們的合作鋪路。”

這回換南瓷徹底愣住了,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什麽合作?”

然後她聽見楚傾好像笑了一下,很低,聲音卻如月色般溫柔:“袁暢沒跟你說嗎?”

南瓷聲音弱了下去,“沒有啊。”

“那你自己去問他。”

南瓷聽見電話那頭有人在叫楚傾,他說:“我先挂了。”

“楚傾!”南瓷叫住他,哽了兩下,才低低說:“謝謝你。”

“沒事。”

聽筒裏傳來忙音。

南瓷看着月光透過窗簾灑了一地,她翻出袁暢的電話打了過去,連微信消息多一秒都不想等。

袁暢接得也快,時不時有小女孩的聲音傳過來,他無奈地問:“姑奶奶大晚上什麽事啊?我輔導女兒寫作業呢。”

“袁哥,我和楚傾有合作了?”

南瓷開門見山,聲音繃的緊,壓住了她腔喉間的緊張和微顫。

袁暢有幾秒的安靜,他遲疑地問:“你知道了?”

“嗯。”

袁暢嘆了一聲,和她解釋:“有部古裝劇,昨天才剛剛談攏,一線小花全在争,我之前沒告訴你就是因為變數太大,而且我事先也不知道男一號是楚傾。”

要是知道,他就不會這樣費盡心思地去談了。

這不是把小白兔往大灰狼嘴邊送嗎?

南瓷沒做聲,袁暢繼續說:“你既然知道了,那我過兩天安排一個飯局,你去和制片人、投資方見一面。”

就在袁暢以為南瓷掉線的時候,她淡淡地應下,“好,我知道了。”

挂了電話,南瓷盤腿坐在床上,心裏說不出什麽情緒在作祟,很複雜。

夜幕降臨時的A市浸在一片華燈裏,熱風吹起食色男女的躁動。

袁暢安排的會館靠近郊,裝修典雅,進門就是小橋流水,像隐于市的古老莊園。

南瓷換了條不露肩的黑裙,卷發松散地披在身後,遮住若隐若現的蝴蝶骨,臉上妝容不濃,細看還有敷衍意味。

和投資商吃飯的那些規矩,她都明白。

袁暢送她進去的時候還在叮囑:“這部劇是S+級,投資方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你到時候悠着點,別給他們甩臉色。”

南瓷的性子他是知道的,看什麽都淡,不喜歡這種名利場,孤傲得像朵帶了刺的玫瑰。

雖然他深谙南瓷沒金主,可偏偏他就覺得南瓷有這種傲氣的資本,莫名其妙的。

南瓷漫不經心地點頭,朝袁暢扯起一抹極為标志的笑容,“這樣行嗎?”

袁暢:“……”

包廂裏沒有想象中的煙酒氣,反倒點着有品味的木質檀香,白煙袅袅,南瓷擡眼和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對視上。

她極淡地笑了,眉尾不自覺地上挑。

作者有話說:

跳樓梗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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